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头儿】之 鱼刺惊魂
【嘿！老头儿】之 鱼刺惊魂
1 全鱼宴
国庆节，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
我和姐姐商量，要不带老爷子出去兜兜风吧，老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姐姐欣然应允。可是去哪呢？节假日里到处都是人满为患，一不小心就会被堵在高速上下不来。网上早就有这样的调侃段子:“……看交通如此多糟，引无数车主竞咆哮。惜奥迪A6，慢如乌龟。奔驰宝马，无处发飙。一代天骄，兰博基尼，泪看蜗牛把车超。俱往矣，数宅男宅女，家中追剧乐淘淘！”
去丹江吃全鱼宴吧！张哥随口提了一句，好主意！作为南阳人，家门口的天然氧吧——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渠首源头焉有不去之理。
说走就走，高速上还挺顺，九十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风景自不必说，“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一点儿都不夸张！
丹江水美鱼肥，全鱼宴果然名不虚传！但与我来说却是无福消受的，可能是由于天生“嘴笨”的缘故吧，鄙人打小就惧怕吃鱼，被鱼刺卡住的滋味实在是太恐怖了！硬吞馒头、大口喝醋，生生把人折腾的目眦尽裂、涕泪横集，往往鱼没吃成、精神却要几经崩溃了！所以每逢吃鱼，我只有看着家人们大快朵颐的份儿！
谈笑间，家宴很快就结束了，剩下的不能浪费呀，悉数打包带回，姐姐他们第二天就要返回省城，我呢，天生恐鱼，所以这些剩菜全都留给了老爷子，嘱他放在冰箱里面慢慢吃，老爷子自然也是乐开了花。
2 吃饺子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了，刚划开接听键，老爷子兴高采烈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蹦了出来！
嘿嘿！过来吃饺子！
人们常说，这人呐，越老越怕孤独……确实，随着年岁的增加，老爷子逐渐变得“黏人”起来，姐姐、弟弟常年工作在外，老爷子“鞭长莫及”，所以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老爷子“重点关注”的对象。
开始的时候，老爷子隔三差五的喊我去吃饭，我一般是不太想去的。为什么呢，口味不对，吃不到一块儿去。老爷子肠胃好，按照我老妈当年的话说，吃铁都能消化！而我就不行了，天生脾胃虚弱，对食物的“兼容性”非常差，所以啊，但凡生冷油腻、病毒、细菌，一丁点儿的不对，肠胃就要难受好几天。
快点来，啊！
电话那边老爷子还在催。这种情形，我往往是比较为难的，去吧，唯恐不争气的肠胃到时候掉链子。不去吧，于情于理也说不通。试想一下，一个满头银发、八十多岁的老父亲颤巍巍的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乎半天做好了饭菜，兴冲冲的给五十岁的老儿子打电话，喊他下班回来吃饭。然后呢，儿子在电话的那头以种种理由百般推脱……结果自不必说了，黯然神伤的老爷子惨兮兮的面对着电视，独自一人索然无味的默默吃饭……唉！想想都可怜！
好！好！我马上就到！
我大声在电话里回应着，去是一定要去的。其实吧，时间长了，我们爷俩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每天中午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是一定要过去陪老爷子吃顿饭的，而且吃饭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喝点酒的，一是杀菌消毒，二是增加胃肠动力。也不多喝，就一两。老爷子自然不知道我喝酒的“苦衷”，还以为我好这一口，也就兴冲冲的陪着我喝，毕竟八十多岁了，不敢让他多喝，于是我就专门给他找了一个只能装半两的小酒盅，规定他每天就一小盅，老爷子倒也听话，严格执行。
十分钟后，我拉开了老爷子的房门，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热气腾腾的水饺已经上桌，老爷子在看着电视等我。
啥馅，这么香！
呵呵！胡萝卜馅的。
老爷子起身去倒酒。
我来，我来。
我接过酒壶斟满了一大一小两个酒杯。
这胡萝卜馅是咋弄的？味道这么好！老爷子的厨艺好生了得！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只油光水滑的饺子送进嘴里，狠命的一咬。
啊！
嘴里面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同时一股咸腥的味道迅速弥漫了整个口腔。
流血了！
我放下碗筷，迅速跑去漱口，天哪！竟然吐出来一根尖利的鱼刺！对！您没看错，就是鱼刺！如假包换的鱼刺！
爸！饺子里面咋会有鱼刺？
哦，我把鱼肉兑进去了……
老爷子边吃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
鱼肉咋能包饺子！？
我又气又恼，差点没喊出来了。想想还是忍住没吭声。喊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喊出来只会徒增烦恼不愉快。老爷子辛辛苦苦忙乎了半天给我包饺子，我坐享其成还要挑刺，像什么话？唉……挑刺！这回可真是要“挑刺”了！在饺子里面“挑鱼刺”！呵呵！慢慢挑吧，谁让咱“嘴笨”呢。
鱼刺带来的恐惧已完全盖过了鱼肉的鲜美，这顿饭吃的，简直是步步惊心！我就像工兵排雷一般小心翼翼的用舌尖细细感知着嘴里面的每一个可疑的“针状物”！把挑出来的鱼刺整整齐齐的在餐桌上排成一溜，以示“弱弱的”抗议。
老爷子压根就没注意到我的窘态，我从小不会吃鱼，家里人都知道，老爷子自然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了。
我奇怪的是这独特的“鱼刺”饺子一点也没有减慢老爷子的吃饭速度，老爷子也并非“铁嘴钢牙”不怕扎，老爷子居然能够一边咀嚼一边吐刺！真绝活也！自叹不如！
3 臊子面
第三天中午，我照例前往吃饭，开门进去，照例一股鲜香，和昨天的味道如出一辙。
饺子！鱼刺饺子！
我脑袋嗡了一下，我下意识的舔了舔嘴里面那个隐隐作痛的伤口，忐忑不安的走进了厨房。
爸，我来了。
呵呵！准备吃饭。
啥……啥饭？这么香！
嘿嘿！臊子面。
老爷子一边盛饭，一边回应。
不是鱼刺饺子就好！我如释重负。
洗罢手我一手一只端起两碗面往客厅走，老爷子端着盛臊子的汤盆紧随身后。我放下碗转身去倒酒，哗！老爷子首先往我碗里倒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臊子汤。
哎！爸，您先……
呵呵！吃啊！吃饱不想家呀！
老爷子笑得脸上都绽开了花，自顾自的嘟囔着，又往他自己的碗里倒了三分之一，拿筷子拌了拌，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鲜香的味道随着袅袅升腾的蒸汽扩散开去，我也迫不及待的挑起一大筷头面闷头开吃。
嗯！香！真香！
咔嚓！啊！
嘴里面赫然又出现了一根尖锐的针状物！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难道又是……无暇多想，小心吐出，哇！又是一根闪着寒光的鱼刺！
面条里面咋会有鱼刺？
哦，游丹江带回的剩鱼汤兑进臊子里了……
咋能这样呢？
那怕啥……
唉！真是无语了！老爷子呼噜呼噜一会儿就吃完了。剩下我一个人苦着个脸，生无可恋的挑拣着碗里的鱼刺，一根、两根、三根……挑出来的鱼刺照例整整齐齐在桌上排成一溜，照例进行着“弱弱的”、“无效的”抗议！唉！这碗饭吃的，可以说是步步惊魂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了，我一边洗碗刷锅一边冥思苦想，今天中午没怎么见老爷子吐鱼刺，难不成老爷子真的不怕扎，连鱼刺都吃了！不能啊！
难道鱼刺都到我碗里了，老爷子的碗里没有刺……同一锅面条，同一盆臊子，怎么会呢……
突然灵光乍现，顿悟！细小的鱼刺比较轻，都浮在了臊子汤的上层，本身又透明看不见。老爷子爱心爆棚，首先给我浇臊子……所以鱼刺就几乎全部到我碗里了……
原来如此！
4 盖浇饭
又到饭点了，去还是不去呢？如影随形的鱼刺快把我折腾出心里障碍了，可真能明枪易躲，暗“刺”难防啊！犹豫……纠结……
艾玛咋不来哩！
老爷子的电话如期而至。
好、好！去、去！
我忙不迭的答应着，快步下楼。待我赶到，饭已上桌，盖浇饭，花花绿绿的菜肴盖在白花花的大米饭上，煞是好看！既不是饺子，也不是面条，先前的担忧和恐惧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今天终于可以甩开腮帮子饕餮一回了！我暗自高兴。
嗯……这菜是用鱼汤煨的……
老爷子慢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
咋又是鱼汤！咋还没有吃完……
完了、完了，剩下的底儿今天都倒进去了……
无语！无语！真的是彻底的无语！庆幸的是，不管怎么说老爷子今天也算是履行了提前告知义务，让我知道今天仍然不能懈怠，仍需继续“挑刺”！挑就挑吧，就当是修心磨性了……
5 尾声
胆战心惊的几天终于过去了，现在回过头来细想一下竟有了一丝暖意，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苛求老爷子，八十多岁的人了，能跑能动的，不要人伺候，反过来甚至还能给我做饭，这就是福气！这就是我们爷儿俩的福气！
老爷子不是厨师，他可能只会做些家常便饭、粗茶淡饭，也许他的碗筷不是那么干净，也许他的刀功没有那么细腻……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命之年”的我还能和耄耋老父在一个锅里搅勺子！这就是幸福！一家人关起门来吃什么已无关紧要，能够开开心心的坐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就是亲情！这就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