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又一个人来看场烟火（2）

王子明是一个电召车司机。临近年终这几日，上班的、上学的还没开始放假，街道上的人潮却已多了起来。

“我平日很少出来买东西的，而且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哎，今天也不是周末，怎么会这么多人？” 车身在长长车龙中徐徐前进，热情的顾客无所事事，便和王子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明天倒数跨年，会比今天还要热闹。” 王子明礼貌地笑着回话。

繁华的都市中，节庆带来的人流，有好也有坏。好的，自然是明显提高的收入，出来的人多了，召车的需求也会增多。坏的，定是这堵车噩梦了。

“已经塞在这里十五分钟，车子都没动过了。” 王子明无奈叹了口气。

眼看接近下班时间了，那些好不容易迎来欢乐时光（happy hour）的青年中年激动挥泪告别工作公司。

“妈妈我终于下班啦！放假了呜呜呜！”

“去他的公司，新的一年我来了！”

有些反复循环的仪式，总能让人热血沸腾，比如这新旧年的交替，带着一种辞旧迎新的意味——不论过去一年再枯燥乏味、受了多少怒气委屈，流过眼泪汗水，仿佛在新的一年里都可以统统忘却，重新出发。什么是希望？在八九分辛酸哀苦、一两分甜蜜幸福快乐中，仍能面向光明，相信打从新的开始之后会发生某些不一样的好事。这是生命的本能。一个个生命，行走在无尽长街上，他们鲜活而顽强。

许是赶着赴会，还在等待的客人等不及，取消了召车订单。

王子明摇摇头，真好，他连可以约定的对象都无，更别说可赴的约。

这时，又有新的订单进来， App 上显示他已接单成功。所幸，这个客人只在几步之遥。

“卡啦” 开门声响，王子明从车内后视镜望去，只一眼，他即愣住，视线胶着，再移不开。

“既然寿星那么满意，那我每年今天都送场烟火给你祝寿。” 那年的王子明说道。

“少贫，你这样借花献佛，就是想节省礼物的钱，不然就是懒得准备呗~ 哼，我生气了。” 他佯装不悦。

“谁说生日礼物只能送一样的啊？” 十七岁的王子明面上泛起红晕，在广场暖色路灯下并不清晰。他低声嗫嚅：“我这不是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吗？”

那人屈指轻敲他头壳：“我听见了。那好，我们说定了，你每年的今天都要跟我一起看烟花。没有你，我就不过生日了。”

王子明给他逗乐了：“需不需要连勾勾都打上啊？”

“你倒提醒了我，来啊，套牢了看你还逃不逃得掉。” 他嘻嘻笑着伸出尾指。

昔日戏语笑闹声历历在耳，发言者却已是云烟。

被观察者未曾察觉。王子明自镜子看见对方身着全套西装，一身肃穆合身的黑色，笔直的白衬衣，搭配酒红色绸面暗斜纹领带。他神采奕奕，眸中有星河，俨然过得不错的样子。

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和自己同龄的大叔……

多久没见了，和这人……？

他的心揪了一下。啊，活得太久，手指都数不来了。竟已过去了二十四年。

整整二十四年，他们不曾联系。前几年只有自己单方面求知若渴地从各大网站、平台的网络新闻和视频中一窥他的近况，一遍、再一遍，好像这么做的话，那人就还在身边不曾离开。再后来，对方从娱乐圈消失了，便之后再无消息。

王子明只觉自己心脏部位持续地，隐隐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