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匪记
1991年秋。那年我21岁 ,刚刚参加工作两年,骑着一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载着二年级的侄女,一年级的侄儿。从村里到镇上,来来回回,那条偏僻的乡村小路洒满了我们的欢笑声。
这天下午,下班回到家,发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表情严肃,气氛紧张。我走进去,看看哥哥,他递给我一封信。我双手有些颤抖,默默打开,信中说,他们是徐州黑鹰队的,让我们家第二天晚上准备两万块钱,如果不给的话,就会对孩子下手,末尾画着一把滴血的刀。
这把刀让我一阵眩晕,我好像看到了无比残暴的恶魔的脸。我颤抖着问:“那,怎么办?”大哥说:“不能给,给了他钱,就会无休无止、没完没了,先不管他!”我看向二哥,他说:“你带好小燕小亮,每天一下班就回家,不要停留。”我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就这么过了几天。每天一下班,我就赶紧带孩子回家,一路上心神不宁,左瞄右看。这天,又有一封信被一块小石头压在院门口,还有一只被捅死的猫。这可不得了,我吓坏了,老妈、嫂子也吓坏了,全家都人心惶惶。可是哥哥们还是不肯屈服,他们找到了朋友吴大哥合计后,选择了报警。
那时候,我跟妈妈一起住在大哥家,哥哥、嫂嫂住在堂屋,我们住西屋,父亲已经去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妈妈都会把农村砍柴用的长柄的弯刀放在门后,她说,一旦发现有人想强行闯进我哥哥嫂嫂的门,她就会拿着这个弯刀冲出去跟他拼命。我一个20出头的姑娘,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那长长的闪着寒光的弯刀,想着那个贪婪凶残的男人,今晚会不会出现在我们家的院子里,真是太恐怖了。
有一天,又有一封信来,说晚上必须要见到钱,警察让哥哥把几沓收据包在纸里,冒充两万块钱,按对方要求,放在村里废弃的知青食堂的大铁锅里,然后埋伏在附近,结果他根本没有来。
警察连续扑了几个空。后来,他真的出动了。那天晚上,两个哥哥跟警察一起埋伏等候。我跟妈妈在西屋里一夜不敢睡觉。半夜里,突然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响,一点不像电视剧般的清脆,但是一听就知道是枪声。我和妈妈一骨碌坐起来。妈妈说:“我出去看看,你在家。”我紧紧抓住妈妈的胳膊,说:“妈,不能去。外面很黑,你出去,万一影响警察抓坏人。”妈妈不放心哥哥,执意要出去,我劝说无果,在家又害怕,索性跟妈妈一起出去。
那个晚上,繁星密布,乌漆漆的黑,我至今记忆犹新。因为太害怕、太害怕了,我的嘴唇不停地颤抖,上下牙齿根本就不能闭合,抖个不停,咯咯作响,伸手去按都止不住。我小声央求妈妈回去,妈妈让我别说话,我只好跟着走。
所幸,这个夜晚,他出现了。发现有埋伏后,他就开始逃跑,警察开了两枪,迅速追截,我哥也一起追,一直追到芦苇荡里。抓到他以后,警察立即去扯他的裤带,那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裤子,喊道:“我是女的。”我哥哥冲到跟前,抬手就要打,他带着哭腔说:“大爷,是我。”我哥哥亮了手电一看,竟是他朋友的女儿,那个朋友,就是天天跟我哥一起商量,怎么帮我哥抓劫匪的吴大哥。
我们家前面就是村委会,长长的一排房子,房子前面是个小广场。平时一有空闲,大家就会聚在那里聊个天,晒个太阳。第二天,吴大哥跪在这个广场上,当着全村人的面嚎啕大哭。
看在吴大哥的面子上,哥哥们放弃了追究,可能也因为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后来这个女的就被释放了。释放以后,可能一直躲在家里吧,几乎没见她出过门。又过了两三年,听说她嫁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去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