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二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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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听欧阳如一原创,老菩提播讲的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第二十五节
华子良在修好的东北军事模型前给他的士兵们上课,这些贼娃子虽然旷课、逃学、打架、偷窃、窥探女人隐私,大多是未来监狱的料,却个个讲义气、爱劳动、爱军事、爱解放军、当然也爱国,只是有点生不逢时。
每次开会老大范勇和老二范猛都站在华政委的身后他眼睛的余光看不到的地方,不时用表情和手势控制着现场,发现谁不认真了,谁不严肃了,谁的鼓励叫好不得体了,都会受到指指点点,他们就像两个滑稽的哑剧演员。开始大家忍不住笑,后来感到他们俩很讨厌,因为华政委讲的真精彩。
范家四兄弟中最鬼的是老二范猛,他说:“政委,你的课咱们慢慢讲好吗?铁路帮都要打到家门口了,昨天他们派人送来战书,约我们明早到铁道北干仗,你说怎么办?”
华政委轻蔑地笑笑,他早就听说过“铁路帮”,这股顽匪已经强占了“南满铁路”,这可是东北经济的命脉。他对老大范勇说:“你是团长,带头迎敌。”
范家四兄弟中最油的是老大范勇,他装怂道:“呃,这个,我可不行。”
这二位的表现都在华政委的意料之中,他在齐唰唰站成三排的队伍前踱着步子,做着战前动员:“铁路帮有二百人,我们只有一百人,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我们是战还是降?”
“战——”队伍里发出的回声是向下走的,像泄了气的皮球。
范勇暗自对范猛说:“大难当头真得靠他。”范猛捂着嘴巴不敢笑:“能把几个时代都串到一起也真难为他了。”
华政委说:“现在是冷兵器时代,我来给你们讲几支劲旅。”
队伍里有人说:“政委你别讲故事了,明早就得开仗,你说我们怎么干吧。”
华政委不理,问:“谁愿意和我过一招?”
战士们立刻兴奋起来,说:“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却没有一个敢上场的,他们听范刚说华政委是武林高手。
华政委点名:“老犯儿你过来。”
范家四兄弟中的老三犯刚是个专下死手的狠茬子,过来说:“真打呵?”想起他们之间的两次交手,又往后缩。
华政委说:“单兵作战很讲技巧,一对一,或一对多。讲究个快,硬,准,狠。这是我爸爸教我的,他可是个天才间谍。但在群体作战中单兵的作用就很小了,常言道:‘乱拳打死老师傅’。”
华政委和范刚不接触地比划了几拳,就让他退下了。
“任何一场战斗,包括更大的战役,打得都是策略——也就是脑子,战术——也就是技术,科技——也就是武器,经济——也就是钱,勇气——也就是胆子,团结——也就是阵法,你们看我们在这些方面行吗?”
范家四兄弟中的老四范强最傻,却孔武有力,也最好战,他振臂一呼:“打!”众人喊:“打!”他再喊:“打!”众人喊:“打!”他再喊:“打!”众人喊:“打!”如此喊过三遍之后,大家好像胆子壮了许多。
华政委先给大家讲了横扫世界的一支劲旅亚历山大大帝的马其顿步兵,还在一面大黑板上画了一个16X16,256个士兵的步兵方阵,他说:“马其顿的步兵方阵被认为是从正面几乎无法攻克的阵型,马其顿军队因此而不可阻挡,称霸希腊。”
老二范猛受启发道:“政委你是说我们结成阵型就不怕敌人人多,对吧?可我们哪来这么多人呢?”他一直担心自己的手下明天一见对方人多就做鸟兽散,他苦心经营的地盘也就没了。
华政委又给大家讲了拜占庭的甲胃骑兵,他们穿得是什么样的盔甲,拿得是什么样的长矛和弓箭,他说:“西方军史学者将这种骑兵称为‘三重功效骑兵’,既能在远距离杀伤敌人,也能在近距离发起突击。它的出现宣布了马其顿步兵——这种移动慢,不能单兵作战的兵种的结束。”
老大范勇也听出了门道,问:“政委,你是不是说我们也得有特殊的装备?”
华政委全然不管形势有多危急,又给大家讲了罗马人的“三线阵”,并在黑板上画起了那种以120人为一个支队的小编队,他说:“这种阵形机动性更高,给了下层军官更多的主动性的空间。在一次罗马人和苏维汇人的对阵中,在没有统帅命令的情况下,普布利乌斯•克拉苏——这人后来成了罗马帝国的大军事家,迅速骑马冲到后方,下令后排中队迂回运动,从侧翼包抄了苏维汇人,最终扭转了败局。”
老二范猛往往比他的三个兄弟更能看到问题的实质,他问:“说了这么半天,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以少胜多的阵法?”
华政委甩掉上身的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不怕死的跟我学习华式战法。”话音未落,他面前齐唰唰全是光膀子狼崽子。
第二天一早,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长春市上演了这座城市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民间械斗,范家军的五十人——经过挑选,范家老大老二突然拉稀跑肚上不了阵,对铁路帮的二百人,铁路帮运用了前几年武斗时留下来所有武器——军刺、军锹、三角刮刀、大片刀、镐把子、烟雾弹、信号枪……范家军只使用三大件——镐把、盾牌,也就是柳条筐盖,和掰成两半的砖头,他们排成五个圆阵杀入敌群,这就是从中国古代阵法中演义出来的“华式战法”——七个持镐把和盾牌的人围成一个圆圈,保护着里面三个抬着柳条筐撇砖头的人,华政委有令:圆阵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攻击都不许旁边的人帮忙,因为在任何一个角度对方面对的都是三个镐把和三面盾牌,不等他们靠近就会遭到里面砖头的攻击。这种打法有以下优点:一、每个人都不会把最怕攻击的后背和侧面暴露给对方;二、在五个圆阵的空间地带会形成“陷阱”,一但对方进入就会遭到至少三个圆阵的攻击,这个位置的人也因为敌人不敢进入而会到充分的休息,可以替换那些打不动的人;三、这是一种机动灵活的战术,因为以十个人为一组的圆阵比更多人数的阵法移动快。根据一般的经验,越大规模的斗殴越打不起来,因为一,会惊动公安制止;二、总会有双方都认识的人出来调停。但那次群架打得异常惨烈,因为当地派出所隔岸观火,又没人出来调停,那就打吧——华政委带着五个圆阵就杀进了敌群。可是这种阵法毕竟没经过演练和实战的考验,在战斗的前一分钟范家军就成了各自为战,好在那些拿盾牌的还知道去找拿镐把子的,那些撇砖头子的撇完砖头还知道跑,一时间铁道北那片郊外的草地上血肉横飞、鬼哭狼嚎不知道被干倒了多少人,只有华政委的圆阵保持了五分钟,最后也散了,因为敌方完全溃败,他们只能分散追击。这场长春历史上最大的流氓斗殴只持续不到十分钟,最后整个战场就只剩下了一个站着的血人——华子良,这时候在远处守候的警察们才悉数出动,把他轻松拿下。
在审讯室,张所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华子良。”
张所长的眼睛在瓶子底一般厚的眼镜下笑了,问:“这次斗殴是谁挑的头?”
华子良像电影《红岩》里的共产党人许云峰那样潇洒地把头一昂:“我。”那情形和他小时候听奶奶讲的故事如出一辙,故事里的法官问:“这人是谁打死的?”答:“是我。”“怎么打死的?”“两脚一个耳瓜子。”——这是一个傻子的故事,华子良就是那个遭笑的傻子。
“上次盗窃装备库是谁干的?”
“是我。”
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案子,张所长立刻把华子良收了监。
“华子良,你出来。”一位警察打开铁门说。
华子良走出铁笼,揉了揉眼睛,他竟不认识自己的母亲、刘政委和朴顺子——朴顺子是朴敬西的女儿,他小时候唯一的女玩伴,他的同班同学,她意外看到了那场战斗的全过程,真比香港的武打片都精彩!当看到华山被抓,她就赶紧跑回去告诉了高阿姨,高阿姨立刻找到了刘政委,刘政委马上赶到对派出所,对张所长说:“瞎老张,这孩子有点傻你看不出来吗?”张所长赔笑道:“对不起领导,我们抓错人了。”刘政委说:“现在判刑不能单靠口供,尽管是从严从重从快,你也不能太急于完成任务呵。”
在派出所走廊里,华山妈妈流着眼泪想和儿子说说话,毕竟这娘俩半年多没见面了,可她的儿子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喊着要找自己的队伍,分明是疯了。
刘政委让四平市精神病院的大夫们把华子良推上了救护车,暗中对华山妈妈说:“快撤!”张所长在汽车后边追着喊:“刘政委,你怎么把人带走了呢?还没结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