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老头

      他，像个永远都不知道停歇的自动旋转陀螺。他，像只永远都不轻易低头的傲娇的大公鸡……他像很多不近人情、对自己苛刻至极的事物，他被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贴过很多的标签，然而成年后我眼里的他，一直都不过是个脆弱却又倔强至极的老小孩而已。

        他也曾意气风发过，他也曾跟友人古今中外、天文地理侃侃而谈过，他也曾为了一家生计走南闯北过，他，一直如山般威严，不怒自威，叫人望而却步。他好像永远年轻，可岁月却从来没有格外的关照他，但他一直跟命运对抗着，从不懈怠地坚守着。以致我甚至一度忘了他也在坚守中慢慢老去，他也早已不再年轻。

      可是不知为何，当前两天从嫂子那儿得知老爸病了却死活不肯住院时我的脑海里居然第一次蹦出了“倔强的老头”这个词汇。“老头”？是的，尽管我真的很不情愿——不仅不情愿，甚至是很抵触——称呼他为“老头”，尽管他早已年过半百，已在奔七的路上走了好几年，但我依旧不愿称呼他“老头”，好像只要我一天不叫他“老头”，他就依然是那个儿时带我去扫墓却又担心下山路滑我会被荆棘划伤而将我扛在肩一路稳稳下山的年轻小伙，他依然是那个挑个百八十斤的担子依旧健步如飞的壮汉。

      然而，当第一次看到病床上因疼痛不得不闭目养神用意念挺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折磨时，我发现这个日渐消瘦的、皮肤黝黑的老头好像一时间突然老了许多。当看到他两鬓染雪，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在他脸上肆意布满时，我终于不再纠结，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自欺欺人、否定过千百回的事实——“老头”!

      他被很多人误解，而我却懂得，懂得他的倔强，懂得他的不近人情，懂得他的苛刻与焦虑。他渴望儿女承欢膝下，他渴望一家老小的天伦之乐，可他害怕向岁月低头，他担心会成为儿女的负担。大半辈子里他都活得太骄傲，因为他是一家之主要为妻儿撑起一片天，他活得太坚挺，因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宁折不屈。他从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懈怠，他担心安逸会一不小心就瓦解自己强撑的意志从而会让他一蹶不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允许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众人期盼的小幸福。

      倔强的老头，好像总是不苟言笑，以致很多人都误以为他不会笑。其实不然，他只是不轻易笑，他会觉得笑会破了他辛苦经营的严厉的功。他宁可别人觉得他强势不易亲近从而被孤立，也不愿用内心真诚的笑去迎合讨好。

    倔强的老头，还是喜欢他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傲骨，这似乎也成了我们彼此多年来的习惯。他的倔强会一直下去，只希望这个倔强的老头终能活成孩子的模样。曾经是他哄我开心、快乐成长，以后换我陪他、哄他幸福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