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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之死

2015-10-17  本文已影响817人  云侍
云侍先生/文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双胞胎妹妹,母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事情谁都别想知道,比如我那不知名的父亲。

我去找到了当年接生的黄医生,他有点诧异地看着我说:“是的,当年那个女婴儿被你的脐带缠住了脖子,出来的时候已经窒息而亡了。”我听了不禁有些浑身发冷,就好像是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一样。

晚上我对她说:“我很抱歉。”她大度地笑了笑:“没关系,哥,如果你想补偿我的话就把身体借我用用吧。”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人太久了,竟然放任了她的存在。

我是一个不入流的网络写手,写出来的东西没多少人看,曾经有个网编劝我换个职业,他说:“商陆,你太缺乏想象力,不适合走这一行。”我也知道,但是如今做什么都困难,我只求吃饱。

据说双生子的性格大多迥异,我是一个沉闷的人,木讷呆滞,没有想象力,商籁显然是相反的一个,活泼好动,脑筋里塞满了各种奇怪的想法,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哥,我在书上看见说大风刮过树林的声音就像是下雨一样,是不是啊?”

“大概吧,我没有注意过。”

“那我们就去听听看咯。”

W市是典型的工业城市,到处都是灰白的高楼和矗立的烟囱,我只好带她去郊外找了一户农家住了一晚上。回家后,商籁兴奋地说:“真的哎,昨晚我还以为下雨了。”她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去体验,当别人说的不对时,她就会有点生气又有点遗憾地说:“不是嘛,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怎么能乱说呢?”

我一直觉得她是单纯的,毕竟这个世界上乱说的人太多了。

有一次她问我:“哥,我可以用你的电脑吗?”这并不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于是我同意了,但我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后有人找到我谈出版的事情。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最近手头好像没有什么完结的东西,以前写的那些垃圾我自己都不愿意去看,那么,只可能是她了。

秦艽约我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我去了,他眼中带点钦佩地看着我说:“商先生,您最近的大作在网上非常受欢迎,有没有考虑过出实体书的事情?”我来之前看了商籁写的那部小说,不算很长,推理悬疑的题材,确实写得非常出彩。我想了一下说:“这个我还要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秦艽见我没有立刻答应,仿佛有些遗憾,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留了一个电话和地址说让我考虑好了就找他。

晚上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商籁,她笑得捂住肚子:“哎哟,他们好笨,我提示了那么多,网上都没人猜出真相的。”我又问了她出版的事情,她看了看杂乱狭小的屋子说:“当然可以啊,有了钱哥哥就可以生活得更好了啊。”

出版的时候我还是要求印上了商籁的名字,毕竟这是她的作品,秦艽以为那是我的笔名,也没有多问什么。因为这一本书卖得很好,商籁就迷上了写作,不得不说她确实比我有天赋多了,各种奇思妙想,我有时候也会去看她的连载,有读者在下面评论说她每字每句都写到人心里面去了。我后来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笑得很无辜地说:“因为我本来就知道啊。”“知道什么?”“知道什么是真的啊,把它写出来就可以了。”

写作当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商籁为了体验她所谓的真实,更加热衷于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

“哥,煤气中毒是什么感觉啊?”

“我怎么知道。”

“那我们试一次呗。”

“不行,太危险了。”

她提出来的要求越来越奇怪,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抵着一个陌生人的脖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收起刀对那个人说:“你走吧。”对方显然是吓坏了,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嘻嘻,哥,别生气嘛,我只是吓吓他而已。”

“以后再做这样的事,别想我再理你。”

“好啦,哥……”

事情逐渐失去控制,无论我怎样警告,都被她耍赖撒娇蒙混过去,而我,根本不可能做到不理她。这天,我总觉得屋子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四下闻了闻,我打开了墙边的矮柜,里面赫然是一具狗的尸体,肚子被剖开,内脏都流了出来。

“你太过了。”

“哥,只是一只流浪狗嘛。”

“三天,不准出来。”

“喂,你太不讲理了,我最近在写一起连环杀人案件,又不能去人身上试验……”

“这种试验以后不许再有,一个星期,禁闭。”

“嘁……”

我觉得要做点什么阻止她,于是我坐上火车离开了W市。

母亲一个人住在N县城,自从我离开家去W市读书后就很少回来了,并不是我不想回,而是因为母亲根本不想见到我。我猜是因为我长得像父亲,这也许会让母亲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妈,我曾经有一个妹妹?”我一边给她剥橘子一边问。母亲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仿佛并不惊讶我会问这个问题。我见她不想回答,只好继续说:“我最近见到她了,妈,有这样一个妹妹还真是可爱呢……”母亲突然发起抖来,站起身推搡着我,表情扭曲而狰狞:“怪物!都是怪物……滚,你给我滚出去!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怪物!”我莫名其妙地被推出门,心中有些生气:“哪里是怪物了?妈,你凭什么说我爸是怪物……”屋里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我只好皱皱眉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母亲死于煤气中毒,警察说是意外,我接受了这个说法,心里却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没有跟商籁提这件事情,她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丧事办完后黄医生找到了我,给我看了母亲留下了一封信,或者说只是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上面写着:“黄宣,陆儿也有那种病,帮帮他。”我看后心中不禁一软,死去的这个人毕竟是我的母亲。黄医生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父亲也是一个性格沉闷的人,而母亲则活泼好动,两人的相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母亲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沉默寡言,直到婚后她才发现父亲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黄医生讲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他妹妹,是不是?”黄医生点点头说:“你们家族有双胞胎的基因,你父亲原本就有个妹妹,但是五岁的时候得病死了。”父亲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就是有一天突然又见到了死去的妹妹。母亲发现他越来越喜欢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表情十分古怪,就找到了在医院工作的同学黄医生,想要查出是怎么回事。但是没等查出来,父亲的行为变得越来越诡异,有一天晚上甚至是掐着母亲的脖子威胁她离婚,并且不断地说着:“我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滚开,滚出我们家……”母亲很恐惧,暂时跟父亲分居了,但并没有提出离婚,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在父亲得病的时候丢下他。直到得知父亲从楼上跳下去的消息,母亲才知道他的病没救了。

黄医生向我罗列了一大堆的专业名词,他说这种病其实很常见,是一种心理疾病,人格分裂的一种形式,只不过有的人分裂出单独的个体,有的则是在自己身上显现出不同的人格。我在心里不屑地嘲笑他根本不了解情况,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黄医生给了开了很多药,嘱咐我每天按时服用,我表面上一切听他安排,实际上一回家那些药都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哥,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他们都仇视我。”

“谁们?”

“世界上的人,那些真的存在的人,他们都仇视我。”

“你也是真实的人。”

“不,哥,他们会杀了我,我要……我要……”

“你要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保护自己,也要保护你。”

商籁的书一直卖得很好,连带着我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秦艽后来成了我的经纪人,所有的书稿都经由他手联系出版商。在写最近一本书时,商籁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

“你在写什么?”

“《作家之死》,一本自杀式的悬疑小说。”

“小籁,你该不会是想亲自体验吧?”

“……”

就在我担心商籁时,秦艽却出事了。警察在沙发上找到了他的尸体,脑袋上一个血洞,眼睛瞪得很大,垂下的手上拿着一把手枪。很完美的自杀现场,警察调查出他因为好赌成性欠了很多赌债,可能是为了逃避债务而自杀。很好,天衣无缝的自杀动机。

我知道是谁干的,从我母亲的死,再到秦艽的死,看来我不得不去找黄医生了。

“你把那些药都扔了?”

“是的,我以为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你以为……你以为,哼。”

“黄医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好吧,看在你母亲的份上。”

黄医生让我住进了一间他布置好的房子里,平常家里有的日用品这里都有,除了一样——镜子。

“你不能照镜子,直到它消失。”

“你让我杀了自己的妹妹,再一次?”

“它不是你妹妹!只是你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这是遗传性的精神疾病。”

“那你让我杀了我自己?”

我不禁冷笑。

黄医生把屋子从外面锁上了,他说:“饭菜我会按时送来,别试图把那个恶魔放出来!”

我环顾封闭的四周,这真像是一间牢房。

一开始确实很难熬,毕竟我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我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箱倒柜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我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在找什么——镜子。只有看着镜子我才能跟她说话,看着她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做出不属于我的表情。可能是为了避免显示屏倒映出镜像,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只有占了一整面墙的大书柜,我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愤怒地推倒了书柜,把自己埋在书堆中,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狂躁在我的身体里不断积累,我甚至拿拳头去砸墙,像是被困的斗兽一样想要嘶吼,冲破牢笼。黄医生帮我包扎了双手,说:“再坚持一下,很快它就消失了。”

我没有刻意去注意时间,只凭一日三餐来判断我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我慢慢安静下来,收拾好了书柜,并且能够安静地拿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黄医生很满意我的康复情况,他问我最近没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想了想说:“我想喝茶,您给我带一点茶叶过来吧。”

黄医生果然信守承诺地带来了一罐茶叶,他检查了我的身体情况,又问:“还有没有听见大脑里面有另外的声音在说话?”我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摇头说:“没有,什么都没有。”黄医生点点头说:“你还需要再住一段时间,也许你以后都要适应没有镜子的生活。”我没有问他这种病会不会复发,只是站起身泡了两杯茶。我给自己加了半杯的茶叶,黄医生看到后笑了笑说:“你也不嫌苦。”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黄医生说:“我得走了,晚上再来给你送饭,你要好好呆着,尽量放松心情。”我冲他摇了摇手中的书本,黄医生点点头,走了。

我盯着深绿色的茶水,手中拿倒了的书掉在了地上。

“自杀的感觉如何?”我无奈而又妥协地问。

“很好,我想我已经知道我的新书会有什么样一个结尾了,嘻——”深绿色的茶水倒映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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