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成为一名地下作者的
文/珒若放
多年前的我刚走出校门开始工作,就遭到了同学的举荐,剥夺了我忙碌之余仅有的一点自由,为公司当起了文字小民工。
起初是女科长的获奖感言发言稿,工作总结等,她的文字性任务统统由我代劳,当然署名没我的份儿。
经常会接到写某先进人物事迹的任务,写成演讲稿,由我登台演讲,其实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些所谓的事迹也并不感人,是任何一个普通劳动者都能做到的。
挖空心思从身边的人或电视剧小说里的人物里找那些和目标人物毫无关系的优点,这样的胡编乱造颠覆事实对于纯真的我,无非是一场场的折磨,消磨着我对文字的兴趣。
我对我笔下诞生的那些先进个人,充满不屑,鄙视和排斥。
我终于鼓起勇气,辞去了文字工具的任务。代价是领导的冷眼,同事的不解,这么风光的事为啥不干?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对文字望而生畏,不敢公然碰触,把书本从科室拿到宿舍,过着潜伏写作的生活,生怕引人注目,重蹈覆辙,心灵再受煎熬。
有同事知道我用笔名私下写诗,在当地报刊现身,冷冷地说,一个女孩不踏踏实实的,诗能当饭吗,总不能饿着肚子写诗吧。
又有人说,你看某某唱歌超好,可从不显山露水,不像写文章的到处显摆。
一点也不现实,整天做梦,总得过日子呀,娶个诗人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贤妻良母。
我晕!看来写作在他们心目中深恶痛绝,他理不容!要么六根清净地吃饭,要么饿肚子写诗。
呵呵,写诗一点都不耽误吃饭,反而吃的更香更好。
更不耽误脚踏实地过日子,有诗的日子过得更精彩。
我想我的任何解释都是对他们的纵容和抬举,所以我决定沉默。
在人前,我不再参与写作话题。
不管生活的惬意风光,还是艰难困顿,我愿意用文字记录悲喜感悟,心灵有一块干净的土地安放,帮我度过人生的黑夜。可欣喜若狂,可悲伤痛哭,可沉沦,可激昂,可倾诉,可疯狂,只要我愿意。
就是深陷困境,也会随着风向奔跑,去追逐那束从屋顶掀起的蒿草,唱着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可能我不大重视写作本身,只把它当做纯粹疏通情感的载体了。以致于在很多年里忘却了写作,在生活琐事里沉浮,把文字情结深埋在内心深处。
直至今年四月中旬,偶遇简书。少年时文字情愫沉睡多时,如清泉涔涔涌出。
此时,我正穿梭在山样林立的文档之间,几乎被一大堆胡编乱造的表格覆盖,忙里偷闲去趟厕所还不忘更新文章。
原来我并没有真正忘却写作,只是它早已入骨,陪我度过那么漫长困苦的岁月。它是我的一部分,以最平常朴素的方式渗透我的生活,只是我没有用文章的形式赋予它正式精致的名分。
写作的热情高涨,我旧病复发,从微信圈点了出去。
同事虽换了一茬又一茬,果然有人不负众望,写吧!心里会好受些,一些想不开的,不高兴的,这样能平衡点。你心里没什么事儿吧?某某事情你是这么认为呀?挣钱吗?不给钱还写?……
敏感话题我从不在朋友圈触及,我只选择没有倾向性中立的文章公开,何出此言?
他们没把熟人的文章当文章看,而是在当八卦看,寻着熟悉点的蛛丝马迹,刺探揣测着我的内心世界。
写到人与人,就是我对周围有成见了,写到承诺,就是我向欠我钱的人催债了,写到爱,就是本人要出轨另嫁了……
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一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赤膊,想到全裸……立刻想到杂交,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我的任何观点都成了我身上的缺口软肋,我的言词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这并不完全是恶意的,也不乏那么一点蒙昧的善意,毕竟每一丝善意都值得呵护,我无奈地笑了。
朋友圈里的广告,自拍,卖萌,总有人敷衍讨好式的点赞。而我的文章像被罩上放大镜般透明历历可见,如同雷区。
我离开了微信,删掉历史记录。彻底隐身,不发文章,更不卖萌求荣圈粉。
如果我不能说真话,假话更不必说,只有沉默,漠视。
我们在喧闹里小心地藏起敏感的触角,覆以坚硬的外壳以求自保心安。
我喜欢静静地用心品读或写作,聆听感受每一丝与自己相仿的气息和灵魂悸动,每一对相逢的触角都是机缘巧合,花朵会在心灵的会晤中真诚的舒放。
那怕是平庸的文笔下也藏着真善美的灵魂,某句话在不经意间戳中内心脆弱的角落,每篇文都值得尊重。
我隐身在茫茫人海,在简书里无人识我,一身轻松。我学着诗人的样子,乔装打扮成他们的模样,把文字裁成短句,断成好看的段落,自以为诗,或随心所欲洒成一片,兀自成章。以最真实的自我,做一名地下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