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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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厚厚的云浪涌动，雷电光芒刺眼，让他眼花缭乱。四肢经脉几乎尽断，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他直直向下空坠去。
厉风把脸颊刮的生疼，耳中嗡嗡乱响，极致的嘈杂竟使他心中感到些许宁静。
不过一死而已。三界众生早晚的归属。
下空何止万丈深，离落地仿佛遥遥无期。原来这便是等死的感觉么？东辰闭上双眼，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了。
身旁是一片湖，湖中有星河璀璨，还有一面清澈的镜子，不，是一个月亮，月亮的影子。
湖岸边是陡峭的暗岩，岩石上覆盖几处杂草；湖边还有一处较平缓的坡地，溪水淌过圆润的卵石，穿过细密的青草，流入湖中，水声清脆。
雾气萦绕在四周，几棵树若隐若现，地面上飘落着金黄色的花瓣。
一阵柔风拂来，湖中的月亮随着水波荡漾，一个女子浴水而出。
淡黄色的裙衫不仅没有被水弄湿，反而愈显飘逸；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照耀下，散发浅浅的光辉，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女子一步步踏水向东辰走来。他有些防备，一步步后退。
谁知女子说话了：“是我救了你，不必害怕。”
东辰随即动了动全身，筋骨完好，连一块淤紫都没有，只是手臂上刚才不小心划破了小小一层皮。
“你是谁，是怎么救的我?”
“仙女们都叫我阿舒。”阿舒抬手，一团月光竟似凝聚在她手上，“这是月光的精华，我用它们救了你。”
“月亮也能治伤？”东辰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只有我能找到其中诀窍，因为我就是投在这片湖中的月光所化。”
接下来阿舒又跟他说了很多，关于她什么时候修成人形、在这座山中的一些见闻等。
可能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所以抓到一个东辰，她的话特别多，仿佛有道不尽的事情可以说。
从她口中，东辰得知这里是一座世外高山，湖泊不远处建有嫦娥的人间行宫，每到中秋，嫦娥会下凡接受人们的拜见，并暂居于此。
“你为什么不下山去看看？山下有很多人，你可以找他们说话。”东辰对她道。
阿舒摇摇头，脸上带了些委屈：“我依附月光而存在，法力又不够，不能离开这里。幸好你来了。”
“但是我早晚又要走的。”
“那再回来就好了。我可以帮你疗伤，你要是又病了伤了，就来找我，我不嫌麻烦。”
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贰
不过之后确实如此，东辰常因为这个来找她。他不知怎么的，很容易受伤，有时候隔几天，有时候隔几个月，老往这边跑。
好处是有阿舒在，都不会有性命危险，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莫名亲近不少。
“你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总是受伤。”阿舒开始念叨起来，语气中不乏关心。
“说了也没用，你也不懂怎么办。”
听到这话，阿舒生气了，道：“你先说。”
“好吧。”东辰把事情都告诉她。
他很久前驯服了一只穷奇作为坐骑。他是天上的星官，为紫薇大帝办事，不久前的一次任务中，穷奇被妖怪所伤，感染了魔性，成为了一只凶兽。紫薇大帝派遣了很多人去抓捕无果，下令要杀了穷奇。
可是他并不想事情发展成这个糟糕样子，想在紫薇大帝派出的人找到穷奇前，将他重新驯服、消除其魔性。
可是穷奇入魔后力量大增，东辰不是对手，一次次交手，一次次被打败，穷奇似乎看在曾与他共处的面子上，才没有杀他，却也不堪其扰。
上次，他就是因为和穷奇对战输了，才掉下这座山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可以帮你。”
“什么？”东辰感到震惊，他一直无法制服穷奇，不敢相信阿舒轻飘飘的一句话。
“你忘了？月亮可以治伤，所以它也能用来消除万物的魔性。”阿舒有些得意。
“你打算怎么做？”东辰疑惑，心中暗喜。
“在月满的夜晚，你把穷奇引来这片湖，剩下的交给我。”
“不，我不能这么做。”东辰犹豫了，“你根本不知道穷奇魔化后有多厉害，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中。”
“相信我。”阿舒微笑盯着他的眼睛，很有自信，“就当是我报答你这些日子的作陪。”
“你早就报答了，你为我治过很多次伤。”
“我也不想你再受这么重的伤。”
突然间一股奇妙的氛围笼罩着他们，身旁的环境更加寂静，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不远处，月亮倒映在湖中，光芒璀璨如钻石。
两个人的脸都渐渐红了。
还是阿舒开口：“到时候你也别想轻松，你也要来这里为我护法。我要在月光下布一个厉害的阵，需要很长时间，你得保证我的安全，并且暂时困住穷奇。”
“好，我且听你的。”
叁
月圆之夜，月光带着些诡异的色彩，湖面死寂，四周几乎漆黑一片。
阿舒正在施法布阵，将四周的月光都吸引道湖心月亮的倒影中。远远看去，湖中看起来似乎只有一面明亮刺眼的镜子。
远处传来穷奇的叫声，东辰引来了它。
“东辰，把它带到水里来，困住它！”阿舒大喊。她很少大喊，这次实在是情况紧急，不得有闪失。
穷奇似乎听懂了这番话，直觉不妙，转身欲走，可是东辰趁机施用法术，把它移到水中，以捆仙索将之牢牢绑住。
任凭穷奇各种挣扎，绳索有了生命般，紧紧粘在它身上，让它动弹不得。
阿舒口中喃喃念着咒语，术阵发挥效果了。
只见月亮的倒影从湖中升起，旋转着来到穷奇头顶，射下一片光罩，将它笼在其中。
“这样就可以了？”东辰问道，事情好像很简单。
“再等半个时辰的时间吧，别心急。怎么样，我可以帮你的吧，叫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个破烂事。”阿舒俏皮笑道。
“阿舒，你实在是个神奇的人物，我不能不服。”
东辰高兴之下，竟跑过去一把将瘦小的人儿抱了起来，“阿舒，制服穷奇后，我想办法帮你提高法力，带你去见外面的世界，外面……”
“嗯，我接受你的帮助，外面怎么了？”东辰的话没说完，阿舒疑道。
感到有些不对劲，她放开东辰，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泛着诡异蓝光的眼睛，瞳孔已经不见，只有两个迷茫的蓝色眼珠子在瞪着前方。
“是魔气！东辰，你也感染了魔气！”
阿舒叫道。她忙拉上他的袖子，那条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大口，魔气想必就是从这里浸染进他的身体。
整条手臂的血脉已经变成黑色，再不快点，他就要入魔了，该怎么办？
肆
阿舒只想到了一个办法，一命换一命。
思及此，她静默片刻，亲吻上东辰的额头。
“东辰，再见了。”
他仿佛听懂了什么，一行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原来你舍不得我的吗？”
阿舒微笑着，以额头轻抵他的额头，开始施法。
用灵魂施法。
此一术后，她将肉身无存，灵魂消散三界，不得超生。
时间滴滴流逝，东辰的眼睛逐渐恢复澄明，可是眼前的女子身影逐渐虚无，一阵风也能吹散似的。
“阿舒，你……”
“以后想我了，就看看月亮吧，我回到月亮里去了。”她的声音微弱至极，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后知后觉，东辰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差点入魔，多亏了阿舒，才……
“不！”东辰大叫，伸手欲抓住她的手，却只触碰到空气，她逐渐消散在风中。
“阿舒……”东辰疲惫坐在地上，低低抽噎。
“东辰，对不起。”是穷奇，它已经恢复了本性，“是我害了你，害了她。”
没有人回答。
一炷香后，东辰终于重新站起，道：“你看，那是月亮，她在那里看着我呢。也许，也许再过个几千年，她就能回来，回到我身边。她对我一直都很不放心。”
“也许吧。”穷奇道，没有反驳。
天上，圆圆的月亮低头俯视着人间，像是在看一场亘古千年的痴戏。
古风沐沐作者：青山假客。希望能讲出心中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