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心情笔录

村庄

2018-09-25  本文已影响14人  李雪睿

我转过身,看见了一大片的房屋。一大片。好像记忆的水草突然钻出了河面,家乡的村庄豁然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躺在玉米地里,正想着一些别的事情。这是远离公路的安静的庄稼地,此时,微风吹过,到处散发着将熟未熟的青葱的味道。玉米棒子顶上的胡子还没变红,似乎是它们觉得生活的压力还不够沉重,也许某天,当它们壮硕的身子从秸杆上耷拉下来时,才会意识到秋天的刀钜已逼进,老态龙钟的它们那时也无力反抗了,红胡子,黑胡子,一穗穗地被剥去布满皱纹的衣衫。

现在,它们却在微风中沉醉着,摇头晃脑一幅陶然自得的模样。远景,是隐匿在树丛背后的一大片的房屋。那是我的村庄。我第一次躺在玉米地里瞭望我的村庄。

我不禁笑出声来。一回身,老太阳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地平线。

还有一次,当我赶着一群鹅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两旁的青纱帐形成一道难以抗拒的风景,墨绿墨绿的,和渐已灰暗的天空互相映衬着,显出旷野的宁静与安祥。

当这那些高低错落的小房子突然跳出来,当一声声放牛人清脆的吆喝传入耳朵,当一缕缕炊烟飘荡在村庄上空,我又嗅到了炖豆角的浓香时,我感到了一丝疲倦。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坐在饭桌前,盛一碗米饭一顿猛嚼,然后在滚热的炕头睡上一觉。

那些时候,一个终日在绿色田野上劳碌的人,在收获日来临之前最想做的,也许就是这些。

大概村庄里的生活太简单了,使耕作一年又一年的心不会有思想。农民们最高的哲学,全在老黄牛的反反刍刍中被诠释了一遍。少有的愁苦和无精打彩,也并非感到了生活的不景气。

前坡那一大片的豆子开花了,粉红的;后山的高梁也出穗了,深红的;至于水稻,光是那一块块整齐的绿,就足以让人欣喜的了。沟渠流水漫漶的时节,父亲便在傍晚扛着一把铁锹守在田梗上。在这个时隔多年又一次与土地亲密接触的动作中,我听到了远逝了很久的河水的哗哗声,似是在一个深沉的夜里,夜的梦境。我活得太僵硬了,不苟言笑的脸已失去了对生活的信任。我望着远方的村庄发呆,村庄也以冷静的模样端坐在那里。

在这个村庄里,你不会想起更多。泥土的气息弥漫了几百年,拴牲口的木桩换了一茬又一茬。山墙边的青苔湿湿的,每家的都一样。我儿时的记忆在土墙的边缘徘徊着,直到母亲从那里再次挎着土篮走过。

我走的时候还不懂得怎样告别。抚摸几下颓败的篱笆和那棵长满老茧的榆树,全部的留恋都给了依依不舍地望着我的那些动物和植物什么的。当我又回来时,很多事情改变了。站立在母亲的坟上,知道了那个当年为母亲砌她最后的安息地的人也已经不再了。母亲埋骨的地方好多已为烤烟地所侵占,近旁的松树林那么茂密,青翠,在一场雨后,滋生出一朵朵的蘑菇。啊,再一回首,记忆定格的画面该是十五年前了吧?

十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儿时的伙伴大都受不了村庄牢狱般的羁绊,像分飞的鸟儿一样不见了,也不晓得都到哪里扎根发芽去了。少数几个没有离开的,也脱离了最原始的农业生活,各忙各的了。我从大西南返回时,感到自己像一个匆匆的过客,在故乡曾是那么亲切的脊背上,却找不到儿时骑在父亲肩膀上的那种舒适与安全。

柏油马路进行了第三次整修,加厚,加宽,川流不息地引进着现代文明的赐予。村庄与村庄之间再不会有隔膜,它们彼此靠得越来越近,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四处喧泄着几百年郁积起来的压抑。不知为什么, 我的心脏在返回村庄的那一天就失去了往日的节奏,也许,是它找不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只是在偶尔午夜梦回的间隙,一声声狗吠才将我带回到印象中的村庄。这是黑夜的一部分,是梦里我的村庄的呓语,在某个窄巷里转悠着,寻找着可以嘶咬的猎物。人们不在偏僻的小径上跋涉时,它是如此清晰的捕获了我。

眼前满是破碎了的陈年旧影。

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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