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 活不到五年

封面设计：枫叶丰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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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多半不希望被问及年龄、谈及寿命，无论古今中外。有时，说者刻意想表达的恭敬，于听者而言，却是冒犯。

胡适先生素来擅于言辞，却也有过无意冒犯了别人的经历。

他六十八岁时，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年长他十几岁的齐如山先生。

场面上总要说点什么，于是没话找话，“齐先生精神真好。我觉得您一定能活到九十岁。”

齐先生愣了一下说：“我听过一个故事。一位矍铄老叟，人们恭维他可以活到一百岁。他却气愤地回敬：‘我不吃你的饭，你为什么限制我的寿岁？’” 胡适闻言连忙道歉：“ 我说错话了。”

大概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天去M姓女生家玩。恰巧M的爷爷奶奶从老家过来她家串门。

我随M叫了爷爷奶奶后，就跟她一起玩。玩的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应该是与能活多久有关。

那天的场景，我一直记着，直到今天想起，依然清晰。

当时，我模仿算命先生的模样，煞有其事摇着头对M说：“你看上去特别健康，肯定能再活五年。” 

边说边冲M笑，心想，听我这样说，她一定会高兴，她爷爷奶奶也一定会高兴。

没想到，M没什么大反应，旁边她爷爷叫了起来：“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坏？为什么说我家M只能活五年？我看你啊，五年都活不到！”

M爷爷的脸涨得通红。怒容和急促的呼吸吓得我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M和她奶奶打圆场，笑着拉我去别屋玩，可我已全然没了玩的心情。

回家后我问我妈：“五年是不是很长很长？”

她说：“这得看是什么事。怎么想到问这个？” 我于是给她讲了刚才的经历。

她埋怨我：“你说人家能活五年，人家当然不高兴。五年的概念，在这件事上就是，能活到十二岁。”

我恍然大悟。可她不知道，在我心里，五年好长好长，所以我才会跟M说，她能活五年。

M爷爷也不晓得我说五年时的虔诚。他一定如我妈一样，知道五年于寿命而言太短了。他为他的孙女气愤于我，所以他对我说：“你连五年都活不到！”

文 | 枫叶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