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一样的女人
十九世纪中期,中国第一批的美国移民到达了旧金山。他们主要来自于中国南部沿海的一些地区,为了生计,他们漂洋过海来到了旧金山这座新生城市,拖着小辫子的瘦削中国男人在这片土地上,从事奴隶一样的工作,做最粗重的活,拿最低贱的工资。由于男人们生存艰难,绝对没有能力带女眷在身边,于是漂洋过海拐骗过来的中国南方女人们,满足了这些的男人的性需求,还满足着当地白人少年的对于性的新鲜猎奇。
苍凉的时空: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夏天,圣弗朗西斯科那条六尺宽的唐人巷里,生活着第一批来自遥远东方的黄皮肤的梳小辫子的男人和缠小脚的女人。他们在一只只汽船靠岸时就嗅出人们身后的战乱和饥荒。这些逃难来的邪教徒,一望无际的爬上漫长的海岸,这些能够忍受一切的沉默的黄面孔将在退让和谦恭中无声无息的开始他们的吞没。
他们不声不响,缓缓漫上海岸,沉默无语的看着你,你挡住他右边的路,他便从左边通过,你把路全挡完,他便低下头,耐心温和的等待你走开。如此的耐心与温和,使你最终会走开。他们如此柔缓,绵延不断的蔓延,睁着一双双平直温和的黑眼睛。从未见过如此温和顽韧的生物。
拖着辫子的矮小身影一望无际的从海岸爬上来,以那忍让一切的黑眼睛逼你屈服。
他们在这个初生的城市形成一个不可渗透的小小区域,那里藏污纳垢,产生和消化一切罪孽,自生再自食,沿一种不可理喻的规律循环。他们的生命形式是个谜,一切道德文明准则不再能衡量这个生命形式。
一个圣洁的东方妓女: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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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你是个二十岁的妓女。首先你活过了20岁,这是个奇迹,你这类女子几乎找不到活过20岁的,你是唯一活到相当寿数的,其他风尘女子在18岁开始脱发,十九岁落齿,二十岁已两眼混沌,颜色敗尽,即使活着也想死了一样给忽略和忘却,渐渐沉积如尘土。
多么可怕的描写,二十岁本是娇艳欲滴的年龄,却已经被摧毁的消失殆尽。十二三岁就漂洋过海卖到唐人区,每天的生活就是被数十个男人压在身下,随着咿咿呀呀的床的呻吟,葬送着年轻的身体,她们没有尊严,尊严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奢侈,她们只是卑贱的活下去,为了今天有饭吃,你必须大声的叫卖,你要叫,你要使出浑身解数招揽你的客人,十五六岁已经用劣药打过无数次的胎,她们的子宫肮脏不堪,她们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机器。她们是最卑贱的窑姐,2000多个小白鬼定期造访唐人区,用零碎的糖果钱就轻易的在这些低贱低廉的妓女身上寻欢作乐。同样满足着淘金的、修路的中国劳工的欲望,他们也在这里找到女人们带来的的欢愉。他们是一群自我消化的特殊群体,重重苦难包围着他们,他们互相残害,互相奴役。
你是大龄的妓女,你登上黄金海岸时二十岁,在你这个年纪其他的妓女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已经走向黑暗的坟墓。因为你长得足够成熟,你不是青色的未发育完整的身体,你浑圆的是个火候恰好的小娘儿。
虽然你没有技艺、也没有妖藿的妩媚,也丝毫不带那千篇一律的淫荡眼神。
但你平时和真切让人在触碰你的刹那就感觉到了。
你能让每个男人感受洞房的热烈以及消灭童真的隆重。
因此你是天生的妓女,是个旧不掉的新娘。你这一切都让懂货的人都知道你是不多得的实惠。
最初你并不出色,你二十岁。比起干你这行的女子们,你已太老;二十岁该是去死的年龄。
你脱掉了足足吃进十斤丝线的大袄。这袄妓馆只有一件,给首次待客的姑娘穿。一个十二岁的小白鬼是你的第一个客人。你全身期待,就像浆汁越灌越满的果实。这一刻你迎合着摘取你的手,你不管这手属于谁。每个女人都有最美丽的刹那,一瞬间的怒放,要紧的是你这空前绝后的怒放被谁有幸看见。克里斯看见了,十二岁的小嫖客惊讶的神志一阵迷失。他想做一番乐的心情已熄灭,对你这个价钱低廉的中国窑姐的涉猎热情转成了倾慕。如世界上所有男童对成熟女子的倾慕。那古老陈腐的倾慕。这注定他和你不能再有痛快简单的男欢女爱。
当克里斯小白鬼从窗外看见了扶桑在十几个男人身下受辱,受难和毁灭,他没有看见抵抗和抗拒,他以为该有挣扎,该有痛苦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全是迎合和和谐。就像沙滩迎合海潮,没有动,静止的,却是全面的迎合。他的肉体是这和谐的基础,她主宰支配着伸缩、进退。你以为海以它的汹涌在主宰流沙,那是错的。沙是主体,它乘着无论多么无垠、暴虐的海。尽管它无形,它被淹没。
她的肉体在接受一个男人,她眼睛晕晕然竟是快乐。那最底下最不精神干预的快乐。
她站起,一股娟细的血从她腿间留下。这磁性的周期的血,克里斯被她对血的态度惊坏了。他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对血的从容。
你浴血,让他看你受难后的光辉,你却对你这些行为无意识。
你的受难震动了他。你任那血去流,任他去受惊。这血一文不值,你似乎这样告诉他,你也同样一文不值,而他渐渐从一文不值的东西中看到价值。
你怎样让他懂得你,流血、受难、欢乐,谁也离不开谁。
他看见了你的生命力,似懂非懂地认识到你其实在接受了苦难,不只接受,你是享受了它,你从这照理是巨大的痛苦中偷欢获益。
殊不知这是最大的智慧,这是最强大的心灵,这是生命撕裂的从容,那样毫无保留的接纳苦难,苦难是欢乐的源泉,是永不消逝的生命。
有人说你愚笨,就像半醉半痴的愚笨,就连疼的痛苦的体会也是迟钝的,或许这就是你的幸运,永远的低贱的活着。
她活得卑贱,活得毫无自尊,但是她的灵魂已经超越了现实的一切,她无比高傲的宽恕原谅任何给她带来苦难的人,就像她残缺不全的神经末梢,她已经超越了弱者的情愫,她是真正活着的人。她是弱者,弱到手无缚鸡之力,她对待一切的方式,就是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接受,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我愿意,我不反抗,我不挣扎,我接纳,我迎合,我和谐,我偷欢获益。
面对着克里斯的拯救,全然没有意义,她的快乐伴随着痛苦,只有痛苦她才有活着的意义,她不需要拯救,没有人能明白她内心的强大和圣洁,就像雾一样被撕裂再慢慢完整。
善恶兼备的东方奇侠:大勇
阿丁是这个地方冒犯不得的人,手下有二十多个“不好男儿”,只要阿丁一个呼哨,就会有提着板斧的人出来。阿丁不光是唐人区有声名,洋人也对他的神鬼故事有传闻。
阿丁众多的生意中包括放高利贷,开春药厂,运送成吨的脏衣服回大陆去熨烫---善恶兼备。
望风的说警察正往这里来,附近街口都给封了。警察突袭这个地下妓女拍卖场,暗道里藏着拍卖中的妓女们和阿丁,还有最小的一个中国妓女,一个五月龄的襁褓中的婴儿,这条生命哇啦一下乍出啼哭,阿丁的手扣在这颗头颅上,如同掐住一颗果子,结束了她的生命。
这个时候的阿丁是残忍的,邪恶的,是丧失人性的,那条小生命就像蚂蚁一样卑贱,他杀死他是那样自然,毫无愧疚,就如同每个人都没有灵魂,是一群行尸走肉,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来,其他都是妄想。正如每一个卑贱的中国人,他们互相残杀,互相暗算,这是哪个悲怆时代的肮脏不堪,每一个人都卑贱如蝼蚁,不仅仅是哪个襁褓,是每一个低贱的中国移民。
在他们和谐的自相奴役相互杀戮中,他们的人数膨胀壮大。
到后来阿丁知道了扶桑就是他家乡的妻子,或许谁也不想知道这样的实情,即使知道了日子还是照旧的过,阿丁把扶桑放置在自己的阁楼上,每天来找扶桑的客人络绎不绝,或者说是熙熙攘攘,扶桑的价钱甚至比当地的白人妓女还要贵重,有人来一睹这个中国名妓的音容相貌,有人要全套服务,包括上床,扶桑成了炙手可热的中国妓女。
扶桑的名气不知道就变得这样非同寻常了,或许是两个帮派为了她的相互厮杀,当两队人马手把板斧,坦胸露乳,庄严紧张厮杀在一起的时候,或许他们都忘记了他们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是精神压抑下的一种释放,是一种自相残杀的彰显力量,在这场肉搏战中,有人被砍断了脖子,有人掉了手臂,有人失去了大腿,有人几乎被砍成了两端,场面残忍血腥,血流成河,也让白鬼们看到了厮杀中东方战场,于是这个时候人们想起来引起这样战争的那个东方妓女。
也或许是那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扫荡,白人闯进了唐人区,烧杀抢掠,打家劫舍,数百名中国妓女被白人杂种拉到大街上轮奸,当扶桑被拖拽着拖进了一辆马车,那些白人杂种一个个轮流进去,扶桑没有大喊大叫,他甚至觉得这和平时的那些客人有什么不同,她只是觉得这些人比平时更高亢,脾气更暴躁而已,她咬掉每个人上衣上的一个纽扣,她攥在手里,听着它们哗啦的声音,我不知道扶桑是什么感受,他为什么要这些个扣子,或许这只是她的一个纪念,这场不同寻常的骚乱。
大勇爱着扶桑,当他知道扶桑被白人轮奸了以后,他想杀了她,只有爱到深处,才会想杀了对方,这或许是得到扶桑的另一种方式,最后,她决定成全扶桑,让扶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只要扶桑能叫的上名字的,大勇就把扶桑嫁出去,但是大勇知道扶桑只喜欢克里斯。
愤怒的阿丁杀了白人警察,被抓了起来,在执行死刑的时候,扶桑盛装打扮,与临行前的阿丁举行了欠下的婚礼,扶桑盛装出现,扶桑美的惊天动地。
一个致力于拯救扶桑的白人少年:
12岁的白人少年克里斯,当他第一次光顾唐人区,当他像其他的白人少年一样想在廉价的中国窑姐身上寻欢作乐时,她见识了最美丽的扶桑,每个女人都有最漂亮绽放的时刻,只是克里斯碰巧遇到了,他看着她高耸的云鬓,看着她带有东方繁琐的首饰,她看着她端起茶水轻轻为他吹去热气,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在这个少年心中,升气了现代人都拥有的东西,最伤人头疼的东西,或许这一颗克里斯爱上了这个繁琐的中国妓女,或许她那神秘脚部残缺不全的神经末梢,那种温软的中国女性的顺从与柔弱,克里斯完全放弃了在这个中国窑姐身上寻欢作乐的初衷,他内心里浮现了爱情的东西,就像所有的男人爱女人的爱情。克里斯拿出钱,说我可以买下你整个夜晚,他们没有做任何事情,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克里斯一直在找他,一直在找,他找了她三年,三年里扶桑打了5次胎,当他们相遇在唐人区的小巷子,他们四目相对时,扶桑恍然若失,她总觉的眼前这个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他就是那个12岁的白人少年,现在已经是15岁了。
在克里斯的心中,他想象着自己就是一个仗义执侠的骑士,他要致力于解放这个囚笼中的中国妓女,他要还她自由,他要通过与扶桑结婚的方式给扶桑人的自由,但是这样有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扶桑的自由是伴随着苦难的,只有在苦难中扶桑才感觉到最宽广的自由,最不受限制的自由,她的自由和苦难并存,那无边无尽的苦难,蕴含着无边无际的自由。
当扶桑从这个白人少年身上,感到从没有过的敏感,忠贞和永久的意识,想要把唯一给予他,同时也想在他那里索取唯一的心愿,扶桑感到了无边无际的痛苦,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身体的苦难,而是情感的忠贞和唯一,这种现代人身上最痛苦的爱情。爱情这一感念的生成是扶桑感到了痛苦,爱情是唯一的痛苦,它是所有痛苦的起源,包括忠诚和贞洁。
她没有同克里斯结婚,或许这样才是自己最好的保护,一生不再受爱情的困扰,然而她的发髻里藏着克里斯的纽扣,正如克里斯收藏着她的那绺头发,是爱情无法磨灭的印记,也是克里斯与她留给对方的束缚和羁绊,注定了扶桑要永远行走在人性和神行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