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人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氺蜜觉得自己活了这十八年一直都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见绚烂的晚霞将天空编制成一幅瑰丽无比的图案,但是却无心欣赏。现在,她正两手托着腮,眼巴巴的望着那笔直的路的尽头。在等一个人,可惜,那个人的身影却久久不出现。
今天被老师责罚了,还是又去和朋友打球了?为什么还不来,还是把我忘记了?看他来了,我怎么惩罚他。
水蜜故意把脸鼓成包子状,转过头去,气鼓鼓的看着别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就是觉得失落怅然,他不是说他最喜欢她了吗?怎么能叫她等这么久?
骗子,都是大骗子。
这时,门吱呀开了。
一个瘦高个的女孩走了出来,圆圆的脸,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眉眼清秀,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水蜜,快进来吃饭吧。别在那儿坐着,小心着凉。”女孩冲水蜜说着,叹了口气,又进门去了。
良久,也不见水蜜起身,她只是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坐在那被晚霞染红的台阶上。
只听见“叮铃”一声,氺蜜如同被唤醒了一般,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
路那头,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正骑着自行车向这边来。
“罗天!”氺蜜高声叫着,晚霞映红她那张带着笑容甜甜的脸。
这就是氺蜜的生活,自从十四岁那年,她在游泳池溺水,是罗天救了她后,罗天是她唯一的朋友。在那次事故时,水蜜患上了孤僻症,不和任何人接触,只有罗天每天放学雷打不动的来看她,陪她说话。罗天的陪伴让水蜜渐渐有了欢笑,更重要的是氺蜜已经无法接受没有罗天的生活。她现在每天的愿望就是等罗天放学回来,听他讲那些有趣的事,看着他,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氺蜜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她喜欢罗天,喜欢的发疯。
那天,她依旧坐在那台阶前等罗天,她听见有人叫她。
她转过头是她的姐姐水色,姐姐是一名大学生,自从母亲在生氺蜜难产死后,爸爸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色就自觉承担起又当妈又当爹的责任,靠着社会救济金和自己打工将氺蜜拉扯大。
对于氺蜜来说,姐姐是对氺蜜相当重要的人。
“氺蜜,我们能谈谈吗?”
“什么事?”氺蜜有点不情愿,她怕罗天来了看不见她。
“我们进屋去谈吧。”水色说道。
氺蜜极其不情愿但是姐姐的话又不能不听,她磨磨蹭蹭了好久,才从那台阶上起来,进屋前还不住的看着那天通往罗天学校的路,但是她又看了看姐姐,觉得今天的姐姐有点奇怪。
“氺蜜,我知道我将说的事对你是极大的打击,但是我又不得不说,因为我觉得这是你该知道的时候了。”水色停顿了下,继续看着在那里坐立不安的水蜜,说,“罗天,今天他不会来了。”
氺蜜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
罗天怎么可能抛弃她?四年来,他每天都来看她,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天。
”水蜜,其实……其实根本……根本就没有罗天这个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每天都看见他骑车过来,而且他还摸过我的脸,甚至吻过我的脸颊。是你疯了吗?“
”氺蜜,我知道这是难以置信的事实,但这就是真相,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我又怕你他痛苦,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在这么活在自己梦中了。“水色声嘶力竭的说着,眼睛里盛满了哀伤和痛苦。
”不,这不可能。你在撒谎,你在骗我。“
”不,水蜜,是你在欺骗你自己。你要相信你自己,一起会好起来的,姐姐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氺蜜冲出了门,看见天边那张绚烂瑰丽的图画正在褪去,转而一张灰蒙蒙的画正在逐渐清晰。她就在那里站了好久,泪水啊一遍遍洗刷着她的脸颊,她那哀怨浸满的眼睛正死死的望着那笔直的路的尽头。
可那头,除了黑暗的暮色什么也没有。
可是,她怎么能够忘却,那让她死水般的心荡漾涟漪的车铃,怎么能够忘却,那张被晚霞映红的微笑的脸庞,又怎么能忘却她和他坐在着玫瑰色的夕阳下聊天到暮色四合。可是,现在,这里除了那冰冷无助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感觉背后被什么拥住着,转头,是姐姐水色,拿着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氺蜜,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一定会从妄想中解脱出来的。“水色环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氺蜜不能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崇拜,爱着,并奉为精神支柱的男孩罗天居然不存在。
她开始变得消沉,整天呆在屋子里,一步也不迈出去。她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只是花好长好长时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虚空发呆。
这天下午,水色因为有事,不在家,就嘱咐她按时吃饭,并且不要忘记吃药。氺蜜拿起她那吃了四年的药片,她其实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吃这个药,她没病啊。现在她知道,自己得病了,一种精神疾病。
她吃过药,看见夕阳透过窗户,在地板上上洒下了淡淡的红光,隐约间她听见了熟悉的铃声。
她自嘲似的笑着呢喃道,看来自己的病真不轻,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正要转身走向卧室,门铃响起。
门外是个面目清秀的男孩,穿着白色的衬衫,带着甜甜笑说:“氺蜜,你等急了吧!”
这不是罗天吗?
氺蜜的瞳孔急速放大,尖叫着后退道:“罗天,你不能来这儿,你不能再见我,我一直都在骗自己……你……你根本不存在……”
“什么?你开玩笑吧,氺蜜。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那天我被学校临时安排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忘记告诉你就离开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
氺蜜这才想起在这些天里,电话的确是经常响起。但是,这绝对是妄想。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氺蜜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大叫着,她不想再被自己的妄想欺骗了。
“氺蜜,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吗?不是说让我陪你一辈子吗?”罗天一脸痛苦的看着氺蜜,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奇长。
“不,这不是真的。”氺蜜哭着闭上眼,她希望自己的梦能快点结束。
“氺蜜,你不能这样伤害我,我们度过了那么美好的四年,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不是说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吗?”
“不,老天,我是和我自己度过了四年美好的时光。”氺蜜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她知道她必须要打碎这个梦。
罗天走进她,他想伸手去拥抱氺蜜,这个可怜却让人怜惜的女孩。四年前,在游泳场,她穿着碎花泳衣可爱的如同天使,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注定将堵上这一生的性命和她在一起。
可惜,造化弄人。罗天悲哀的笑着,他弯下腰,轻轻抚摸着抱头蹲在那里的水蜜,正想说话,突然感觉肚子上一阵钝痛,接着一股暖流涌了出来,罗天脸上立马转换上一副惊愕的表情,他低下头,看见氺蜜正瞪着眼睛,怨恨的看着他说:”罗天,我虚构了你,我现在要毁灭你!“说着,又向他的胸口刺了三刀,罗天瞬间感觉血如同没有阀门般汩汩的往外流,他的白衬衫前一大片的殷红,如同那天边瑰丽鲜艳的晚霞。
“水色姐姐,你在哪儿,我的病已经好了,从此以后罗天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水色姐姐,快来啊!”氺蜜在屋里转着圈,兴奋的大喊着。
罗天意识逐渐迷离,他的脑海里闪烁过四年前的场景。穿着碎花泳衣的少女要和那个好看的姐姐要泳圈,姐姐不愿给,少女有点生气,就将姐姐按进了水里,然后整个游泳场就充斥着少女的哭声和一张紧闭着眼的苍白的脸,左眼下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氺蜜,其实水色姐姐根本就不存在,我就是想告诉你,她在四年前已经被你……”罗天喘息着,呼吸完了最后一口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