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旧事（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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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上《川北旧事》不算是小说，只是以石头的视角和片段式情节来反映川北的民俗风情以及80、90后的儿时记忆。
吃过晌午饭，天上铅云密布，看不见一丝暖色，就像马上要来一场泼天大雪似的；凛冽的风跨越秦岭而来，山坡上、水沟边的青冈树“哗啦哗啦”的裹紧仅剩的冬衣。张家老房子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婆娘小伙子在知客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用石头妈的话来说“狗日的，忙得娃儿都要打倒桩了”。
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循去其一”，凡是总有例外，石头这般大小的娃娃落得了清闲。石头正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天见可怜，二娃子和光明跟在大人后面踏上了张婆婆家的院坝坎。
石头眼尖，先看见了二娃子和光明，挤眉弄眼的朝他们使眼色，两人却无奈的伸手指指前面的大人。石头晓得，山里人家最讲究礼数，便一路跟在后头，看着两人在大人的指使下叫爷爷婆婆、表婶表叔，一路进礼房，怕不得有一根烟时候。
“李保全是吧？”写礼的先生就是请的石头学校教五年级的范老师，一堆一块的邻居，倒也不需要报名号，范老师先喊了出来。
“是，是，米一升，二十块钱。”山里人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听得叫二娃子老汉儿名字，二娃子妈连忙答应。
“来，米一升，二十块钱。”范老师大声朝着屋里收拾粮食的小伙子唱喝一声，这一声一来提醒收拾粮食，二来和送礼的人对下账，免得出错。“记得走的时候来礼房提口袋。”范老师将钱在手里搓几搓，验明正身，吩咐一声便不再理会二娃子妈，继续接待下一位。
听得这一声，二娃子好似牢里放出来了，跟自家妈打声招呼就钻出写礼的堂屋和石头等光明出来。
“狗日的，你咋才来哦。你不晓得上午我一个人都不晓得咋耍！大人些忙自己的事，我又帮不上忙，那些娃儿我又认不到，”石头抱怨道，“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只有自己回家看《西游记》去了。”
“我倒是想早些来，我妈在屋头又是打米又是喂猪，弄完了就这时候了。”二娃子说。
“你们两个在说啥子？”光明从礼房里窜出来。
“我们在说你喜欢陈雪梅！”二娃子和石头这时候倒是难得的口风一致。
“切！我还不晓得你们嗦，明明是自己喜欢，非要逼着说别人喜欢。”光明一边说，一边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在脸颊上不停的划。“羞！羞！羞！”
“不说这个了，”二娃子发话了，“你们晓不晓得新娘子是哪个？”
“不晓得。”
“听我幺妈说是个山西女娃儿。”
“嘿嘿，山西女娃儿是不是跟我们这的不一样哦？”
“那有啥不一样的啊！还不都是两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石头说道，“难不成跟哪吒一样，三头六臂啊！”
“长得倒是一样嘛！不过，有件事你们肯定晓不得！”二娃子这回故意卖弄起来。
“啥子事？”
“嗯，”二娃子故意拉长声音，“就是，不告诉你们！”
“狗日的说不说！”
“不说就是不说！”
看着二娃子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晓得他是在故意卖关子，往常光明肯定会求爹爹告奶奶的央求二娃子告诉他。这边光明还没开口，就看见石头向自己使眼色，便有了计较。“二娃子，你说嘛！”一边央求着，一边几步凑近跟前，抻出双手紧紧抱住二娃子，“石头，搞快，搞快。”
二娃子只听得“搞快，搞快”还没有反应过来，石头就已经把冰凉的手伸进了二娃子的脖子里，一路顺着脖子往背上摸去。一下子冰的二娃子打了个冷颤，想要反抗却被光明死死抱住，不得已只得求饶，“我说，我说，你们先放开我。”
听得二娃子答应，石头和光明这才作罢，却又见二娃子故作神秘的招手让两人靠近些，“这是个大秘密，我们悄悄说，我妈说不能让别人晓得！”
三人溜溜达达转眼就到了老房子侧面，等着抱柴火的大人进了灶房，二娃子这才开始透露自己晓得秘密，“山西女娃儿倒是长得一样，但是这个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二娃子没有说话，却拿手在自己胸前比个大肚子的动作。
“咦！有娃儿了啊？”光明问。
“听我妈说都八个月了。再不办酒席，就要结婚酒和满月酒一起办了！”二娃子复述着听来的小道消息，“本来人家女娃儿妈老汉儿不同意的，后来看看女娃儿肚子那么大，不好意思了。”
“狗日的，张大哥把人家整的有了，都还没结婚，不怕警察抓他咩？”石头问道。
“听我妈说，本来女家要十万块钱的彩礼，张表叔不干！只给两万，要不是看着女娃儿肚子越来越大，估计不给十万是不得行的。”
“那给了好多哦？”
“最后给了四万。”二娃子答道。
“狗日的，张表叔有钱哦。四万块钱，买的擦炮儿估计都能把和尚包炸垮球。”
“狗日的，你就晓得擦炮儿。”
“这是不是就是电视里说的，先上车，后买票哦？”光明问。
“估计就是这个意思嘛。”
“石头，你是不是也想和陈雪梅……”光明和二娃子异口同声的说道，话说半截，净剩狡黠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副你想什么我知道的样子。
“狗日的，你们想球啥子哦！”石头喝骂道，“信不信我给张老师说，看他不喊你妈们撕烂你们的嘴！”
“好嘛。不说了。”二娃子说。
“不说了，不说了。”光明也不迭声的应道。
三个人嬉闹一阵，便觉得没意思了。这时候，风越来越大，吹得张婆婆家房后头的竹子全部翻起白叶子了。哆哆嗦嗦的站在风口上也不是办法，不知谁说一声“找地方烤火去”，三人便屁颠屁颠的往屋里去。
三人转过房角，就听见知客站在院坝中间吆喝：“帮忙的亲戚朋友些注意了哈，娘家人马上就要来了。厨房里的准备烧好醪糟鸡蛋，小伙子些搭桌子搭板凳的搞快，还有放炮的、接路的都准备好。准备好接路了，莫要让张家丢了面子，也莫要在山西人面前丢了面子。”
石头们三个倒是没有在意其他的，只听见“放炮的、接路的都准备好”，晓得少不得要放些好几百响的火炮儿。
“二娃子，光明，等会儿记得去捡没响的火炮儿。”石头吩咐道，“一定要快些，那么多娃儿，去慢了估计一个都捡不到！”
这话说的二娃子和光明顿时眼前一亮，有了耍的，便连连点头答应。三人便不再到处找火烤，而是站在院坝坎边上等着山西的娘家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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