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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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五级,我们屯子的学生都到东明中心小学去走读,我们屯子的西头算起,到学校大门口是九点五华里,也就是说从我家到学校十多里,上学一天,我要走二十里多里路。
每当放学令一发出,我们推开教室的门,就像是打开闸门的水,鱼贯式冲出来,向家的方向疯跑,没有家长的特殊安排,我们路过合社和卫生所也不进去,出了东明村,就来到了空旷的田野间,全身心地接触大自然,心情轻松了许多,像松了套的马儿,撒欢儿,相互打打闹闹。
那时,屯子与屯子间的路都是自然的路,是生产队在秋收拉粮食、拉秸杆,牛车和马车临时走的土道,春,夏,冬三季少有车走,特别是夏天,只要是下雨便是稀泥,偶有马车走过,轧起的大泥块子,一下子使得平平的路变得不再平了,轱辘轧出深深的大车辙,自行车车技不好的很难在路上骑行,那个年代是大干社会主义有理,大干社会主义有功,大干社会主义光荣,大干了还要大干!究竟是怎么大干?没有人知道,都是报纸上的口号。
小学生们为了能少走几步,不走大道,选择穿横垄地去上学,每个生产队的田都有个大界线,就算是生产队自己的田也因垄的走向不同,有南北垄,也有东西垄,地块间也有很大的界,因为牛拉犁耕作,需要有很大的地头子,每块地种的作物又不一样,地与地之间显得很凌乱,又因为我们屯子地势低洼,泡子星罗棋布,有名和没有名的泡子很多,田地都是过去老地主留下来的,当年地主是选稍岗处开垦的,呈现的是东一块西一块,块块田地没有连接,外有大片的湿地、甸子和柳条通,我们上学的小毛道要绕过泡子,绕过湿地,穿过甸子,跳过一条人工渠,紧贴乱葬岗子下面的北坡通过,每当连雨天,便无法到学校,都自动缺课,因而,我们屯子学生的出勤率最低,常被老师点名。我想说的是我个人遭到的表扬最多,我很不服气,为啥挨批罚站的总是我?好像挑皮倒蛋都是我带的头,渐渐的跟老师产生了隔阂,老师批一次,越加深了我们之间的矛盾,老师最不喜欢我,我学习的积极性逐渐消失,变成了坏孩子。
那时候,天天能听到山巧叫,春分前后,正是打巧时,书包里揣着夹子和虫子罐,时刻预备着,有一次张文也没带午饭,我俩人中午回家吃饭,半路上遇到了怀谷子,那时候的山巧特别厚,上初中了,我有多年打巧的经验,碰见打巧场,我两扑上去,掏出来夹子,快速下好,转移到别处悠闲等着收获。一个下午在野外,我们没到家吃饭,更没有返学校,收获多少不记得了,记得的是第二天早上,老师把我叫起来问:"昨天下午干啥去了?"我不敢说实情,说谎回答:"昨天,没带午饭,中午回家吃饭,正赶上家里新买的猪丢了,我找猪耽误返校时间…"老师见我理由还算充分,让我坐下听课。又点张文的名,问:"你干啥去了?"张文也是没有准备,仓促回答:"我也找猪去了。"老师又问:"你家猪也丢了?"张文答:"我家猪没丢,是张亚义家猪丢了,我帮着找了…"这样,张文站了一节课。
谁知次日,老师又叫我名,我站起来,老师怒气冲冲说道:"张亚义,你撒了个弥天大谎,你家猪真丢了吗?"我拿不准啥情况,不肯定是被诈,不好冒然分辩,独自闷站了一节课。
撒了个弥天大谎这句话让我们在路上当话题传说了好长一段日子。大批过路迁徙的鸟儿过去了,留下来陪伴我们的就是在当地筑巢繁衍的家伙,它们天天歌唱,那云雀在我们头顶上叫,早晨上学它歌唱迎接着我们,晚上放学它再歌唱又欢送我们。还有菏花雀,雄鸟穿着华丽的外衣,特别美丽,它的歌声与我们上学、放学没关系,它在我们近身大声唱,纯是担当着放哨的任务,在提醒雌鸟——小猫小猫藏严了,老虎来到眼前了…还有那苇莺在芦苇间跳舞唱歌,它们开party动静整得大,它们不出圏,在自己院里活动,我是打鸟儿的行家里手,拿水里的苇莺也没招儿。
地头地脑以及低洼的甸子上到处都有婆婆丁,就连大道上也长着婆婆丁和车轱辘菜,大道上杂草丛生,道旁常见小鸟的家。我们放学回家的路上常见结队挖菜人,张文指着一群挖菜的女人说:"那个就是xxx老师的媳妇…"我是个敢干的,正有弥天大谎的怨气没得到释放,走过去骂xxx老师,其他同学见我发动起来,也跟着过去你一言我一语,把老师最丑的事全骂遍,转身离开,我觉得大家的骂没伤及骨肉,没揭开老师最深疼的伤疤,不足以出了积压在心头的那口恶气,返回去又高声大嚷道:"xxx老师没师德,还总装,老母猪嗑碗碴——瞎甩瓷儿,弥天大谎是什么谎?弥天大谎有多大?还能赶上半夜拿坯头子砸女老师家的窗户大吗?"骂完才解恨地转身向家走。
第二天,没等到上课老师就把我叫起来问:"张亚义,你昨天干啥了?"心知昨天的事发作了,故作镇静推说道:"没干啥。"老师带着怒气想证明什么,指出:"你放学干啥了?"我心知肚明干了啥,不能往那上说,应付道:"放学,按老师要求,排队唱着歌回家。"老师见我往别处扯,再提醒道:"到小毛道你干啥了?"这时,我反而镇静下来,在小毛道干的坏事我能不知道吗,马上更加胡扯起来,回答:"我们到小毛道仍然是唱歌,所不同的就是不用排队了,自然成一队。"直到上课老师也没有让我坐下,站得我两条腿酸酸的,比酸菜还酸。
没几天的功夫,道两旁挖剩下的婆婆丁竞相开花,那花儿金黄金黄,成片成片,特是喜人!在道上,女同学不贪玩,往往是走在我们前面,可是她们都喜欢花儿,采来一大把各种花儿,这个时节我们的路上就像是铺满了鲜花一般,花儿好看,我们司空见惯,我们天天漫步在花丛中。
还是这条小毛道,我们走到一大片麦田,也不知道哪里来了无数的燕子围绕着我们身前身后飞舞,那时正好学过毛主席的诗词,我们就都用上了,"……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原来毛泽东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搁在我们的小毛道上也合适,好像毛主席他老人家写的就是我们的小毛道。我们的小毛道有潺潺流水……更有莺歌燕舞……便从头至尾背诵着老人家的诗词。其实那是我们惊动了田里的蛾子、虫子,是它们引来了燕子,不是我们,燕子对我们没兴趣。
高高又艳丽的剌菜花站岗在路边极显眼,花儿的底坐形似花瓶,不!应该说很多的花瓶仿自于刺菜花形,紫红色的刺菜花可真是招蜂引蝶的浪种,迷得野蜂子嗡嗡嗡霸占一朵一朵又一朵,虽说是成片成大片的刺菜花儿是我们天天见的,花儿艳丽,可打心眼里对大蜂子有些惧怕,都不敢靠近,那些个喜欢花儿的小姑娘们也没有降住蜂子的法门,更何况刺菜花儿多刺,她们那写诗作画,描龙绣凤的小嫩手怎耐忍得住花儿的刺儿,所以,我们都不上去打扰,任由花儿静静地在路边绽放。在这花丛之中时时都在上演《梁祝》的蝶变,所不同的是马公子特多,很多很多个马公子成群在一起瞎起哄,我分不清谁是正主?不知道哪个才是祝英台?成连成团成建制的蝴蝶在眼前飞舞,偶有特殊高颜值娇黄娇黄娇艳的黄蝴蝶才引起了我们指指点点,还经常看到从大山上下来的燕子般大的黑色的大花马莲快速掠过,给我们带来一惊一喜,看过这猎奇之后我们还得簇拥着,推搡着往家走。
幼巧儿打窝里出飞之后我们才想起满甸子找巧窝,拆下柔软的鸟巢,我们猜这是啥巧儿的家,巢穴给人毛绒绒的舒服感,我们拿在手里把玩,久久不舍丢弃。
放学的路上总是一顿瞎穿越,才穿越高梁地,又钻进大片苞米地,走出谷子地又是黄豆地,地地有诗篇,特别是秋后,庄稼地里的黑呦呦,随手摘上一把搁嘴里,清香甜满口。
秋后,高高的庄稼被社员无情地撂倒,放学时让我们眼前突然间亮堂起来,远比打开天窗说亮话来得要彻底,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提醒我们,秋风借机会跟着起来,将要兴风作浪,此时,严格要求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要去认真学习雷锋好榜样,对待个人主义,采用秋风的有效手法,坚决彻底的进行扫落叶……
冬天走小毛道也很好,我们在小毛道两旁雪上留下古人的诗句,能保留到下一场雪。新雪下来,我们又画上一些丑陋的小人儿,唱着北国风光……万里雪飘……雪地是免费的大画卷,在上面随意规划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宏伟蓝图之后,才背着心爱的书包,迎着刺骨的寒风,望着傍晚的炊烟,认真的奔家走……
社员们也很淘气,他们冬天往田地里送糞,估计是年轻人干出来的坏事儿,他不把糞缷成常见坟样的糞堆,而是垒摞得高高的,甚至于像是在地里站着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引得我们的好奇心大作,挥拳靠得近前,猛练踹脚神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将其撂倒,谁胆敢不怀好意,我们就做坚决彻底的地斗争,一场硬仗下来,我们都是浑身是胆雄赳赳,通身是汗气昂昂,自此,我们开始勇敢了,可以战胜一切牛鬼蛇神!
今天,再也没有小毛道了,回想当年放学路上就像是我的一场梦,这梦是现在孩子们永远看不到的历史,现在屯子里的学生会把我们的历史当成传说。
注:1、当年总看不上我的老师已经八十七岁高龄,几十年后,我们初见时我很不好意思,经过了这一次幸福的相聚,我当众承认了我的不懂事……他老家忘得干干净净,从此他老便成了我常联系的恩师,我常把自己写的随笔微给恩师。
2、告诉后来人,千万别跟老师较劲,看不上老师或者跟老师搞对抗会害了自己,做人最好的状态是随和,在学校随和老师,在家随和家人,到社会上随和身边人,关键是你随和了,你的身心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