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

  沿着河湾向北走两百米，有一片沙滩，河水浅且水底没有杂物，因此这片沙滩经常被孩子们光顾。三伏天儿，三五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一路小跑到河边，熟悉的脱下裤衩后，便啪啪地往水里跑，等到胸口深了便一头钻进水里，过好长一会才从河面的其他地方冒出头来。到这条河里游泳，是村子里男孩们一天的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每年在这条河里洗澡的孩子们有很多，因为洗澡而失去生命的也有很多。张家村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小孩因为溺水而丢了命，各家的父母都不会让孩子们到河里游泳。用武力威胁，一但看到自家孩子去了河里，保准给孩子一顿揍骂。也有编瞎话讲故事的，说每年溺水的孩子都是被替死鬼拉去的，替死鬼每年都要拉一个魂来代替他，然后他好去投生。故事被老人们讲的是真假难辨，孩子们也都信了，可依旧抵挡不住孩子们迈向河滩的脚步。

  张二汉家的小儿子名叫子山，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平日里，夫妻二人对孩子的游玩也不怎么过问，因为都在忙着生活。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管孩子这些，他们只管孩子的品行，要是孩子犯错捣乱了，妻子是真管，在院子里罚站到半夜。每每这时候，张二汉准要充当好人，跟媳妇说好话求情。一会儿跑到院子里跟儿子说：“到房子的过堂站着吧。”孩子听了命令后乖乖的跟着进了门，在堂屋站了一会儿，张二汉又出来说：“进屋睡觉吧，你妈不生气了。”于是孩子轻手轻脚的进屋上炕，一句话也不说的钻进了被窝。

  暑假到了，子山每天都和同村的那帮孩子在村子跑闹，捉迷藏啊，打斗啊，从来没越过河埝。有一天，子山正在和伙伴在埝口玩，看见一帮大孩子正从河滩回来，子山的队伍中冒出一个喊到：“哥，你们干啥去了。”那边回应道：“我们去河里洗澡了。”然后子山的伙伴们开始议论，“啊，他们去洗澡了，被爸妈知道肯定挨打。”

“他们都那么大了，怎么可能会挨打，最多就是挨几句骂。”

“你们说，到河里游泳好玩吗？”队伍里一个小孩突然发问，子山忙说：“有啥好玩的，那条河吃人，太危险。”

“不危险啊，我哥他们每天都去，听说是到河滩玩，那里的水很浅，而且没水草。”

“要不我们去河滩看看吧。”队伍里一个胆大的小孩向大家提议。紧接着队伍里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后几个小孩子达成一致，一起到河滩去看看。而子山始终持反对票，无奈寡不敌众，也只得跟着过去。自从那天起，就很少见到这帮孩子在村子里跑闹。不用问，准是到河滩游泳了。

  村子有个渔夫，和张二汉关系不错，闲聊之余谈到子山的事，渔夫告诉二汉，说见到子山和一帮孩子下水了。得知此事后，二汉却习以为常，因为他知道，村子里每个孩子都是要下水的，或早或晚。

  一天傍晚，张二汉叫上子山到河里洗澡，子山很高兴地跟着。张二汉把子山带到了河湾，河湾是整条河水最深的地方，水底有乱石，深处一条条水草在水里浮动。二汉脱了衣服，先下了水，游了两圈后叫子山也下来。子山看着翠绿的河水，站在岸边不动，因为水太深了，他从来没去过这么深的地方。二汉见子山一动不动，便说：“我听别人说，你和其他孩子下水了，我看看你游的咋样了。”子山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这时的他不是怕水，而是二汉。张二汉慢慢游到岸边，伸开双臂说：“扶着我，慢慢地跟下来。”子山只好乖乖听话，扶着二汉的胳膊慢慢往下走，可没走两步，水就到了子山脖子处，吓得子山死死地抓着二汉的胳膊，不敢再往前走。二汉见状也就放心了，从子山的反应看的出，子山还没去过深处，也就是一直在安全的水位玩。紧接着他把子山抱了起来，又往下走了两三步。然后和子山说：“我把你放在这里，这里水深过你的身高，你从这里游回岸边。”说完，二汉真的撒了手，失去保护的子山，拼命的往岸边噗通，好在距离短，子山身体刚要下沉的时候就到了岸边。二汉又叫过子山，给他擦了擦身子后，便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二汉对子山说：“以后想去河里玩就跟爸爸说，我带你去，但是你自己不能去了。”

“嗯”子山跟在二汉身后轻轻的回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