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物女孩辛普森
女孩名叫辛普森,住在大雾村。
大雾村坐落在一片荒原之上。荒原之上白雾茫茫,笼罩着一所小木屋。辛普森女孩就住在那所小木屋里。
小木屋门前挂着一串水晶风铃,风一吹,风铃叮铃作响,十分动听。
每天早晨,辛普森女孩都会从门前取出一个风铃,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直到手中的风铃卖完了,她才会慢吞吞地从大街上走回荒原上的小木屋。
有一天,辛普森女孩的风铃生意特别清淡,过路的行人都只是冷淡地朝她那边瞥了瞥,没有人上前来咨询任何问题。
辛普森女孩抱腿坐在角落里,她的风铃系在脚边的一个石柱上随风摇曳,石柱上贴了一个简单的招牌,招牌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出售玲珑的智慧。
一个小乞丐走了过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那个水晶风铃。
辛普森女孩站了起来,客气地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小乞丐衣衫褴褛,颤颤巍巍,有些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囊来。锦囊的针脚很粗糙,外表被磨损后显得有些破破烂烂的。
小乞丐有些不好意思,尝试性地将锦囊交到辛普森女孩手里。辛普森女孩向前走了一步,接过了小乞丐手中的锦囊,继而转身想要去为小乞丐取来石柱上的水晶风铃。
小乞丐却拉住了她的衣袖,有些难过地,打着手语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辛普森女孩摇了摇头,径直拿了水晶风铃递到小乞丐手上。小乞丐一眨眼,只见手中的风铃变成了一大块羊角面包。小乞丐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朝辛普森女孩笑了一笑,然后转身走了。
辛普森也看着小乞丐的背影微微笑着,然后攥了攥手中的破旧锦囊朝荒原的方向走去。
集市大街离荒原有点远,辛普森女孩每天都要来回两个时辰。今天卖掉水晶风铃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所以等她踏上荒原的时候已经是黑乎乎一片了。
辛普森女孩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她站在荒原的中间有点迷路了。荒原上的草在她脚边掠过,摩挲着她脚上的肌肤;荒原上的风呼呼作响,打在她耳边,吹起她的衣袂和长发。
站在熟悉的荒原中间,站在陌生的荒原中间,辛普森女孩感到有些冷飕飕的,她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以前死去的那个小男孩,那个跟她一起长大最后还是离开了她的小男孩。
荒原那么大、那么广,夜色毫无边际,一回头仍然是茫茫的夜色。她突然有些害怕,既不敢向前进也不敢向后退。
“嗷呜——”夜色中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辛普森女孩紧张又挣扎。还好,奇怪的声音很快转为了轻快的歌声,模模糊糊的音调听不清楚吐词,但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辛普森女孩想。
伴着模糊的歌声,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歌声消失的当口,响了水晶风铃微弱的声音。
“吁——”辛普森女孩长吐了一口气,加快步伐朝风铃声音所在的小木屋走去。
来到小木屋门前,辛普森女孩掏出锦囊,拿出一根细绳,把它系在了风铃中间。她推开门,锦囊突然掉落到了地上。辛普森女孩弯腰将锦囊捡起来,想要重新挂上去,一抬头却看见一片羽毛。
一片洁白而亮丽的羽毛,毛色那么晶莹,毛质那么顺滑,它闪着圣洁的光芒,连世界上最美的水晶在它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眼见着这片羽毛不久就要变成一个水晶风铃了,小女孩赶紧将它扯了下来,重新小心翼翼地装在了锦囊里。
“明天拿去还给小乞丐吧!”辛普森女孩想。
第二天早晨醒来,辛普森女孩照旧从木屋门前取了一个风铃。因为昨天舍不得将那片白色的羽毛挂上去,所以门前的风铃现在少了两个。
“哎——”小女孩瘪了瘪嘴,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照旧行走在去往集市大街的路上。
“嗖嗖嗖——”有什么东西在荒原草之中穿行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嘭”地一声,一只兔子从草丛间钻了出来。
兔子“嗷呜——嗷呜——”地叫着,露出长长的前齿。兔子长得很肥,眼神滴溜溜地打转,小脚在地上不安份地刨着土。
兔子抬起头,和辛普森女孩相互对视,辛普森女孩“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一只又丑又恐怖的兔子,昨天是你救了我吧?”
兔子歪歪头,没有听懂辛普森女孩在说什么。
“昨天,我在这里迷了路,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是你‘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所以我是被你救了!”辛普森女孩拍了拍肥兔子的皮毛,眉飞色舞地说道。
兔子没理她,低着头在地上悠悠吃草。
“走吧!跟我一起去集市大街!”辛普森一把拽住肥兔子,想要拖着它走。哪料兔子太肥了,她根本拖不动。辛普森女孩摇了摇头,接着向集市大街走去。
没走几步,肥兔子迈着小步子呲溜呲溜地跑到了辛普森女孩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行,辛普森女孩笑道:“真是只傻兔子!”
一人一兔到了集市大街,辛普森女孩来到昨天的地方,将新取下的风铃用根细线系到石柱上,然后翻开石柱上的招牌,接着跟兔子一起站在街边的角落,等着别人来询问生意。
辛普森和兔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四只眼睛滴溜溜地打转,仿佛看不厌这人间繁盛的风景。
中午的时候,肥兔子吃了几个萝卜丁,辛普森女孩吃了几口面包,然后两个人倒在角落里午休。风铃在清风中发出微弱而又清脆的“叮叮”声,街上的吆喝声、叫骂声渐渐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金币被扔到肥兔子的身上,肥兔子“嗷呜”叫了一声痛得醒了过来,枕在肥兔子身上午休的辛普森落到地上,头上顿时磕出了一个包。
“嗷——呜——”肥兔子龇牙咧嘴地看向对面的胖女人,神色狰狞,动作狂野。
“嘶——”辛普森女孩一手揉着头上的包,一手拽住肥兔子,“算了,别惹事。”
“还是小姑娘懂事!”对面的胖女人四肢短小,肥头大耳,口齿伶俐,随手又扔了两个金币在小姑娘脚边,金币在地上叮当当地转着圈,胖女人不客气地说道,“喏,多给你两个金币,把你那个什么,那个玲玉龙的智慧卖给我!”
辛普森女孩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油头粉面、穿金戴银,手上还拿着一根魔杖,想必她曾经是一个女巫。只不过如今已经老了,年老色衰,满脸的褶皱和斑点,俨然变成了一个老巫婆。
辛普森女孩没有理她,拉着肥兔子到一边玩耍起来。老巫婆气歪了嘴,踮起双脚“蹬蹬蹬”地跑到辛普森女孩旁边,她一跑,她胸脯上的、腰上的、大腿上和小腿上的肉都抖了起来,活像一团团油腻的棉花云。
“喂,玲玉龙,我让你把你的智慧卖给我!”老巫婆不耐烦地嚷道。
老巫婆连叫了三声,辛普森女孩终于站起来了,她客气地说道:“婆婆,您好,我不叫玲玉龙,我们这里出售的是玲珑的智慧,不好意思。”
老巫婆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过她脸上的褶皱太多所以脸上的红晕看得不太明显。她恼羞成怒了,叫骂道:“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你的智慧卖给我……我……”
辛普森女孩笑了,客气地问道:“您要智慧做什么呢?”
“我要发更多更多的财。不过这都不关你的事了,”老巫婆一撒口袋中的金币,金币全都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老巫婆的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她不停地用魔杖敲打着地面,口中很不耐烦地说道,“把智慧卖给我,不管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都给你……”
辛普森女孩无动于衷,转身仍跟肥兔子玩耍起来。
老巫婆急了,“蹬蹬蹬”地跑到辛普森女孩旁边伸出魔杖想要狠狠戳一把她。还没戳到辛普森女孩的身上呢,只见肥兔子一个飞身抢前,就咬住了老巫婆的魔杖,一用力,便将老巫婆的魔杖摔到了一边。
老巫婆曾经是年轻的巫女的时候就喜欢干坏事,后来被大家驱逐了,多年在外流浪,法力和灵力早就退散得差不多了,手中的魔杖一丢,她就跟普通的老太婆没有丝毫差别了。
面对一只凶悍的兔子,年老的巫婆就算再贪财也是心有忌惮的,她不敢多作逗留,连金币和魔杖都不敢捡,就灰溜溜地跑了。
老巫婆走后,辛普森女孩和肥兔子又躲在角落里玩耍起来。
路过的行人看到一地的金币,禁不住见财起意,偷偷地拿了一枚藏在袖子里,抬头四处张望,见没有人在意便摇头晃脑地走了。后来来捡金币的人多了,大家也就不怎么忌惮了,纷纷一哄而上,抢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也是有的。很快,地上的金币就不见踪影了。
一个小朋友看到了地上的魔杖,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他很欢喜,挣开妈妈的手,他捡起了那根魔杖揣到怀里,一抬头看见辛普森女孩在看着他。
小朋友一愣,仿佛吓了一跳。小朋友有点不舍地将魔杖送到辛普森女孩的手上,辛普森接过来,拿在手上摸索了一遍,然后将魔杖原样还给了小朋友。
小朋友受宠若惊,抱着失而复得的魔杖高兴地笑了起来。妈妈走了过来,对小朋友嘱咐道:“快谢谢阿姨!”
小朋友有些迷茫,正准备张口喊阿姨,辛普森女孩已经转身走了。
辛普森女孩和肥兔子坐在长街的角落里等小乞丐的到来,过了很久,小乞丐还没有来。辛普森女孩决定主动去找他,于是站起身,准备从石柱上取下风铃。
“请问,玲珑的智慧怎么卖呢?”一个大叔在辛普森女孩背后问道。
辛普森转过身看见大叔沧桑的脸,正想回答他,突然小乞丐闯进了她的视线。她挥挥手想要叫住小乞丐,小乞丐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奔跑了起来。
辛普森女孩一愣,来不及回答大叔的问题,赶紧将风铃一把扔到肥兔子那边,肥兔子一口叼住风铃。辛普森为了去追小乞丐,侧过大叔的身边,拔足奔跑起来。
留下大叔和肥兔子面面相觑。大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肥兔子口中使劲拽下风铃然后系在了肥兔子的脖子上。肥兔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大叔的手,对大叔致以谢意。
大叔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拍了拍肥兔子的皮毛,朝着辛普森女孩奔跑的方向笑道:“去吧!”
肥兔子感激地“嗷呜”了两声,拔腿朝着辛普森女孩的方向奔跑起来。
一个女孩儿追着一个小乞丐,一只肥兔子追着那个小女孩。这样的场景出现在集市大街上,在水果摊旁边,在飘摇的酒旗下面,在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蜿蜒巷道里面……
辛普森驻足稍作停留,气喘吁吁,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锦囊,锦囊中的白色羽毛飘了出来,浮在空中慢慢变大,变大,最后变得像一艘小船那样大。小船一般大的羽毛落在辛普森女孩的脚边,辛普森女孩不假思索地跳了上去,小船一般大的羽毛带着辛普森女孩“嗖——”地一下飞了起来。
小船一般大的羽毛带着辛普森女孩来到小乞丐的身边,然后“嗖——”地一下带着她掠过小乞丐的头顶,然后翻过高墙,掠过大树,飞过屋顶,来到了跟大山一般的高度。
辛普森女孩坐在小船上向下眺望,小乞丐在底下抬头望着她,惊讶又欣喜。肥胖的兔子化成了一个点,投过来的目光也化成了两个不知名的小点。底下的人流熙熙攘攘,很快汇成一条熙熙攘攘的长河。
一阵风吹过来,辛普森女孩抬手捋了捋头发,天上的云朵在她眼前和身边变幻着模样。她被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围绕着,旋转着。白云一会儿缩成一条线,一会儿扁成一个圆,一会儿蹦蹦跳跳着变成各种小动物的模样。
到最后,白色的云朵们都变成了一只又一只的小鸭子,它们踱着小步子,排成一个长队,在天际慢悠悠地走着。第一只小鸭子转过头来,看见了辛普森女孩;第二只小鸭子也转过头来,看见了辛普森女孩……更多的小鸭子转过头来,看见了辛普森女孩……所有的小鸭子都转过头来,它们全部都看见了辛普森女孩……
小鸭子们叽叽喳喳,推推嚷嚷着互不相让,全都扑棱着翅膀要朝辛普森女孩奔来。然而还没有到辛普森女孩的身边,云朵们幻成的小鸭子就全都汇成了一条河。小河是白色的,在天际流淌着,涌动着。
辛普森女孩还来不及惊讶呢,纯白色的云河很快又变成一片又一片叶子的形状,在辛普森女孩的身边高速旋转着,飞舞着。很快,纯白色的叶子又在眼前变成一堵墙,一堵厚实的云墙。
然后,眼睁睁地,辛普森女孩看见云墙露出一滴滴水珠,原来云朵们又变成一滴滴雨,慢慢地降落下来。雨滴过后,是漫天飞舞的小雪花,小雪花轻轻盈盈,清清凉凉。
一朵小雪花落在辛普森女孩的眼睛里,辛普森女孩眨了眨眼,雪花在辛普森女孩的眼睛里融化了。她睁开眼,雨滴和水花都不见了,在山峦之间,呈现出一大片大片火红的云翳来。
云翳一会儿像锦缎,一会儿像波涛,汹涌着,澎湃着,变幻着。在云翳的背后,像是有一双机巧无双的妙手,匠心独运地织锦着这一切,如梦如幻,似真还假。
最后,太阳落山了,火红的晚霞渐渐消失了,天幕之间被一大块的黑色幕布笼罩了起来。
辛普森女孩一眨眼,小船一般的羽毛就消失了,辛普森女孩从高空落了下来,落到了一朵棉花上。辛普森女孩从棉花上跳下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棉花地上。棉花开得正好,枝头绽放着,如一团又一团的白云。
辛普森女孩走出棉花地,看见那只肥胖的兔子正在等着自己。她弯腰拨了一拨兔子脖子上的风铃,拍了拍兔毛,然后两人并立而行,一人一兔,迎着夜色,迎着头顶的月光,朝着荒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