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133）

“喂。”小C不死心地嚷嚷：“你快出来。”

缝纫机二号像是在故意跟她作对，无论她说什么，它都没反应。

“我知道你在听。”无奈的小C被床困住，她既不敢翻身，也不想下来。她只能假想自己正面对一台机器，说着一堆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如果这一切只是巧合就好了，那会让大家都轻松许多。

伴着小Y的呼吸，小C用自己惯常的方式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对小Y来说应该很熟悉，虽然她没去过，但福利院与福利院之间又能差得了多少呢，大抵是一栋楼加一块操场，还有参差不齐的小孩和大人为伍。那就假设这是小Y长大的地方吧。小C是第一次来这，这里对她来说就好比是一个梦里常去的地方，它不比现实里的两点一线来的怯生生。小院的每个场景都降维成图片，小C逐一拨弄，图片上马上又出现一个男孩，他没有一张是在看镜头，每一张都是侧着脑袋做自己的事，棱角和他长大后一样认真。这里的每一寸都有小Y留下的痕迹，窗户有他的指纹，桌子有他划下的笔痕，还有不锈钢的碗盆，以及床垫被睡出来的坑……这些物件的衰老速度比小Y快，它们都被贴上了“易碎品”的标签。

“我应该把这些标签都撕掉，对吗？”

缝纫机二号本来梳理得好好的，小C的内心活动一泛滥，它又得重头再来。

“撕掉这些标签，它们才更坚固。”

又来了，缝纫机二号发牢骚，她就不能想点有用的事吗？和每个科学家一样，缝纫机二号在梳理讯息的时候就是一个顽固的实用主义者，“有用”才是它的第一要义。

小C壮着胆子走进去，和小Y保持了动物学家和野生动物的距离。她无疑是持“友好牌”上岗，观察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现实里的小Y恬静得像头麋鹿，在她的营地里栖息，挣脱现实的她举着放大镜埋身躲在草丛里，观察攻击性极强的少年小Y，他那时候还是一只雄狮。

小Y，请你原谅我，我碰倒了你的易碎品。但你放心，它们还好好的，没有碎。

缝纫机二号忍无可忍，它几乎是在命令小C赶紧停下来，“我一点都不想陪你胡乱做梦。”

“你前几天的梦也让我厌恶透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干预过，但没成功。”

小C想起梦里出现过的那些和它有关的碎片，原来它们都带有缝纫机二号强烈的主观色彩。

“你的这些梦和现实完全是两回事，严重影响到我做判断。”

“比如呢？”小C想听听它的解释。

她最近梦到了很多人，包括W，她的父母，还有年轻时候的老贝，按照缝纫机二号刚刚的说法，如果这些梦和现实是两码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这些人仍然只能保持和现实里一样的关系？

“如果你想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应该去问问那些人。别指望我能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