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不动,许多乡愁
每一个远离故乡的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没错,故乡只属于那些远离故乡的人。
离开故乡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故乡对于我来说更像是遥远的异乡,我对故乡来说也早已变成了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交换了时空,也互换了身份。前二十年一直自顾自盲目地追求远方,把梦想渲染得炽热,把故乡远远地抛在身后。我曾认为我的脚步坚定而不慌张,眼睛早已见惯了草木的荣枯,便义无反顾地走进远方的迷雾,擦拭了故乡的轮廓,清洗了身上的泥土。
人到中年,乡愁忽地啸聚山林,时不时地出来打家劫舍,将一些零碎的记忆搜罗进心头,成了软肋,也成了漂泊异乡,午夜梦回之际褪下外壳,无需叩门而入的温暖城堡。问我自己,一天天的在此徘徊,可是为了找寻一份遗失的情怀?问我自己,可是怀着一份不自知的执念,守望着故乡的炊烟袅袅。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已飞过。
有些地方的存在不是因为它的风景有多秀美,也不是因为它的历史有多悠久,而是因为它的存在本身,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青山绿水,街头巷弄,皆是走失的记忆。四季在这里降临又轮回、桃花在这里盛放又凋零、父亲在这里犁开春天收割秋天……这里是一场野草蔓延、花香四溢、微风不燥、莺歌燕语呢喃的春梦,这里是呼朋引伴、月朗星稀、乐而忘归、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欢场。
桃花只开在三月,麦子在四月里拔节,犁耙翻开松软的土层,播种下一季生命,父亲胸有成竹地坐在月光中等待收获。我和其中一群蚂蚁勾结起来,偷走另一群蚂蚁的食物,或者看一只蜗牛横穿过草丛,停下来,读一块开裂的树皮。要慢、要快,蝴蝶落在肩膀的时候,我们要乘着风赴庄周的梦。我躺倒在草丛里的时候,乡村也是横卧的,夕阳和我在同一条地平线上,吸进肺去,仿佛能听到树木深沉的呼吸。
乡村守着四季,依着年轮而生长,我有一百种方式来消磨时间。
一声声,一幕幕,远了又近,退了又来,蝴蝶扇动一声翅膀,远方突然也跟着悸动起来。
我的故乡,你是否承载了我太多的乡愁,离人的叹息,而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你是否会因我的逃离而从此将我放逐千里之外?
若我剪一方你的四季影像,挂在朝南的窗口,是否就能抵抗这南方城市漫长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