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失忆的燕子
水乡小镇上来了一位姑娘，米色的风衣裹着一件青花颜色的长裙，黑发随意地披在脑后。女孩手上拖着一个行李箱，上石桥时，女孩一边上石阶，一边吃力地将行李箱一层层地拉上来。
到了桥头上，她用手拂去散落下来的发丝，顺便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和额头上的汗。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定位地址，环顾四下，确定方向后，拖着行李下桥向一户人家走过去。
“阿姨，请问这是杨瀚林的家吗？我是柳如烟。”在一家青砖石瓦的屋檐下，姑娘敲了敲木门问道。
厚重的木门打开了，露出一张苍老的妇人脸，她上下打量着姑娘问道：“你是小柳姑娘？”
“是的，我是翰林的朋友，他出国了，让我来看看您。”柳如烟微笑地说道。
老妇人的眉心微皱，眼神闪过一丝忧伤，但很快就转为平静的表情。
“谢谢小柳来看我，进来吧！”她将木门打开，让柳如烟进来。
柳如烟拎着行李箱走进院子。小镇每家都是独门独户地居住，各家在房屋周围搭上篱笆围成小院，在小院周围墙上种上攀爬的蔷薇花或喇叭花，夏天的时候墙上还爬满丝瓜和葡萄的藤枝蔓叶。
柳如烟走进小院，抬头向上看去，她的眼光落在屋檐下的一个燕子窝上。
“阿姨，你看，这个燕子窝还在呢！上次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是啊，它们一直住在这里。你的房间还在楼上西厢房，我带你上去，然后我去做饭，以后你就住这里了。”老妇人在前面带路上楼，女孩跟在她身后。
柳如烟住在水乡小镇上。白天她坐在小院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书，眼睛看着屋檐下的燕子。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一对燕子站在窝边，一动也不动，圆溜溜的小眼珠盯着院子里的柳如烟。
人与燕子互相凝视，仿佛燕子好奇院子里为什么总是只有一人，没有同伴；院子里人也想问燕子，她想念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有一天，柳如烟看到只有一只燕子蹲在窝边，她看了看周围，发现另一只燕子站立在一根电线上，一眼不眨地注视着窝边的燕子。
傍晚的时候，两只燕子在屋檐下来回地飞翔，吱吱地不停地叫。
两只燕子嘴里衔着食物飞进窝里，又很快地飞出来去觅食。
“他们生小燕子了！”柳如烟喃喃道，她细长的睫毛垂下来，眼眶湿润，心底也变得潮湿起来。也许等小燕子出生了，她的翰林就会回家了。
过了几天，燕子窝边探出了三个小脑袋，乌黑圆溜溜的眼珠左看看右看看。不远处，两只大燕子整齐地站在附近的电线上休息。
柳如烟在阿姨捡的废品瓶里找到一个空的奶粉铁皮罐，她搬来木梯子，靠在屋檐下爬上去。在电线上的大燕子紧张地盯着她，不安地站起来，随时准备扑过来救自己孩子。
柳如烟在屋檐下搭好架子，将铁皮罐绑在架子上，放在燕子窝边，开口对着小燕子。燕子窝太小了，她给燕子一家做一个铁皮窝。
大燕子不像以前一样总是趴在窝边，它们经常飞出去找食物，小燕子张着嘴巴，吱吱地不停叫着，等大燕子喂食物。
看着小燕子一家五口忙碌的模样，柳如烟想起小时候，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每天早出晚归地工作，晚上回来买菜做饭，忙碌的身影就像眼前的两只燕子。
然后有一个人闯进她的生活，是杨翰林，从水乡镇来的男孩。柳如烟记得他们的相遇相识。
“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我家乡的小河一样，波光闪闪，像潺潺的流水。”翰林看着她的眼睛说。
“以后你一定会成诗人的。”她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然后翰林出国了，他让如烟等他学成归来，就和她结婚。
她一直在等这一天，像屋檐下的燕子一家一样生活。
小院里经常有人来，有时是检查房屋有没有漏水，有时是社区工作人员上门抄录水电度数，还有邻居当天摘的新鲜菜吃不完，给阿姨送过来。
阿姨每天打扫好房间，收拾好小院的杂物，扛着锄头去菜园里耕种，快到中午的时候回来。
在菜园里，认识阿姨的邻居问：“阿姐啊，住你家的女娘是弟弟媳妇吗？苦命啊，弟弟不在了，女娘都不晓得。”
“侬勿哈讲，妹妹在我们家住着，就是我的女儿。”阿姨有些不高兴，提高声音说。
“哎哟，我说错了，阿姐莫气莫气！”邻居连声说道，嘴里小声地嘟囔：“一个有病，另一个也有病。”
阿姨弯腰刨地种菜，眼里满是泪水。两年前，儿子保送出国留学，本以为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可是儿子在国外一次恐怖袭击事件中失联，学校只找到他的衣物，至今都没有找到人影。
柳如烟接到心上人失踪的消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醒来后，医生诊断由于大脑受到刺激，部分记忆丧失，需要靠情景再现来恢复她的记忆。
父母和翰林妈妈商量，让柳如烟住在乡下翰林家静养，盼着有一天她能找回记忆，重新选择生活。
“儿子啊，你快回来吧，妈妈相信你一定还活着，一定能平安回家。”翰林妈妈每天都在祈祷儿子平安回来。
黄昏的时候，落日照耀着天边一抹彩霞，霞光中走来一个年轻人，他走进了小院子。
柳如烟看到年轻人，很有礼貌地问道：“您找谁？这是杨翰林的家，他妈妈在菜园里干活还没有回来。”
年轻人身体颤抖了一下说，“我是杨翰林。”
“原来您是翰林的朋友，快请进，翰林出国还没有回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柳如烟依然很有礼貌地问。
杨翰林愣住了，眼前的柳如烟看他的表情淡漠，根本不认识他。他转过身去，妈妈满含泪水地站在身后，手里的箩筐扑通掉在地上。
“阿林，你终于回来了。”妈妈走进来，声音颤抖。
“姆妈，我回来了。”杨翰林走过去扶住妈妈，弯腰将箩筐捡起来。
“姆妈，小柳她怎么了？”杨翰林问。
“回来就好，等我慢慢告诉你。”妈妈拉着儿子的手，挂着泪水的脸上浮出喜悦的表情。
“你是怎么回来的？大家都说你出事了，我就是不相信。”妈妈问道。
“姆妈，那天我从学校出来上街的时候，遇到袭击事件，当时人群混乱，我和同学走散了，被歹徒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几经历险终于在当地大使馆帮助下回来的。”翰林简单地叙述自己的经历，他迫切地想知道如烟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听说你出事了，小柳就生病了，等她醒来后医生说她失忆了，唉！”妈妈叹气道。
杨翰林一阵难过，是他让如烟变成一个失忆人。
他一定要照顾她一辈子。
这辈子，他只爱柳如烟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