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一)
千顷莲花伴随着江南的夏一夜之间全都开了。
寻筝爱极了荷花,也因此爱极了夏天。夏天总是闷热的,所幸早上的微波湖还是带着些许清凉的。所以,寻筝一大早便拉着片香跑去了微波湖。
微波湖在城南,离家并不远,寻筝在昨晚听到在城南打铁的邻居姜大叔回来说微波湖的莲花开了,就开心了一夜。
踩着湖边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寻筝才放开片香的手,看着满湖的莲花,她笑得暖暖:“好美啊!”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片香也在一旁感叹道。
“我想摘一朵!”寻筝笑着向微波湖走去。
“哎!小姐!”片香连忙拉住她:“别摘啊!这些花长在这里多好看啊!”
寻筝嘟了嘟嘴,说道:“可不是说什么有花折就折嘛!”
片香笑了笑:“小姐,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对对对!就是这句!”寻筝连连点头“你说的哦!我摘了啊!!”寻筝趁她不注意,连忙溜到湖边摘了朵莲花。
片香笑着摇摇头,走了过去。
寻筝将一枝莲花递给她:“拿着!”说着又转身摘了片莲花。
“小姐,你怎么还摘啊?”片香有些不解。
寻筝笑笑,边摘花瓣边说:“我要拿这些花瓣泡茶!”她将花瓣小心翼翼地装进斜挎的布袋里。
“泡茶?这莲花也能泡茶吗?”片香奇怪地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正好帮娘的茶水铺研制新茶!”寻筝又摘了些荷叶,冲片香笑笑:“好了,我们走吧!”
太阳已经升高了,荷叶上的露珠也被干涸了,即使在湖边,也觉得挺热呢!
“嗯!”片香点点头。
转身的时候,寻筝忽然瞥到了远处立在湖边的两人。
一个小丫头撑着油纸伞,举得很高。伞下的一人侧身望着微波湖,青墨绸带束起青丝,淡青宽袍加身,即使远远地看去,也能望见他眉目清明,嘴角清浅却无笑意。
“美目盼兮!”寻筝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片香瞅了瞅那边的两个人,说道:“那个小姑娘也没有很漂亮啊!”
“我是说那位公子!”寻筝回过头来解释道。
片香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句话是形容女子的啊!”
“可我觉得挺适合他呀!”寻筝继续说道。
等寻筝又回头看他时,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只剩下莲静静地开着。
天虽然燥热,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茶铺开在城南,对面就是姜大叔的打铁铺子。
寻筝跑进茶铺时还不停地用手扇风。
“秋娘,来壶普洱茶!”里面的客人喊了句。
秋娘就从后院里出来,提了壶茶,招呼客人了。
“你们回来啦!那么热还往外跑!”秋娘放下茶水就看到热的脸泛红的寻筝和片香。
“这不是有劳动成果吗?”寻筝笑着走过去,晃了晃手中的青青荷叶。
“小筝你又准备鼓捣什么茶啊?我们可不敢喝啊!”秋娘还没说话,一旁的客人便打趣道。
因为都是街坊邻居,所以开起玩笑也不尴尬。寻筝撇了撇嘴,白了他们一眼:“那是你们不懂欣赏!哼!”转身对秋娘说:“娘,我进去研究新茶了,您就等着门庭若市吧!”说着就和片香去了后院。秋娘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忙了。寻筝哪点都好,就是不爱读书,请了教书师傅,她偷跑出去。整天就爱在茶铺里研究泡茶,倒是丫头片香,跟着教书师傅学得认真,现在也算略通诗书。 后院的阳光很足,寻筝上午晒的荷叶下午就干了,掰碎,放在碗里备用。自己将荷花花瓣碾碎拌水,做成微甜的荷花汁。然后就是配制了。拿开水冲泡干荷叶,等到不太烫时,滴几滴荷花汁,便泡好了。
寻筝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递给站在一旁还在掰剩下的荷叶的片香:“片香,你快尝尝!”片香迟疑了一下,在接受到寻筝嘟嘴眨眼后,只好拍掉手上的碎屑,接过来喝了。本来对自家小姐新茶不抱希望,但温热的茶水刚蔓延至口腔,就一阵香甜掠过舌尖,咽下后,更是唇齿留香。“真好喝!小姐!”片香连连点头。
“真的吗?我尝尝!”得到肯定的寻筝立刻尝了一杯。确实不错,寻筝高兴地奔出后院,想要立刻推出自己的新茶。
离开微波湖后,残棋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中,虽然拥挤,但由于自身不凡的气质,好似所有行人刻意为他让出一条道,也不烦躁。
忽而,他停下脚步,淡淡地对身边撑伞的绸儿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绸儿有些为难:“这……”
“即使没有你跟着,他们不也能知道我的行踪吗?”残棋冷冷地瞥了一眼她,又道:“灯会开始前我会回去的!”说完便走出伞荫,头也不回。
残棋走进这家毫无特色又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茶铺时,寻筝正在向客人们努力推荐介绍自己的新茶,眉飞色舞间瞧见了残棋。
逆光里的残棋,寻筝看得并不真切,但却激动地跑过去。
真是的,和他们费了半天口舌,没一个愿意尝自己的新茶的,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可不能放过。
“你是来喝茶的吧!我们这有我新研制的荷花茶,要不要试试……”还没等寻筝介绍完,残棋便已面无表情地越过她身边寻了个空座坐下,声音悠悠传来:“一壶碧螺春!”
“好嘞!您稍等!”刚从后院出来的秋娘应了一声又折回后院。寻筝撇撇嘴,准备重新出击。
茶已经上来了,残棋缓缓端起杯子。袅袅茶烟里瞧见对面突然坐下的寻筝,不说话,继续喝茶。
寻筝倒是不恼,笑嘻嘻地说:“我研制的新茶要不要尝尝啊?荷花茶,是不是很好听?”
“很俗!”残棋放下杯子,悠悠道。
“你……”寻筝微怒,随即调整了心情,又笑道:“名字不是重点,重点是茶很好喝噢!”
又是一阵沉默,寻筝打破沉寂:“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喽!片香!”说着朝后院喊了声。
片香上了茶,寻筝就立刻笑眯眯地把茶倒好递给他:“尝尝!”
残棋对于这个自来熟的丫头,倒也不反感,就接过来,抿了口,随即皱眉。
“很难喝吗?”寻筝有些担心道。
“太甜了!”半晌,残棋放下杯子,吐出了三个字。
寻筝连忙端过杯子来尝了一口,不解道:“不甜啊!正好啊!”由于第一次泡的茶有些清淡,怕不够香甜,寻筝特意放了些蜂蜜,香甜正好。
“我不喜欢甜的!”残棋留下这句话,将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起身出了茶铺。
“小姐,他好像是今天清晨,我们在湖边见到的那位公子。”片香站在一旁,望着残棋的背影说道。
“我刚才就认出来了,不过你说他,不喜欢甜的,难道喜欢苦的吗?”寻筝迷迷糊糊地看那抹青影淹没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