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民谣与诗故园集

而己十月自选诗十首

2018-10-30  本文已影响24人  而己的诗

柿子祭

爷爷走了,外公走了

村头的柿子树还在

柿子已经熟透了,还没有人来摘

偷食的鸟儿也飞走了

树下只有一堆腐烂的秸秆

一个个无人认领的孩子

被吊在枝头

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2018/10/3.

住上二十一楼的男人

每年六月,他都要搬一次新家

不往别处去,更上一层楼

这是房东定的规矩。巨大的楼房

占据一整块土地,没有谁到过楼顶

搬到哪里死去,就在哪里安葬

二十一年了,他终于住上二十一楼

眼中的远方更远,耳边的风声更急

兄弟姐妹们各有归宿,父辈们已移居中年

就像一次朝圣。或为触摸云朵

或为遇见死去的人。祖祖辈辈的时差

拉开了3×n的距离

每个人都有一扇门:一块墓碑

每个人都有一张床:一副棺材

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一种编号

“062019”*

“到”

2018/10/7.

注:*代指身份证号

荒草录

暮云叆叇,看不出明日阴晴

一座山冷下来,鸟兽忙于互道珍重

争执的事物开始败下阵来

野柿熟落,荒草渐渐动摇

晚开的花结出瘦弱的籽

对于来年破土的新牙

它已倾尽所有,并未可知

这使我又想起家中病重的外婆

和众多荒草一样,担心的不是野火

而是迟迟不来的春天

一阵风吹进柴房,风里仍带着苦味

2018/10/11.

死水录

你站在天桥下,一言不发

与旁边的垃圾桶相对呆滞

你将伞搁在一旁

看雨如何将一滩死水敲活

这让我想起寒山寺的木鱼

以及那远隔姑苏城的钟声

而此刻在你耳边响起的

是困在雨声中的笛鸣

它再也走不出天桥的阴影

直到夜色将整条道路蔓延

你开始自言自语:“那一滩死水不值得尊重!”

沉默良久又说:“却是它保留了土地最后的尊严……”

当路灯亮起,你等的人还未下车

你再一次陷入沉默

以便使周围的气氛尽可能和谐

2018/10/14.

重阳录

他们在稻田里一动不动

秋水的深浅决定了谷桩的高低

留在中央的稗子更加突出

收割的镰刀已懂得熟练地避让

所有的粮食同秋后的蚂蚱一起

被装进口袋,等待晴天与饥饿晾晒

稻草生平第一次被勒紧脖颈

侧身,拉扯,又再一次站立

一个接着一个,重生

并开始行走。在人间

成为没有土地的人

雨后的田野上,仅剩一群

拾荒的鸟

低头。不语。

2018/10/17.

白煤录

一个在梦里的学生被老师惊醒

老师问他煤炭是什么颜色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白色

在只有黑色和白色的矿洞里

白色代表了希望

是父亲出了洞口后能再一次看见的黎明

在只有白色和黑色的村子里

白色宣告了死亡

是溃不成军的墓地举起的一面面白旗

散落的纸钱一地,终究也会被煤水染黑

到现在我才懂得颠倒的深意

轨车从地心深处劫走的眼睛

一直深邃地看着这个世界

怎么堵,都堵不上

而现实的我们

是一个个被传送带丢弃的夹块

2018/10/18.

无风录

今夜无风,这不是个必然事件

从路口的一棵树到楼前的一盏灯

只有影子在动,风始终不能把影子吹散

从物理层面来讲,存在于我们之间的

——狭管效应过于明显

大风呼啸而过的日子,习惯了隔街相望

理解和误会同在,二者都必不可少

风惯于加厚寒冷,也疏于应对爱情

作为冬日的帮凶,常使万物针锋相对

我承认无风是违心的话语

一呼一吸之后

我懂得心外无物

皆因心中有你

2018/10/19.

头痛录

忙碌过后,我总易陷入惊慌

为此需在夜里写诗

那些支付流走的数字,无法转化成诗意

我痛,是从胃开始的

后来上了头

我痛啊,常常是自己找的

最痛的时候不是痛得不知痛处

而是知道痛处,却无药可医

比如想你

2018/10/20.

百鸟隐于旧林的季节,不适于袒露病症

躲在被子里的人易遭流水忽视

秋山瑟缩着颈子

圆滑的事物频频尖锐起来

为了避开霜的锋芒

一条小溪转进了低处

炊烟以婀娜回应寒蝉的凄切

在枫红杏黄的秋野上

一阵风从你身体里吹来

隐约可闻五月石楠花开的味道

2018/10/24.

如果死亡只是一次转述

趴在白色病床上,想起当年卧雪的袁安

银针与白雪有同样使人僵硬的功效

如果死亡只是一次转述

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是:

挺直腰杆的诗人寂静而亡

这未必会掀起一阵风浪。

可诗歌的药坛里,能救人,亦能害人

讽喻常常如一股中药味侵袭

在千百次转述中,我的死亡

已成为一种自杀

到那时,躺在白色病床上的

会是我的替身。

2018/10/26.

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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