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甚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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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17年，4月，我们迎来了关于你的第二个清明节。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就摆着你的遗照。那张照片还是你在化疗期间，掉光了所有头发带着假发去照的。

你生前，几乎不拍照。是不是，冥冥中你那会就有预感会早早地先前我们离去，所以去拍的呢？在客厅上挂着我们的全家福，那是15年在你的提议下，大家配合你乐呵呵地聚在家里简单地拍了些许照片。照片中的你，瘦弱的身子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你的神情透露着不安，多次你的双眼都没看向镜头，迷离地望着不知何处。

曾经，我不必用如此的方式去想念你。如今，我们想你的时候，就只能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去回忆有关你的一切。

我描述不了，这般的感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们永远都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甚至，梦里她也很少来看我。不用厌烦她老是催我们谈恋爱找对象了，电话里再也没有她的千叮万嘱了。再也没人关心我们飞得累不累，饿不饿了。我再也没机会对她亲切地喊一句：“妈，我回来了。”

：“妈，我爱您！”我最后悔的是，没能亲口对您说。我认为时间还很长，用“下一次”作为借口，错失了一次次想要表达我对您内心的最真挚的情感，到最后，我永远不会有机会。

你走后，我也明白了。如果爱，就去勇敢地爱。让对方深刻地明白你的用意。如果恨，就赶紧放下。不必计较，耿耿于怀。

我们来到这个世间，是为了去爱更多的人，是为了去延续离开的亲人们的有限生命。

那年，我刚21岁，你刚49岁。我们从此阴阳两隔。

02

今年的3月份，我们提前去你的坟前。在去的前一天晚上，你意外地跑到我的梦里。梦中的你，笑颜如花，我们好像要去一个地方，你紧紧尾随在我的后面，我时不时回头看你是否有跟上步伐。

有网友：“去世的人，来你梦里代表她想你。那就去她坟前告诉她，你过得很好，请不用担心。”

我泪眼朦胧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一幕幕都是你的模样。失去你，早已成为了我心中悲恸。习惯性在艰难地时候，想起身边没有你陪伴就开始一人嚎啕大哭。看到有关母亲的文章都会眼角泛酸，在路上遇到母女出行，我尽量回避她们幸福的目光。或者，关于家庭，妈妈的话题我几乎不会去参与。

因为你，是我心里最痛的一处。想起你都能刺激我发达的泪腺，我害怕自己的泪流满面惊慌了平常人。可，每个人心里一定也藏着一个自己最爱的人，那个人或多或少都让我们深深地缅怀和心痛。

我们去你坟前的路上，下起大雨。我对身边的姐姐说：“不会下雨的，妈不会为难我们。”快到山脚时，雨势果然越来越小。你安葬在依山傍水的地方，这里人烟稀少，没有纷扰的红尘，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没有红灯绿酒的繁华。有的是一处处静谧，你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是时候要认真好好休息了。

在三跪九叩地过程中，我泣不成声。我多么不情愿去接受面对现实：我妈，躺在了泥土里，她不再会睡醒了。那句：“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在你坟前我说不出来。

因为，没有你。我怎能过得好？

03

想起生前的你，在被病魔折腾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你放空自己说：“对不起你们啊，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我努力克制情绪，作为一个病人的家属理应由的坚强，认真地望向你说：“妈，我们坚持了那么久，一定也得走下去啊。你说过还要看我们成家立业的呢，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出几年，你要帮我们带孩子呢。”你默不作声，似乎没有了从前的憧憬。

我想，是我们给了你一次次活着坚强下去的希望，却从未兑现过和你的诺言。是我们亲手毁掉了属于你的幸福。

一个人不懂得珍惜，上帝是会知道的。迟早有一天，他会亲自过来夺走人们不珍惜的那个人，那物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你离开后，我恍然大悟也深切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在陪床的半年里，是我和你最弥足珍贵的时光。期间，你多次把“对不起”这个见外的词挂在嘴边。

你的右腿植入了钢板，弯不了腰。帮你洗澡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蹲下去帮你洗脚时，你感动地说：“爸爸和姐姐都嫌脏呢，就你愿意帮我洗，真是对不起你呢。”我感到明晃晃地灯光有些刺眼：“妈，别说这样的话，小时候你不也这么帮我洗吗？我现在帮你洗，是理所应该的事。”

当同龄人都几乎踏进大学美丽的殿堂时，我留在你的身边去悉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陪你出入医院。陪你一起去乞求医生，不要因为欠费停了药物。陪你在午后的时候，穿梭在生与死的三家医院里。

你说，孩子中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了。我说，妈，大学我以后一样可以上的。我不怪你。即便在照顾你的时候，我说过一些气话，但我从不埋怨你。 做老师的姐姐后来和我说起，有一次在她一大早要坐校车去学校的时候，你依着拐杖，故意尾随姐姐身后想目送她上车。姐姐那天看到你走过来，就赶忙上前去对你说：“妈，你怎么出来了。”你看到周边都是等校车的走读生，立马皱眉嘀咕：“别，你别过来喊我。我回去了。”然后留下一脸惆怅的姐姐。

妈，你怎么无论何时何地都为我们去考虑呢？宁愿自己到处借钱治病，都不肯变卖家里的物业，你说两幢房子，哥哥和弟弟他们每人各一。宁愿自己少吃点营养品，但都不会亏待家里上学长身子的孩子。在我高一那年回家乡就读的时候，给你去电话想和你聊家常时，我分明感觉你的语气不对，说话有气无力的。你却隐瞒我说：“我准备去做饭啊。” 后来听阿姨说起，原来你病情复发要留院观察，在我电话前你刚吐了一大口血。你每次电话里都会叮嘱：“你们没钱和我说啊。”而你呢，我想问问你，你没钱治病的时候，你怎么办。

印象中，我很少在你面前情绪失控。有天在房间里你躺在床上严肃地说：“家里的存折和一些重要合同都压在床下。如果我死了，你记得要把这些东西收好。”关于“死”这个词是我头一次听你脱口而出，似乎就宣告了这场我陪你的抗病战争就此结束。我的泪水逃命般地涌出眼眶，平日都是我安慰你的，那一刻我能做的只有哭。用哭的情绪去拒绝，去否认你终会离开的事实。你心疼地看着情绪失控的我，眼里闪着泪光：“别哭了，哭很伤身的。”我想，你也畏惧过死亡的。

04

关于死亡，我们无能为力。但我们知道，你是去了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里从此开始生活。那里没有病魔，没有疼痛。

作为您的孩子，我们深感荣幸。抱歉，在你有生之年，我们未能做一个让你安心，孝顺，懂事的孩子。

在那个地方，你过得开心的话，就别想我们了。这辈子，你为我们付出的太多太多，到头来我们再也没机会去回报于你。

妈，谢谢你，足足为我遮风挡雨了整整21年。谢谢你，让我们学会珍惜，学会被爱与爱。今后的日子，面对任何问题我们都会迎刃而上。请您放心，生命是你给的，我们会好好活着，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如同你曾温柔地待我们。

《奶奶的星星》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又多了一个星星。” “干嘛变成星星呀？” “给走夜道儿的人照个亮儿……”

以后，再黑再暗的路，我们会如你当年般，不会畏惧。 

妈，我们好想你，何止是在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