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井空论
陶扬鸿
甚矣择术之不可不慎也!昔者孟子尝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故术不可不慎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矢人非本不如函人之仁也,择术之失,其渐不如函人矣。羞恶之心,人皆有之,当众裸体,常人皆以为羞,况为优以演之示众媚人哉!优之职,天下贱之,其事,众人耻之,而为优者不乏其人,何也?名利之念动,则羞恶之心藏,而外人之观看在所不计矣。
东倭之苍井空,优界之拔瘁者也,名驰中夏,凡涉网络,盖未有不闻其人者也,而争议者亦众矣。是之者曰德艺双馨,非之者曰辱人贱行。吾则惜之,惜其少不知择,动名利之念,而误入优界。优与娼相去无几,人皆耻之,娼优唯欲媚人,文艺唯欲化人,岂娼优之贞不如文艺哉?所术不同,则有不同之事耳。娼优之职为此,虽有欲贞之念,而不可不为,身不由己也。苍井空之为优,亦尝羞之矣,而终为之者,其中有大名大利焉。贫者人之所苦,名者人之所慕,利者人之所趋,羞恶之心不敌名利之念,故为之而不疑。岂其无贞而好之哉?苍氏虽以此成名获利,为凡庶所不及,而失所恋,又婚姻之难为虑,网闻其因此不孕。苍氏亦早悔之矣,而时不能脱,至今退之,而众议犹纷纷,百行莫盖其玷。悔之于后而不慎之于前也。而为术者,岂可不慎之于始哉!
于此吾亦叹人之迷也!以隋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人必笑之,而屈身以从九下之业,人有趋之。唯见其利,则不计其轻重之别也。众人之孳孳以求利者,何异以珠弹雀哉?利得矣,而身已失,所得者不偿所失也;名成矣,而义已亡,所成者不救所亡也。甚矣!今人之惑也!古之人求名,求美名也;今之人求名,乃不计其美丑,盖桓温“不能流芳千古,则贻臭万年”之言启之也。有凤姐者脱衣而红,而见世风之下矣。何其汲汲求名,不惮以身为辱也。见名之成,而不见名之累也,人固以名而成,亦以名而累,名不副实,则不胜所任;名之过盛,则不能其逃,且是非横议,明星以此忧惧而死者,亦有之矣。虽然,君子义之与比,固不惧名累,以名为累,智于俗耳,吾为名累之说,以警世之迷者也。
吾观苍氏,非凡之女杰也。虽为女优,而其才智固超伦类,非可仅以女优视之也,勤学中文,能为中国歌,中国书,又亲中国,今乃红于中土,岂无由哉?而人誉其德艺双馨,亦非虚也。钓鱼岛之为中国所有,史可证也,东倭政府强为日之说,一国之私也,而苍氏明谓中国,其言公也;归正亲华,频入中土,欲和中日之好,以珥两国之争,其心仁也;青海玉树地震,又慨然为之募捐,其行善也。而益惜其始之择术不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