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奇》之青年文若虚转运记
所谓转运,一定是之前的运气很是糟糕,遭际很是不堪,之后实现人生逆转,日子顺风顺水。
好风最近读的文学作品中有一个转运特别成功的人,他就是明代作家凌濛初所著的《初刻拍案惊奇》中的文若虚。
《初刻拍案惊奇》是一部短篇小说集,文若虚是小说《转运汉遇巧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的主人公。
话说这文若虚是明代成化年间,苏州府长洲县阊门外的一个青年。
他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粗通。
但这样一个青年做生意却屡屡失败,事事不顺,最后落得个千金家产散尽的地步,只能靠东投西过日子,妻子也不曾娶的。
一日,有几个走海贩货的邻人要出海,文若虚想自己生计无着,如果跟船走,既能混口饭,还能涨见识,就请求同去。
因为他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朋友家喜欢他有趣,便同意带了他同去。
其中一个叫张大的和另外一个同伴凑了一两银子给了文若虚。
文若虚看着一种叫“洞庭红”的水果卖得便宜,便买了一箱子,想给船上的人路上解渴,以报答人家携带自己出海之恩。
这“洞庭红”红如喷火,巨若悬星。皮未皲,尚有余酸;霜未降,不可多得。是太湖中洞庭山上的特产。
但是洞庭红一搬上船就遭到了大家的嘲笑,因为每个人出海都是要带货的,而文若虚因为没有本钱,只能带这种最廉价的水果。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文若虚只能默默地把水果搬在一边,再也不好拿出来了。
船行至吉零国,大家都拿着自己带的货物上岸交易去了,只留下文若虚看船。
此时,文若虚想起自己带来的“洞庭红”,他担心这些水果已经被压坏,于是拿到船头,一颗一颗摆出来检查。
这些水果摆得满船红焰焰的,远远望来,就是万点火光,一天星斗。岸上走的人被吸引了过来。
其中一个贸然尝了一个,竟然是异常甜美。于是提出交易。
文若虚不通当地语言,只能比划,最后当地人误以为一个银钱一个,但因为洞庭红是稀罕物,又好吃,他们还是竞相购买。
最后,先买的人返回来,把所有的全买了,要拿去进献他们的头儿。
这样,文若虚就大发一笔,一次赚了几百两银子。
船继续前行,一日在海上遇到大风,被刮到一个无人的空岛边。
那里树木参天,草莱遍地,荒凉异常。
众人都被风颠得头晕,个个是呵欠连天的,只想坐在船里,等候风停。
但文若虚想上岛看看。那岛并不很高,但路不好走。他扳藤附葛,直走到岛上绝顶。
他站在高处,突然望见远远的草丛中一物突高。往前一看,却是床大一个败龟壳。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文若虚觉得这是个稀罕物。于是解下裹脚的带子,连接在一起,穿在龟壳中间,打个扣儿,拖到了船上。
文若虚带了个大而无用的东西回来,当然免不了又被大家嘲笑一番,但他不以为意。
风定船开,几日后到达福建,遇到了一位波斯国的商人。
这位商人叫玛宝哈,专门与海客兑换珍宝货物,与船上的大部分人熟悉。
玛宝哈设宴请客,大家按照带的货物的价值排座,文若虚坐在末位。
宴会期间,大家你夸我逞,争相说着自己的宝物,文若虚因为自己没带东西而感到羞愧。
第二天玛宝哈上船选货,一眼看见文若虚的“大龟壳”,马上重新置办酒席,让文若虚坐在了首位。
大家正蹊跷,玛宝哈提出要买文若虚的“大龟壳”。
文若虚不知这东西值多少银子。讨少了,怕不在行;讨多了,怕吃笑。直急得面红耳热,也说不出价钱。
张大给他使眼色,替他要一万两银子。
岂料玛宝哈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而已。此等宝物,岂止此价钱!”
最后众人经过一番周折,以五万两银子成交。
玛宝哈让人拿出文房四宝,拟了合同,签字后又让众人作保,方才放心。
因为五万两银子搬动费劲,玛宝哈提议把自己的一个有三千两本金的锻匹铺以及价值二千两银子有一百多间房屋的院子折价给文若虚。
文若虚想着自己在苏州也没有家业和亲人,不如在福建安顿下来,于是同意了。
主人按约定把所有的银子都给文若虚送来,至此,这个倒霉蛋彻底转运,有了房子、铺子、大量的银子。
最后在大家的追问下,玛宝哈道出这“大龟壳”的珍贵之处。
原来,这“大龟壳”是鼍龙,也就是现在叫作扬子鳄的壳。
鼍龙活到一万岁时,会蜕下壳成龙。
这鼍龙壳有二十四肋,按天上二十四气。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每一颗珠子都有夜光,都是无价宝!
这鼍龙壳可遇而不可求,自然脱落的难得一见,故而是稀世珍宝。
众人方知这“大龟壳”卖便宜了,但文若虚倒是很欣喜,他拿出一笔银子感谢了同船的人,就留在了福建。
后来,他在当地娶了妻子,立了家业,子孙繁衍,家道殷富。
好风读这个故事后,从文若虚想到了《红楼梦》中的刘姥姥,他们身上都有一些特质,让他们得以摆脱困境,否极泰来,转运成功。
首先,他们都有为他人着想的善良。
文若虚买洞庭红的初衷是为了给船上的人解渴;刘姥姥在贾府扮“篾片”,也是为了让大家开心。
他们付出时,不知道会有意外的收益,但依旧自觉去做了。
善良是他们能够转运的道德保障。
其次,他们都对生活饱含热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是为了涨见识,文若虚无论是随人出海还是独自登岛甚至是带回“大龟壳”,都因为对生活的热情,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他们都曾是被命运算计的人。
刘姥姥丧夫,贫穷,寄居在女婿家中,听不上进的女婿每天埋怨。
文若虚千金家产散尽,沦落到几近流浪的地步,处处被人嘲笑。
但他们依然乐观,对生活抱有热情,这是他们能够转运的心理基础。
另外,他们都可以给他人带来欢乐。
刘姥姥在贾府高声诵读完:“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自己鼓着腮不语,把在座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史湘云掌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座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
那可能是《红楼梦》中最欢乐的场景,没有之一。
大家的笑不是假笑、冷笑、应和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欢乐。
这种欢乐是刘姥姥带给大家的。
文若虚在没有本钱的情况下,被大家同意带上船,也是因为他能说会道,可以给大家带来快乐。
所以说,幽默是他们可以转运的一个条件。
最后,自身的健康是做好事情的前提。
刘姥姥七十多岁了,第一次可以带着一个小孩子步走几十里路赶到贾府;第二次进大观园,也表现得老当益壮。
文若虚在到达无人岛时依然可以徒步登到岛的最高处,而其他人早已在风浪中颠簸后,晕得七荤八素,全然不想动弹。
林清玄说:“在我们不可捕捉的尘世的运命中,我们不要管无情的背弃,我们不要管苦痛的创痕,只要维持一瓣香,在长夜的孤灯下,可以从陋室里的胸中散发出来,也就够了。”
善良、热情、幽默、健康,可能就是我们长夜中的那一瓣瓣香,拥有它们,我们的人生就会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