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休

北平城沈家二少终身未娶，除了日常管理那诺大的家业，就是跑到后山上一座坟前一坐就好几个时辰，偶尔拿着一壶酒和两个小酒盅自言自语。

沈衡今天又来了，还带了上好的桃花酿，往其中一个酒盅倒了些，又把酒盅里的酒洒在了坟前的土里，而后自己又倒了一盅一饮而尽。

沈衡说：“顾瑾依，今儿我又被你养的那只狸花猫给挠了，你说可气不，我一来看你它就挠我，是不是看不过我以前总欺负你啊。”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瑾依啊，我昨晚又梦见第一次见你了，那时候你在台上，袖子一甩，眼里说不尽的柔情，嗯..怎么说呢，我不会那些文邹邹的词，反正就特美，我第一次见就喜欢了，可笑的是这喜欢我过了许久才知晓。你还记得：水剪双眸雾剪衣，当筵一曲媚春晖这句诗吗？我那时特地学来背给你听的，你却只回了一句胡闹。我看着轻佻风流，可你知不知道我就在你面前这样啊。”

“瑾依啊，戏楼我买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唱一曲啊，就你和我，我是你唯一的观众，这样你就只能看着我了。一开始得知你是男子时，觉得你没有半分男子气概，我就算说的再难听，你都懒得回我半句，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冷淡的人啊，你是不是没感情啊。到后来，我天天去戏楼，天天变着法儿的奚落你，直到有一天看你眼圈儿红了...”

沈衡苦笑道：“哈哈....你知道吗？当时我可慌了。我啊，从小胡闹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人都说沈家有个沈二阎罗，可这沈二阎罗会因为你眼圈儿红了感到害怕了，你说可笑不？”

沈衡倒了倒那壶桃花酿：“瑾依啊，跟你在一块儿，酒就是喝的快。你说过好多次你不喜欢我，可那时我生病你冒着大雪走了好久就为了给我送壶姜茶，还照顾了我一宿，你瞒着我，可我都知道。还有一次你被人下药，为了不被轻薄，摔碎了茶杯，拿着碎片儿往大腿里扎，呵...呵呵...你说你守清白为了谁啊？多疼啊.....我多疼啊....”

“最后了，北平暴乱，你替我挨完枪子儿就这么走了，你满身是血倒在我怀里，说了一句让我好好活着，我多想跟你去啊，可这命是你给的，让我如何能不惜啊。”

“瑾依啊，北平现在太平了，变成了你想要的那个样子，没有战争，老百姓也都安居乐业了，穷人的孩子不会再被卖了当戏子了，你说等太平了想去游山玩水，走出这北平看看外面，可如今你却不在了，我替你走一走好不好？”

沈衡哭的泣不成声：“瑾依啊，常人都说戏子无情，你可不就是无情吗.....我什么都没有了....瑾依啊....我快撑不住了...瑾依啊....瑾依啊...”

一悲一喜一水袖

一跪一拜一叩首

一颦一笑一惊鸿

一生一世一瞬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