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舍--不为什么，这就是生活
／01／
下午两点的法语课，孟晚提早到了教室门口，双手倚在走廊的护栏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楼下，三三两两的人偶尔经过，几把遮阳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个穿着学士服的女生欢闹着走过她身边，像是一群刚从教室拍完毕业照的学姐。她们的妆容已经很精致了，对比之下， 已经大三的孟晚却还像个刚进校的大一新生，素面朝天，一条简单的马尾高高扎起。
不知道为什么，孟晚的心里有点难过。她突然想起几年前高三的最后一堂课，那个有点微胖的班主任温柔的声音：“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了，你们毕业我也就要离开学校去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了。”那天，班里所有人，像围着长辈一样把班主任围在中间，拍了最后一张集体照。
真正离开学校的那天，好多女生都穿起了裙子，放下了头发，而男生也突然懂事地学会夸人了。有人为了自然地拥抱喜欢的男生，一个个拥抱了在场的每个人；有人拿出三年前军训时收到的小纸条，偷偷写上我愿意还给了写纸条的人；防了三年早恋的班主任，也乐哈哈地当个媒人，和所有人起哄着喊“在一起”。
只有孟晚，偷偷离开了教室，独自去操场上跑圈。
／02／
大一的暑假，高中同学举办了同学聚会。孟晚在KTV的包厢里，只唱了一首《那些年》，就匆匆离场了。陈溢追出来，陪着她走了很久，才挤出一句：“对不起。”
孟晚笑了，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笑了一下：“都过去了，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你快回去吧，实力麦霸。”然后留下一个告别的背影。
她是个泪点很低的人。当年陈溢在校园歌手大赛唱那首《那些年》，全程都盯着自己的时候，孟晚哭了。后来，他喜欢上了别人，一条短信说“对不起，我们分开吧”的时候，孟晚又哭了。听到他迟到的道歉，孟晚还是哭了。虽然她总爱说自己不爱哭。但没办法，事实胜于雄辩。
也是在那个夜晚，孟晚对陈溢彻底释怀了。
她坐在公交车站台的椅子上，看到广告牌映出人们落寞的脸，想起原来如胶似漆的好几个朋友，一年之后，都走在各自的路上，渐渐失去了很多约定，很多梦想，很多人。
她忘记是谁说过一段话：“一切终归都是时间的把戏，它善于利用情感的穿越性来搬弄是非。其实你早有察觉，但你过去仍然乐在其中，因为识破这场把戏就意味着彻底告别那些其实已经旧掉的情感，而你不会舍得。”
孟晚突然明白了，高三毕业时，由于不同的选择，不同的决定，很多彻底的分别和走散，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当年的大家伙只是懵懵懂懂觉得伤感，却没真正领悟到，那些说“人生很辽阔”的人，其实是在暗示你，人越长大，环绕在周围的人会越来越少。
／03／
整堂法语课，孟晚都在回忆过去。她不是遗憾，是对逼近的毕业有点慌张。尽管时间向她一次次证明，从某个人生阶段开始，每一年都大同小异，今年是这样，明年也会一样。
二十岁后的孟晚，心一下子老得很快。丧失元气满满的心态，也很难再特别喜欢什么了。她没办法撒娇求饶，也没办法精明能干，只擅长用疏远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这一点，曾经被因一本书结缘的王以凡看穿过。孟晚对他疑问的回答也很干脆：“不为什么，觉得舒服。”
王以凡比孟晚大一届，是大学里小有名声的人物。学生会主席，组建学校乐队，发表校刊文章，长得不错个子还高，没有一样不讨人喜欢。身后常常跟着一帮小迷妹，但其实早就名草有主了。
孟晚刚认识他的时候，像对待所有人一样，和他保持着距离。只是一段日子下来，她发现两个人有很多相同的爱好，品味相似度也极高。聊天话题一投机，两个人的交流就越来越多，音乐、电影、书籍，每一样都似乎让彼此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可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如果用冰来形容孟晚，那么王以凡就是火，他热情活泼，青春四射。好多次，两个人产生过暧昧的气息，但都被巧妙地掩盖下去了，直到王以凡邀请孟晚参加自己乐队的毕业表演。
那天，王以凡的女友也在现场。孟晚坐在观众席，对他传来的好几次眼神交流都躲闪而过。她告诉自己，冰靠近火，是会融化的。表演结束后，王以凡大方地走到她身边，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孟晚礼貌地谢绝了。转身的时候，看到他的女友站在不远处，正看向这里。
／04／
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不是所有契合度刚好的人出现在刚好的时刻。 有人早到，几番等待后依然是错过，有人迟到，注定只能守着真心选择离开。
回家的路上，孟晚看到很多拍毕业照的人，她突然对种种不舍都舍得了。是时候了，该说再见，就要说再见。就如她无意刷到的微博所说：“你脑中突然收到了是时候了的讯息，而你也突然决定响应它。有些事物会通过时间绵延很长，但被截断则只需要一个时刻，似乎这种突然的时刻是时间的不速之客，对人的影响也不分好坏：对方突然就不爱你了，你突然就想通了某事。也显然这种突然是不可抗拒的。”
王以凡问过她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身边和心里，彼此都没有人，会不会在一起？”孟晚笑着摇头，对于他追问的“为什么”，她故弄玄虚地回复了一句法语：c'est la vie。
她曾经偶然问过法语老师，不为什么怎么说。法语老师的回答就是“c'est la vie”。而这句话的更一层翻译是：
这就是生活。
| 作者：沈挽冬，有个酒管帐房。山长水阔，两眼之间，写字来抵住遗忘。微博@沈挽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