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威

百川威【柒可凡】

百川威

萱黎花开终究只是冬近的示威。

当晨霜悄悄钻出枯草时，这曾蹨了百花，在枝头显摆了区区十几日的萱黎花，最终卸了高贵的艳妆羞愧地扎进了土里。它那虚假的冷艳终归在冬寒的逼迫下成了笑柄。

送柴第十三天，爹爹囤够了冬月家畜的干草，还无意猎到一只极肥的野狸猫。娘便用驱寒的蒿姜和半只野狸猫肉炖汤。

夜里越来越冷，我回家得早。听到有肉汤喝，早早守在火塘边，看着火舌贪婪地舔着锅，狸猫肉独特的腥味被蒿姜调适得拽着我的胃，那口水便咕噜咕噜被我往肚里咽。

“娘！可以吃了没？”

“快了快了，馋嘴！快去叫你姐抱娃过来！”

“好嘞！”

不一会儿一家人便围坐在火塘边等着娘揭锅盖。小侄像是也被这肉汤搅得肚里发牢骚，在姐怀里拼命捣腾。

随着锅盖被娘揭开，一锅咕咚咕咚响的白汤在微弱的桐油灯光下呈现在家人眼前，伴随着的是一股浓郁的药香与肉香的美妙结合香味。

“这野狸猫膘好！我见它远远趴在牛角湾那块大黑石上晒太阳，提起枪打了两枪才把它拿下！……”爹爹兴奋地摩挲着碗，一边表情丰富地说着他如何猎到的野狸猫。他那被皱纹挤缩贴紧牙齿的嘴咧着笑，露出从未被烟熏过的白牙。

“侬！把你攒劲的！”娘也乐了，将第一碗盛的肉汤递给了爹爹。爹爹接过后寻来汤匙舀了小半勺轻轻吹了吹要喂给小侄。

“爹！娃还没开荤那，可别用野狸猫开荤，将来贪嘴！”姐将小侄半聚到我这边，小侄受了动哇哇哇哭起来。

“莫大事！你看，孙子这是想咋口，哈哈！咳咳咳……”

“爹！你病还没好？”

“早上被那混马在脸上哈了气，莫事莫事，早好了！”

“畜粮让杳去割就行了，你偏生要自个去……”

“吃肉吃肉！”爹爹哗哗啦啦便喝起汤来。

我从娘那接过一小碗肉汤，娘也是心疼我，碗里尽是肉。我接来将瘦些的悄悄放进姐碗里，也如爹似的吞将起来。

油汁和蒿姜的微辣随肉被牙齿挤压灌注到整个口腔，整舌与其犹如同林之鸟不期而遇。那种在穷苦生活中少有的幸福感让我浑身舒坦也激荡起一丝反衬出的凄苦之愁。

吃完晚饭，我早早爬上床，蒿姜的作用让我浑身发热盗汗，很快便睡了过去。

梦里，我置身在一乳白色的天然圆形池子里，池子中心一块醒目的粉红色半透明巨石似乎在拉扯着我的身子接近它。头顶是碧蓝的天空，如凤凰的白色巨鸟在盘旋飞翔，飞得很慢，很慢。我的身子也跟着越来越轻，轻得慢慢飘到了巨石的上方。

我静静地看着巨石，巨石上倒映出我的影子。

“这就是百川威吧！好美！真的是桃花的颜色！”我轻轻说出口。巨石像是在回应闪耀出一阵粉色微光。

慢慢那倒映出我影子的一面，竟模糊起来。突然一声刺耳的声响，百川威居然裂开了一道缝来。随之从里面涌出无数幽云荡寇，他们穿着诡异的破烂服装，拿着各式各样的利斧和长刀，个个凶神恶煞地要向我劈来。

眼见一把斧头的刀口正要临近我的胸口，我竟无法动弹。

“走！”突然一个有着熟悉的面孔的人将我撞开，那满身伤痕的人竟用臂膀给我挡了那一斧头，半只手臂便硬生被卸了下来。

我木纳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下变得昏暗起来，到处燃起熊熊火焰，到处是厮杀着的人群，远处的坡顶是放耀着粉色光的百川威巨石。

“走！”那为我挡住利斧的人拼命拦着几个露出奸恶嘴脸的幽云荡寇，侧脸向我怒吼。我看清了他的面目，即便已经被黑血与渣滓覆盖。

“三哥……三哥！”我的脸立刻绷紧，大颗的泪水喷涌而出，整个人颤抖着，不由得迈出步子要去三哥那里。

“走！”三哥被一人用刀劈在腿上跪倒下去，我整个人如同掉入寒井，僵在了原地。

“快走！”突然一只手从我背后将我拽住，我猛回头才知道是瑾儿，她穿着黑色的斗篷，散乱着发，倾着身子用力拽着我要跑。可我如铁石一般伫在原地，无数的嘶吼声挤压着我的整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