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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年代(25)

2017-02-16  本文已影响0人  陈家老爷爷

一会儿到了宿舍。我留意卡车从八一一厂的南大门出来,向西开,过第一条横马路后,看到路边有一幢很有气派的大房,王科早指着说:“这是抗战以前的上海市府大厦,所以这条路就叫‘旧市府路’。”又过了一条马路。看到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西边有一围墙直到北边的花园路。围墙内有一排直指蓝天的杉木,郁郁葱葱掩映红砖绿瓦,一前一后的两幢小洋房,到面前时看到是一百九十八弄,弄内东面是两幢小洋房,而西边有三幢小洋房直排到北面路边。而东面的两幢房后则留了一块空地。

八一一厂职工宿舍是东面第一幢,门牌号为2号。它有一包括两级踏步在内的一米深的门庭,地板从里铺到门庭,包括两级踏步,门框和门都配有米色磨砂玻璃,浑然一体。进门左侧有一间屋,十六平米大小,门开着,它朝西有两扇大玻璃窗,有一对老夫妇住着,老大爷出来与王科早打招呼:“您来啦。”王科早笑笑:“您们两老身体好呀!”“好,好。”两人齐声回答后老大爷问:“今朝来几位?”“四位吧。”老大爷朝我们八个人笑笑:“欢迎,欢迎。”

老大爷房的东侧,有一楼梯,该楼梯两人并肩而行尚有空余。楼梯右侧有条短道,内有一储藏室。房中间东西向一条十分宽敞的走道,南边一排三间屋,进门第一间与中间一间一样大小,两边各有两架双层单人床,中间一木头长桌,东头一间大房,它的大在于南头直达园子草坪,它在西边有一落地门窗可出到阳台,大房内放了七张双层单人床,南边靠着窗一架,北面靠墙又一架,这间屋在北面那床的西头有一扇小门,内是壁橱。王科早对老胡说:“老胡师傅,您年岁大了,住底层吧。”老胡爽气地答应:“好。”就选了中间一间靠东侧南头的一下铺放上铺盖。虞、张、我都不想住底层,我是嫌房间内不够亮堂。全都上到二层楼上,在看了所有房间之后,我直奔东头大房间,大房间里也是七张床,空着六个铺位,其中还有一下铺,我看中了它那小小的壁橱。

我东西不多,可有一叠书和文艺月报,这些搬进宿舍里时,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因为那是中老年工人多数是文盲,半文盲已是不错的了,所以,就有人悄悄说:“又一个秀才来了。”虞岳泉也随我进了东头这一大间,在西墙朝西的通往阳台门旁的一张上铺上放下了他那小小的行李卷——一条由被单裹着的垫被和一个枕头、一条薄被。张桂生去看了二楼其他房间,其中西头朝南一间是女寝室,它的门 对着过道北侧的一个卫生间,里面有个大浴缸、一只白瓷脸盆和一只白瓷的抽水马桶,这些都是女同志们用的。在这间卫生间的西边,另有一间屋,其门向东在女寝室门右侧,它西边有窗,房内也亮亮的,张桂生对它的朝向不喜欢。我们大房间出来右侧有一卫生间,比女同志的卫生间少一个浴缸,其它一样。在走廊向左转有条向北小通道,它有上下一人可行的楼梯。在小过道东侧还有两间房,一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只狭小的长台,一个人住着,上铺放他的东西,向东有一扇窗,北面还有一间,它除了向东有两扇窗,向南也有一扇窗。房间内有空铺,张桂生嫌它将来人会多,因其中有三张双层床。

于是到了三楼,这三楼是上海人说的假三楼,它是利用房顶的斜势造成的,三楼只有三间房和一个卫生间,卫生间东侧有一小小的储藏室,室内有木制的百叶窗。三间房顶上向南都有二扇老虎天窗,房内都只有两张单人单层的床,张桂生到此满意了,选了当中一间。这样,我们四人都落了位,王科早的任务就完成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姚尚新显得热情活络,在底层,他与一位身高与我们差不多,短脸戴近视眼镜的人,相视一笑,似还点了点头。当我和虞岳泉选定东头大间时,王科早向我们介绍这间屋的组长也是小洋房的宿舍长,一位叫黄能义的老工人时,姚尚新也有类似表情。当时,我只闪过一个想法,他们怎么像是认识的一样。至于其含义是什么,当时,我想都没去想过。

来到八一一厂,又住到这样的房子,我心底有股高兴劲儿压都压不住直想往外冒。王科早要带着其他人走,并说准备用卡车送他们到襄阳路淮海路,让他们可坐二路有轨电车到市中心。虞岳泉一听到,就说:“我也一块走。”于是他也跟着卡车走了。我就高高兴兴地随着他们一块儿下楼,送他们上车,王科早没上车,向东走回厂去了。张桂生在三楼没有下来。卡车从弄口出去后向东走,到东面路口即向北拐,我走到东面的弄堂围墙边,看看那车越过那条有花园似的绿化带的路一直向北走了。回到宿舍,我先随老胡到他房里。我说:“这房子不错。”又指着园子:“那南边的两棵树长得多好。”房里西边与老胡隔着台子面对的一位白发满头的师傅接口道:“这当然是末闲话了。这原本是一位资本家的,解放后,那资本家跑到香港去了,留下一个看门人管理。去年通过中间人才卖给阿拉厂里,听说是二十根金条。那东边矮的那棵树是桑树,西边那棵是桂花树,中秋前后,香满庭院,这草地,那去踏踏看,十分舒服。那看看,这房子里的地板,楼梯和扶手全都是水曲柳的,光滑锃亮。这种房子解放前阿拉工人至多只有看的份,现在住在这里多舒服。”我就问:“师傅,贵姓?”“我姓施。解放前就在这厂里干。那时老板是英国人,解放后跑了,我也失业。后来五一年,阿拉国家从北京派了批人来,接管日是八月十一日,就取名八一一厂了。阿拉厂与真正的保密单位不一样,像附近的五七一三厂啊,三零七五厂啊,人家也是用阿拉伯数字,对外不叫厂,叫信箱,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这位师傅姓施,在上海话中施与死同音,叫他施师傅是否不妥。所以我说:“师傅,看侬银丝满头,身板却十分结实。”他伸右手从额前往后一撸自己的头发:“我呀,还有二年就退休了,身体倒是还可以,饭每顿吃六两,搭侬一样吧。”我忙笑着点点头。他在说话时,显得和善可亲,我打心底里喜欢尊敬这位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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