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
戊戌年,己未月,庚子日,周六,小暑,阴
日子是最经不起细数盘算的,一回神的功夫,一年的光阴已所剩不多了。年岁虚长而所获甚微,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如岩下的暗涌,在压制中四处激荡,随时准备着喷薄而出。曾以为需耗费时间与精力的却在不经意间得以解决,轻而易举,令人质疑。同样,曾以为可踏平山海实现的,却偏偏引山洪自溃,令人心生寒凉,不愿多顾,只觉疲累。
他说,安,你看,日头虚晃,转眼间三十载的岁月已过 ,你还在固守你的家园吗?
嗯,还是要固执下去的,不然人生何其无趣。
他图。【出走】
在一节极速疾驰的列车上
突然决定来一场明目张胆的出走
不试图隐藏任何秘密
也不做任何徒劳无功的掩饰
用大颗大颗的泪珠
光明磊落地砸出巨大声响
伤心与难过落地时溅起层层水花
张扬惹眼 又
美丽动人
所有出走过的人
归来时已非故人
那些踏山平海的勇气
已耗尽在出走的途中
明知所有的出走最终还是要归来
但还是会一意孤行地选择出走
那是折点与标记
将过往与当下明晰地划分开来
小说与戏剧里的故事都充满了转折
人生亦是
出走是归来的结点
是掀开帷幕
目睹后台真相的勇气
他图。【扬沙与浮尘】
暴风洗劫人世时
用一片衣袂边角的不经意
带起一场关于浮尘与扬沙的
荡气回肠
痴缠 纠葛
与互为依存的不离不弃
在动荡里愈来愈烈
平静无波的人世是
容不下扬沙与浮尘翩然起舞的
唯有浩劫动荡才能让
至善至美与至恶至丑
并行人间
你我轻若扬沙
你我微若浮尘
可你我并行的人间
摇摇晃晃
他图。【思故】
清风推门响,似是故人来。
许是雨多的缘故,心事也越来越显得潮湿。人在潮湿氤氲的环境里是容易感伤怀旧的,樟脑味的记忆并不令人精神振奋,相反,倒是容易感怀颓丧。
旧事如同窖藏的老酒,一旦开封,必然会有大醉一场的狼藉。
阿尧寄来耳坠时说,北方的夏天来了,应该是你的旗袍上身的时节了,珍珠耳坠才是良配。片刻失神,知道那些样式传统的丝绸刺绣旗袍是再也不会穿在身上了,哪怕心中大爱也是不会再重新穿起了,不是遗弃而是封存。当下所处的环境,已不再拥有得当的心境了。
阿尧已结婚生子,专职主妇,生活富足却事事躬亲,不愿他人踏足她的生活起居。她说,家是自己的领地,耕锄必当躬亲,他人代劳给予的是缺乏烟火气息的侍奉,那不是生活。我知道,她很好,简单,明确,心意笃定,专心执着,这就是她的幸福。
今年破天荒地买了件俗气粉的新式改良旗袍,是在母亲的再三鼓励下才有勇气将她穿在身上见人,想我这种从来都无法与粉嫩沾边的人居然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时刻,真真是令人咋舌。好在,坚持了两天也就主动放弃了,实在是难以说服自己。世间事就是如此,说服他人不难,真正难的是说服自己。
画自从生了姑娘后,便如同人间蒸发,除了国家大事能让她出山更博,其他的任何都无法敲响她的房门。这样多幸福呢,不必刻意离群便已然索居而活。
最折腾莫过小写,几乎考便了我们国家所有的试,拿了无数的证书,可是依然不知该在哪里停下来。据说辞掉她的第一份工作——人民教师的原因,不是因为课教的不好还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而是因为学校校长关心,让她放弃模特和考试(当时她在准备司考)去结婚生子……后来,她读研,考博,同时开启巨无霸式的考试模式,公务员、会计、导游、司法、消防、建筑、营养、经融一路到雅思和西班牙语……我们除了叹为观止就是五体投地,她居然可以一路开挂式地通过所有她参加的考试,甚至我们都调侃她可能又秘密渠道……
小写还是回到了广州,她说那是她离开商丘后去的第一个地方,那里才是她的起点,她要在那里选择重新开始。我知道,她从不轻易向任何人展示她的软弱,就像她说的做模特最大的收获是学会收藏自己,她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兼职模特了,她不需要以此为生,却喜欢用那个职业来约束自己。
我们的最后一次书信联络是14年的春天,她觉得离开父母独自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的时候。如今想来已不知该怎样回顾这往昔了,只是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通话是因为当时格子里的人一同办的那本短命的杂志,没有超过三期,短到我此刻居然想不起它的名字。只记得第一本出来时小写给我打了电话,她在路上,电话里有风呛动的声音,她激动兴奋,语无伦次,而后我们两个各在两端默默拭泪,也才知道我毕业后她居然到了我的母校上大学。
小写说,太轻易暴露自己的人,一定会被伤到体无完肤,她怕疼,不能拥有伤口。可是,人生浩劫,谁又能幸免于难呢?愿真如她所愿,六十岁以后她不必把买口红的钱省下去养老院打麻将。
至于格子里其他的那些妖孽们,大多也已过上安稳日子,不必再飘飘荡荡,跌跌撞撞,而我也是在努力地向安定的地方前行,哪怕有时会倍感沮丧与疲累,也会有心灰意冷的寒凉,但那里毕竟是我自己选定的营寨,哪怕一路攻城拔寨,我也一定要站在属于我的营帐里听那呼呼风声。
末,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