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礼物
天无私覆，苍穹如盖，黑色的夜空之中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月色如水，穿过不知多远的距离将白色的清凉之光洒向世间。大竹峰上，青叶沙沙，在圆月的映照之下隐隐透着安详的氛围，薄雾朦胧，满山的氤氲之汽在如练的光华之下迷蒙地缓缓蒸腾。
夜，竟是这般安宁。
缓缓跳曳的烛光之下，张小凡轻轻晃动着床边的小小摇篮，脸上尽是宠溺之色。
似是被父亲摇的舒服了一般，摇篮里的婴儿慢慢闭上了眼睛，黑长的睫毛轻轻的覆盖在了眼缝之上，嘴角时而轻轻一弯，无声的笑了。
床边的男子看着婴儿憨然可爱的笑容，眼角亦是泛出一丝笑意，然后，他轻轻起身，娴熟地拖住小家伙软软的脑袋，将襁褓里的孩子稍稍调整姿势，才放心地站起身来。
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本是清冷孤傲的绝美容颜，在他的面前，总会绽放出淡淡的温柔，似缠绵的耳语，似温存的笑容，而今，因为这个充满惊喜的小生命，更是散发出淡淡的母性与柔和。
张小凡回头一笑，带着不为人觉的温和，轻道：“你回来了？他刚睡下……”
陆雪琪清雅绝尘的容颜之上亦是露出淡淡的笑意，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又将目光缓缓移动到小襁褓里的婴孩身上，带着隐隐的温柔，道：“明日，小鼎就满月了。”
“嗯————”
“我明日要去通天峰见一下掌教师兄，小鼎……”
“小鼎有我，放心吧！”张小凡轻轻地揽过陆雪琪的肩膀。
“你身子有些亏损，过些时日也重新开始修行吧……”
“嗯，好。”
月亮不知何时绕过竹林，将清凉如水的月光洒过窗台，散落在两人拥立的地上。
东方渐渐泛白，远处青黛色的山峰也渐渐开明起来，由昏黑变为墨绿，又由墨绿变成青亮之色，黑夜与白昼的轮回似是不知沧桑一般转轴推进。
大竹峰上如往日一般升起了袅袅青烟，缓缓在升腾的过程中渐渐散去。
一抹白色的身影在这时飘然而起，淡蓝色的光辉在她的脚底一闪，便飞向天际。
新的一天悄悄开启了脚步。
大黄和小灰现在却不再闹着跑出去逍遥，整天翘着脑袋在张小凡的屋外徘徊，甚至还经常去扒窗户，急着要去看看那个整日不是睡觉就是哭闹的小家伙。
或许，在它们眼里，这个小生命亦是个奇妙的存在吧！
不知过了多久，
“叩叩叩……”
“喂，张小凡，你在不在……”
“我是书书，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张小凡的屋外，曾书书一手提着一只蒙着红色纱布的笼子状的东西，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另一只手在门上不停地拍打着，也打破了大竹峰上惯有的宁静。
“吱吱吱……”
“汪汪汪……”
这时不知小灰和大黄从哪跑了过来，似乎对这个书生模样的客人不太欢迎，又似是对这拍门造成的强大动静颇为不满，皆是对曾书书怒目冷对。
而曾书书对此却是并不在意，尤其见到小灰，更是两眼放光。他笑嘻嘻的走过去，拍了一下猴子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它的三只眼睛道：“咦，小灰呀？你那主人在不在……”
猴子似乎对他这种亲近的动作更为不满，像是想起了更让它气愤的事情一般，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恼了几分，向面前的男子做出了不友好的鬼脸。
“吱------”一声门响，张小凡终于在屋里走了出来。
曾书书听到声音，忙转过头，道：“你怎么那么慢，我在外面都等了好久了，快让我去看看你儿子……”
“你小声点，他刚睡着……”
“睡着了可以再醒嘛！我给他带了个稀罕东西呢！”
曾书书不由分说，忙向屋里走去。
“哎，你怎么就进去了……”
“你儿子在哪呢？让我看看嘛，怎么说我也有份功劳不是，嘿嘿……”曾书书转过头来，戏谑之中带着一丝狡黠，直直地看向门口貌似有些无奈的粗布男子。
张小凡一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你莫要再提这个，今日我就把它还给你，省的我都不知该放哪里！”
“有了儿子你就过河拆桥了？这世道啊……”曾书书脸上带着似得意又似挖苦的笑容，酸酸的看着已有些尴尬的张小凡，却没有罢休的意思。
“我怎么认识你啊！”张小凡更是无奈了。
“罢了，先让我看你儿子吧，今天他满月，我这做叔叔的还给他备了一份薄礼呢！”
说罢，曾书书似是炫耀，又似是邀赏一般，慢慢解开了手中提着的笼子上的红色纱布，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一点点地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似是一种鸟类的羽毛，却又不同平常的样子，一根根的渐渐在红色纱布之下晃动开来，直到看见这个趴伏在笼子里的小动物头上的翎毛之时，张小凡才恍惚认出这应该是一只孔雀。
只是，它的羽毛竟是黑白构成。
“我没骗你吧，真是有黑白孔雀的，它跟了我好多年了，和那只没壳的乌龟要好着呢，我今日给你儿子带来了，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曾书书说道，还用手拍打向张小凡的肩膀，然后将胳膊架在他的身上，故意做出一副勾肩搭背的样子。
然后，他微微抬起头，带着一丝探询道：“过几日，就让小灰去我那住几天吧！”
“…………”
张小凡刚才心里本是泛起了丝丝温暖，想起当年七脉会武时曾书书和他谈起那些稀奇物种是的光景，却不想他又说出后面一句，竟是还想着打小灰的主意，一时头大。
“你省省吧……小灰不会跟你去的。”
“那我在这看看它总得行了吧！”曾书书的口气里终于有些不满了。然后，他猛然拍了一下脑袋，转向张小凡道：“不是，我是来看你儿子的，把他抱出来让我瞧瞧嘛！”
张小凡淡淡一笑，脸上似乎泛起一丝柔和，轻轻走进内室。
曾书书知道他是去抱小鼎了，转而走向还未离开的小灰和大黄身边，用手探探猴子的皮毛，嬉笑道：“你那主人把你养的还不错嘛……”
小灰依旧很是不买他的帐，转身跳到大黄身后，再也不让曾书书触碰到，“吱吱吱……”的低吼着，来显示此刻内心的不满，但却并不跑出去。大黄在它身边安然地趴着，大大的尾巴此刻在他身后轻轻伏地摇摆，眼睛直直盯着张小凡进去的内室，似也是在期待什么。
忽然，大黄本是略显期待的眼神一变，泛出强烈的惊喜之色，硕大的身子也是从地上站了起来，发出一种讨好的低吟。猴子也是兴奋了起来，直直地看向前去，只见张小凡抱着一个淡蓝色的襁褓走了出来。
大黄和小灰眼里的惊喜之色更甚。小鼎出生这一个月，它们只是远远的看见过几次，却从未近距离地接触，今日这样看见这个让它们兴奋的小家伙，喜悦之情自是不必多说。大黄连连跑到张小凡的身边，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摇晃着大大的尾巴，不时地低跳两下，想去看看襁褓里的小东西。小灰也跳到跳到它的背上，吱吱吱的叫着。
曾书书也是很快走到张小凡身边，向他回怀里看去。只见这个粗布麻衣的男子怀里，此刻一个粉雕玉砌的婴儿正安然睡在柔软的襁褓之中，圆鼓鼓的脸蛋，浓浓的黑发，密长的睫毛，俊挺的五官……更可爱的是小嘴之上似乎还在吮吸着白皙柔软的小指头，似是啃着什么美味一般，透明的口水也随之溢出嘴角之外，嫩白如藕的小胳膊肉肉地分出好几节出来，此刻正在襁褓里静静的弯着，让人怜爱不已。
“张小凡，你儿子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
张小凡回头看他一眼，淡淡一笑，却不开口回应。
“有个漂亮的老婆就是好……儿子也能好看的多……”曾书书又似是认真道。
“你有完没完了……”张小凡实在忍受不了曾书书酸酸的语气，开口道。
“本来就是的，你不知道当时陆师姐与你成亲时，有多少青云弟子黯然神伤呢……”
“…………”
“你不是来看小鼎的么……”张小凡看曾书书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忙把小鼎递进一些让他看看，希望能止住这个让他不知该怎样回应的话题。
他自然知道，那个女子，是怎样地让人神往。
他的嘴角，隐隐又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这一招显然颇为有效，曾书书的眼睛立马被熟睡的婴儿吸引过去，他伸手用手指碰了碰那小小的脸蛋，看向张小凡，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他怎么老是睡？”
“小孩子都这样的……”张小凡宠溺的看着儿子，低声道。
“让我抱抱吧……”
张小凡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曾书书接过小鼎，也是有些兴奋了。他一手托着襁褓，一手用手指在小鼎的脸上轻轻拍着，喃喃道：“小鼎，睁开眼啊，我是曾叔叔啊，看我给你带黑白孔雀来玩了……”
张小凡一时无语。
半晌，他终于开口，忍笑道：“他听不懂的……”
“听不懂也要说的，我可不想让这小家伙跟他爹一样呆傻！”
怀里的孩子似是知道有人说他父亲的坏话一般，此刻睁开眼睛，看见抱着自己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心里不悦，哇哇哭了起来。
“他醒了，给我吧……”
张小凡正对曾书书的话哭笑不得，却听到小鼎哭了，忙重新抱了过来。
小鼎发现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又似是闻到熟悉的味道，立马止住了哭声，咿呀呀的似是对抱着他的父亲诉说刚才的不满。张小凡看着他，温厚的手掌在他的后背轻轻拍打，以示抚慰。
曾书书见小鼎停止了哭声，高兴地把笼子里的黑白孔雀提到小鼎面前，似示好一般，带着难抑的宠爱，道：“小鼎呀，你看它好不好看，就给你玩啦……它还会唱歌呢！”
襁褓里的孩子眼睛不知其然的眨了眨，看了曾书书一眼，又看了黑白孔雀一眼，愣了一下，像是思考什么一般。然后，转过头去，竟是对着不知何时跳到张小凡肩头的小灰笑了！
？！
曾书书愕然。
“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啊，怎么这小灰就这么受欢迎……”
“枉费我精挑细选且忍痛割爱……”
张小凡很少见到曾书书如此悻悻然的样子，又想到皆是缘于小鼎，心里感激的同时难免有些抱歉。只是他本不善言辞，又淡然处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抚眼前的男子了。
半晌，他幽幽开口：“还是谢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