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的梦

      我的初恋开始于大学三年级，是我对他一见钟情。一年以后，我毕业了，他继续留在学校读研，而后他留校任教。我在北方，他在南方，相隔两千公里，每隔几个月我会跑去见他一次。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陷于热切的思念和茫然的等待中。

      我盼望明天，却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夜里的梦变得多了。

      梦到漆黑的夜里下着雨，我乘公交车去找他，车里特别昏暗，人很多，站在一起很挤，有人拿着收起的伞，还在滴水，弄得车厢地面很湿。在梦里，无需火车飞机，只要乘公交车就能够到达他所在的城市。下了公交车以后，我冒着雨趟过泥泞的小路去到他的宿舍，宿舍里发出亮白的灯光，和我身处门外的漆黑截然不同。我走进宿舍里，看到几个人吵吵嚷嚷地打牌聚会，但是没有他。我又返回到门口处，望着屋檐外如墨夜色里密集的落雨，焦急地踱步。猛然醒了，一身汗湿。

      另有一次梦到自己要穿过一个无边无际浩大的迷宫才能和他相见，迷宫里只有我一个人，周围是暗黄色的墙，黄昏的暗黄色的光照出一道道暗影。我穿梭在墙和暗影交织的一条条窄巷里，孤单无靠，耗尽心力。终于，穿出迷宫，却发现和他却还有一墙之隔。他在一堵绝壁高墙的另一面，我无法攀越高墙，而任我如何呼喊他都听不到。我从无助的绝望中惊醒，一脸泪水。

      唯一能给我小安慰的梦，是梦里我忽然有了魔法，能够把他施法变小揣在口袋里带回家，小欣喜中醒来。

      我们也曾很长时间地打电话，那时的长途话费高得离谱，按分钟计费，一分钟就要一块多。那时的通话质量不好，总断线，每月里话费奇高。我在微薄的工资中算计着巨额的话费，还跑到黑市去买打折的电话卡。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地换个时间给他打电话，竟然是个年轻女人接的，她说："你打错了吧。"我当即挂了电话，心却慌了，晚上再给他打电话，他说出了实情，他说："我太累了，不想再继续这种不正常的生活了。"我当时特别平静，叹了口气，如释重负般重复地说了一句"不正常的生活"，便挂了电话。我没有告诉他，我本可以告诉他的事情。

      转天我去电信局交电话费，破天荒地要求打印电话费详单，意外发现很多不足六秒的通话被收了费。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脾气，和营业厅的服务员小姑娘大吵一通，边吵边哭，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回事？怎么总出错啊？"

      半年后，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很多年，我没有再恋爱，没有结婚。我买了房子，和我的儿子相依为命。孩子蹦蹦跳跳的，学前的日子里总喜欢和我腻在一起。有时我会训斥孩子几句，我妈妈看到了，就会对我说"别这么凶，以后你老了，他才会照顾你，他才会对你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