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城乱——章五
刑尸合忙使了个眼色,截口道:“都是道听途说,毕竟武城王也没又出来亲言证实,只是听说有一伙神秘人趁着月黑之夜,偷偷潜入武城王府的后院,杀人放火,穷凶极恶,后来还抓走了武城王的小儿子。”
黄泽道:“这伙人胆子不小,武城王府何等地方,都敢觊觎。”
刑尸合道:“是啊,武城王府岂容这些宵小作祟,仅是一个照面,数十名刺客当场被黄家家将击毙。不过,唯独逃了挟持黄小公子的那人,那个人可不简单,连武城王府里一等高手魔将陶古都被他一招重创,厉害,好生厉害。”
黄泽道:“魔将陶古……难怪大将军接令后,让我们务必小心谨慎,这个伙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夜袭击武城王府,难不成是西突蛇蛮子。”
顼诏月道:“黄伯伯这般说,是在说家父无能,将西突人放入关内了么?”
刑尸合道:“月儿,不得无礼,黄将军勿怪,小女孩儿口无遮拦。这波人实在诡异,不知道从何而来,有何目的,也没有留下一活口,城里众说纷纭。顼将军也正疑惑此事,所以特意派我等前来协助将军调查,将军言道务必抓住此人,只是……只是此人能将魔将陶古这等高手一招重伤,太过可怖,怕是不易对付。”
顼诏月指着那缚在一旁的洛千逆,道:“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人。”
刑尸合摇了摇头,道:“不见得,但肯定与此人脱不了关系,包括逃走的那六个人。那六个人胆子真大,竟然敢向界牌关去,我适才已传递消息,应该有人拦截。当务之急是将此人弄醒才是,摸一些口风才是。月儿,我瞧此人像是走火入魔,你去看看,还能不能将他救醒。”
洛千逆中了尸山五魈的摄魂大阵之后,百骸俱损,只觉得体内阴灵撕咬不休,像是要寻到一个出口,冲出去一般,难受无比,也不知熬了多久,眼前突然亮起一丝晦暗的火光,环视四周,只见自己身处帐篷之中,帐内灯火隐晦,正前方坐着零零几人,再瞧自己,身上缚着锁链,困在一方石柱上,动弹不得。
只听一个女子说道:“此人果然以‘炼魂’修道,难怪一身鬼气,全是他体内的阴灵作祟,师父说过,‘炼魂’之人一般多在北境,这……这……难不成他是鬼方国派来的人。”
洛千逆兀听此言,心下一惊,不由得问道:“你们是谁?”身上虚弱无力,使不出一点劲道。
只听一个黄衣男子道:“醒了?你还真得感谢这位姑娘,若不是顼姑娘出手,你怕是要当场暴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洛千逆稍稍恢复精神,定睛望了他一眼,默默闭上双目。那黄衣男子正是黄泽,他见洛千逆神色倨傲,眉头一皱,便要发作,只听刑尸合干咳一声,低声道:“老朽冒昧,胆敢请教阁下为何来我峋峔城。”嗓音低沉嘶哑,像是大病了一场。
洛千逆睁开双眼,疑惑道:“此处是峋峔城?”
石刑喝道:“这小子装糊涂,让我一石头砸他个稀巴烂。”身上锁链“哐当”“哐当”直响。
刑尸合微有愠色,道:“石刑,不得无礼。”转而又向洛千逆道:“十日之前,有一伙凶徒闯入峋峔城,火烧武城王府,劫走人质,请问阁下是否清楚此事。”
洛千逆道:“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刑尸合道:“阁下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适才为何与武城王府的小公子在一处。”
洛千逆道:“武城王府的小公子?你说的莫非是我捡的那个小子。”
刑尸合道:“正是。”
洛千逆道:“那小子是我从山里捡来的,其他我一无所知。”
那驼背老者凝视着洛千逆,像是要从他脸上寻到些什么,隔了一会,冷冷道:“阁下这番话叫人着实难信。”
洛千逆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就是那刺客。”
那驼背老者道:“以老朽瞧来也不像,听说劫走小公子的那人五十开外,体型宽阔,气力无穷,凡人近身不得,我看阁下也见不得有这等本事。”
洛千逆面色微变,思索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日前,他沿途经过熊耳山,无意撞到一个蓬头赤身的疯汉,将那小子吊在树上,兀自在一旁睡觉。洛千逆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岂知那疯汉顷刻间便发现了他,冲上来与之相斗,那疯汉甚是了得,一招一式狠辣夺命,渐渐将他逼于下风,正在洛千逆艰难抵挡之际,那疯汉不知为何咆哮一声,向旁边的树林撞去,看神色似乎特别痛苦,连续撞断数十根大树。洛千逆知自己远非此人对手,便将那吊着的小子救了下来,远遁而去。那疯汉发觉后,忍着痛苦从地上捡起乱石,猛地向洛千逆砸过来,却也不追来,因为此事,洛千逆被那疯汉一石击中后背,重创魂识,以至于后来被尸山五魈的摄魂大阵困住,身负重伤。
顼诏月见他不语,忍不住道:“你不是西突刺客。”见众人皆为疑惑,接着道:“而是鬼方派来的刺客,现在鬼方三国正与我大商牧神军交战,统帅正是先武城王黄滚老将军,你们此次前来正是要搅乱老将军的后方,让老将军无暇两顾,方寸大乱,是也不是。”
洛千逆道:“牧神军黄滚,你说我捡的那小子是黄滚的后人?”
顼诏月道:“不然呢!”
洛千逆忍不住一笑,道:“真是巧了,一报还一报,我与黄家两不相欠。”原来十几年前,洛千逆潜入鬼方王庭盗取嬴勾玄鉴,被鬼方众多高手追杀,彼时大商正与鬼方国、万尺国和芎火国交战,双方对峙数年,均战胜不得,洛千逆重伤之下被迫躲进商军大营中,为牧神军主帅黄滚所救。此恩洛千逆未偿得报,不料此次无意救得黄滚后人,算是偿还恩情,心中顿时释然。
顼诏月见他沉默不语,料得自己猜中,道:“你以‘炼魂’修术,一身鬼气,必然是鬼方人,你究竟还有多少同伙,你们以为来得了峋峔城便能全身而退么?”
洛千逆望了她一眼,道:“那小子浑身血脉被封,时日久了,人怕是也废了,你们能解得了么。”
众人异口同声道:“你能解得了?”
洛千逆道:“十几年前我受过黄滚的恩情,今日可以一偿。”
“你当真能解得了老夫的泰毁罗手。” 一阵幽怨之声仿佛从地底传来,冰冷刺骨,毫无生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邪异的味道,像是要刮起黄沙风暴席天卷地。只听得留守在外的众甲士纷纷呼喝“什么人!”“来者是谁?”“有刺客”,兵戈声、马嘶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就在这时,只听得风声大作,众甲士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屋内众人皆惊,黄泽正要出去查看,只见一个黑色事物破开帐门,向自己飞来。黄泽一把抓住,见那事物正是手下黑甲士卒,此时已然满脸撕烂、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黄泽尚未来得及惊怒,只见一个接一个的黑甲士卒扔进军帐之中,且飞来的力道奇大,一般人不敢硬接。一名报信兵刚要进帐来报,就被后面扔进来的黑甲骑士撞得筋骨俱断,一命呜呼。帐内众人见来敌之强如斯可怖,均不敢小觑,纷纷拿起兵器抵御,仅过片刻,军帐内已然堆满了黑甲士卒的尸体,鲜血横流。
顼诏月只道是洛千逆的同伙,回身躲过飞来的尸体,便要上前将他抓过来,只见洛千逆神色凝重,喃喃说道:“是他,他来了!”正好一具尸体砸来,正中洛千逆的面门,一撞之下,洛千逆鲜血直吐,却丝毫不以为意。
那恶汉石刑再也忍耐不住,长起巨大的身体,手中挥舞锁链,两方石柱带着那洛千逆掀开军帐。随即石刑跳上前去,两方石柱立在身侧,挡住众人,只身接住扔过来的黑甲士兵。黄泽定眼瞧去,只见帐外百十名黑甲士兵已去了一半,余下众人将一裸衣汉子围在场中,遥遥挥舞长戈,不敢上前。
黄泽见手下伤亡惨重,如何不怒,招来八眼黄鹰,顺手捡起地上长戈,向那裸衣汉子刺去。那裸衣汉子“哼”的一声,身子暴跳而起,一掌迎着黄泽劈了过去,这气势惊如狂雷、力压千钧。黄泽已从八眼黄鹰眼中探得那汉子身影,腾起身子,长戈横扫,便要勾住那裸衣汉子的喉咙,却感觉背心一阵剧痛,像是被巨石砸中一般,一口鲜血急喷而出,手中一摸,长戈已断为两截,那汉子已然回到原处,黄泽自成名以来,从未遇到过身法如此之快的高手,心中惊怒不已,此时只觉脑中轰然一响,身体如断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