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坐在门口等我们回家的老太太走了

那个坐在门口等我们回家的老太太走了

听到老院子要被推平的消息，我有点惶恐，仿佛一段深藏的记忆要被抹平。老院子其实已经荒芜了很久，杂草丛生，只有那颗老梨树还在倔强的挺立。

给这些年一直坚守在老家的景园兄打去电话，拜托他帮我拍几张老院子的照片。我不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我怕再也回忆不起它的样子。如果一个人连记忆也模糊的话，那应该是很荒凉的吧！

“记得让景园哥拍几张门口的石碾子！”

听到我打电话，小妹在一旁提醒我。

我知道小妹的意思，她不是怀念那个石碾子，她只是想念那个整天坐在石碾上盼我们回家的老太太。那口石碾子是奶奶生前最喜欢坐的地方，刚好能看到两边的路口。那个连人都已经认不清的老太太，每天吃完饭都会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偶尔一个两个路过的行人。

她在盼吧？

她在等吧？

盼她那个不喜欢回家的小儿子；

等她那个不喜欢回家的独孙；

盼她那一群忙碌着自己家庭的女儿；

等她那一群远嫁的孙女……

……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盼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分得清几个姑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记得请我有一个姐姐，三个妹妹。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频繁的叫混几个姑姑的名字。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到我会不停的念叨着你姐姐嫁了，你姐姐又嫁了，问我什么时候成家。不知不觉的，我就变成了她心里最小的一个。

直到我再回家，她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我到家门口的时候，她会问我是谁家的孩子要找谁呀？

她会说你看你多懂事，知道回家。可是我们家的那一群没一个有良心的，总是不知道回家……

我大声对她说着我的乳名，她会拼命的凑近看看我，却总是倔强的不让我搀扶她回家。

奶奶是气我了吗？

奶奶是想我了吗？

我每次都骗她说会常常回家，我每次都骗她说下次回来就带着孙媳妇给她敬茶。

可能是我骗她的次数太多，她不想等了。

可能是她真的累了，她真的走了。

再没人拉着我的手，问我杭州有多远；再没人拉着我的手，问我黄山怎么走；再没人拉着我的手，问我媳妇是哪里人；再也没人拉着我的手，问我老婆怎么没一起回来……

奶奶你活了八十二，养育了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奶奶你活了八十二，有五个孙子孙女十五个外孙外孙女。

你儿孙满堂，四世同堂。

我哭的再大声，我哭的再伤心，你再也听不到了？

你应该是笑着离开的吧？想你的时候我只好这样骗自己。

那个坐在门口等我们回家的老太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