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愿

      近两年，父亲总喜欢我们姐弟几个常回家探望他，哪怕不说什么话，就见一面，坐一坐，陪他吃顿饭，走时给儿女捎点自家地里种出来的土特产，他就心满意足。要是好久不见我们回家，他肯定会大发脾气，我想这大概是父亲年龄大了的缘故吧。

      刚开春，父亲突然说他要把家里的二十亩地全栽成果树，我和老公都极力反对。我真不明白，父亲都七十岁的人了，种了一辈子地，腿又有些瘸，还有气管炎，经常咳嗽气喘，怎么想起栽果树了？以前地里种的都是玉米，玉米熟了，联合收割机连收带脱，黄灿灿的玉米粒就冒出来了，很让人省心。栽果树可就麻烦了，二十亩果园那不是开玩笑的，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闲暇时间，弟弟们都在外地打工，谁来帮他管理？况且父母每月还有几百元养老金，再加上我们姐弟给的生活费，足够他们老两口生活了，他也没必要这么拼命哪！但父亲性子倔，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父亲说：“我栽树是想再补盖两间房子，家里地方小，过年了，你弟弟们都不愿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我跟你妈心里发慌。”原来父亲栽树是为了盖房，盖房是为了儿女们过年过节回来团聚。我对父亲说，我们大家都凑点钱，不就把房盖了？可父亲说：那不行，现在工价大，你们都有家，有孩子，挣点钱不容易，我不能拖累你们。父亲说干就干，买树苗、挖树坑、栽树，一边干一边咳嗽，但他还是硬撑着把二十亩地的果树栽完了。父亲拄着锨把站在地头，望着他亲手栽种的蔚然成林的果园，笑着说：前人栽树，后人好乘凉啊，等我没了，这些果树留给子孙们，那也是笔财富啊。接下来，父亲就开始精心经营他的果园。第三年，果树开始挂果子了，父亲更加殷勤地照看着果园，除草、梳果、打药、施肥，桃子长得白里透红，看着让人垂涎欲滴，苹果红彤彤的，更加惹人怜爱。那年正好果子价钱高，二十亩果园第一年挂果就卖了一万多。

      那日，我刚下班回家，就看见父亲正跟老公嘀咕什么，一问，原来父亲准备盖房，差一万元。我说：你不是等苹果卖了才盖房吗？父亲说：头年挂果，卖的钱盖房不够，我得先借你一万，等明年果子卖了再还你。我自然不能拒绝，父亲乐呵呵地拿着钱回去了，我心里想：父亲是着急盖房，想让弟弟们今年都回家过年。可父亲就是偏心眼，给儿子盖房，也舍不得问儿子要钱。

      房子终于盖起来了，但父亲盖的不是两间，而是三间。我问父亲：怎么盖了三间？父亲说：还有一间是你们的，你就是嫁人了，也是我娃，我专门给你留一间，要不，你要是借口没房子住，不回来看我和你妈，我们也没辙呀。父亲开着玩笑，我的眼睛瞬间却潮湿了。

      刚入腊月，父亲就催着我给弟弟们打电话，说今年有房子住了，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春节了，弟弟、弟媳们都带着孩子们回家了，再加上我们三口，家里比往年热闹多了。父亲说：房子盖好了，你们回来都有地方住了，我的心愿也算了啦！饭桌上，大家轮流为父亲敬酒，父亲喝得满脸通红，却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这一刻，是父亲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