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五十三·汉纪四十五
汉纪四十五,丙戌(146)—丙申(156年),共11年
孝质皇帝(名 刘缵(音“纂”),渤海孝王刘鸿之子)
本初元年(丙戌,146年)
1.夏天,四月庚辰日,朝廷要求郡国推荐精通经书古籍的人才到太学院当老师,并要求大将军及以下的官员必须让自己的儿孙来太学院中接受教育,到了年底会进行考试测验,然后根据成绩安排相应的官职。
千石官员、六百石官员、四府(大将军府、司徒府、司空府、太尉府)中的掾属、三署(五官署、左署、右署)中的郎官、四姓小侯(窦、邓、阎、梁)中对经书典籍有研究的人,要按照他们所研习的专业进行考核,然后将考核结果优异的人员名单上报朝廷,按照顺序进行赏赐和提拔。
这条政策一推出,马上社会上就形成了浓厚的学习氛围,太学院中的学生数量一时间多达三万多人。
2.五月庚寅日,朝廷将安乐王刘鸿改封为“渤海王”。
3.海水暴涨、发生了倒灌,有很多老百姓的房屋都被海水摧毁。
4.六月丁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5.刘缵虽然年纪小,但是头脑灵活机敏,有一次在群臣朝拜天子的朝会上,他定定地看着大将军梁冀说:“真是个专横跋扈的将军!”
梁冀听到刘缵这么说自己,不免生出了厌恶之情,暗中产生了要把刘缵除掉的想法。
闰六月甲申日,梁冀让安插在刘缵身边的人给他送去了一碗有毒的面条。
刘缵吃了面条后过了不久,便觉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身体越来越沉重烦闷,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中了毒,便赶紧让人把太尉李固叫来。
李固上前,问刘缵身体不适的具体情况,当时刘缵还有力气说话,他说:“我吃了那碗面就成这样了,现在我肚子疼得厉害,给我些水喝,还能活命。”
当时梁冀就在现场,他听到刘缵这么说,生怕他喝了水之后毒药起不了作用,于是赶忙插嘴制止:“怕陛下喝了水后会呕吐,千万不能喝啊!”
梁冀一番话还没说完,刘缵就已经气绝,当场驾崩了,享年九岁。
李固发现刘缵已然断气,惊慌与不可置信一瞬间涌上心头,抱着刘缵的尸身就嚎啕大哭了起来,然后上奏要求对太医进行调查审问。
梁冀担心最后下毒之事会被查出来,因此对李固的提议暗暗感到愤恨。
刘缵驾崩之后,紧接着就要商议确立新天子一事,太尉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给大将军梁冀写了一封文书:“大汉天下现在陷入了很艰难的局面,短短一两年间,竟然有三位皇帝(汉顺帝刘保、汉冲帝刘炳、汉质帝刘缵)晏驾。
如今又要确立新帝了,天子到底该选谁,这是一件对国家对百姓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微臣知道梁太后和大将军身负国之重任,一定会谨慎抉择,挑选一个身体健康、头脑聪慧、有政务处理能力的天子;但是微臣愚钝蠢笨,还是有几句话想要说。
前代王朝废黜和立新之事,近代拥立天子之事,都是与公卿大臣一同商量后才定下的最终人选,这次也应该采纳众人的意见,选出一个让上天和民众满意的天子。
《左传》中说:‘把天下交出去很简单,但是找到能肩负起整个天下的人很难啊!’
当初昌邑王刘贺(即 海昏侯)被霍光拥立为天子后,短时间内做出了一千多件荒唐的恶事,搞得朝堂宫中鸡犬不宁,霍光看到刘贺竟然如此昏聩,肠子都悔青了。
要不是博陆侯霍光胆识过人、忠心耿耿,要不是田延年挺身而出、震慑群臣,怕是大汉的江山真的要毁在昌邑王手里。
由此可见,天子之位到底由谁来坐,是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的,万万不可草率轻佻。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如定下天子人选的事情重要,一个国家到底是昌盛还是衰败,社会到底是安宁还是混乱,全都系于这一次的决定啊!”
梁冀收到了三公的联名奏疏,于是把三公、中二千石官员、列侯都叫来商议立新帝一事。
太尉李固、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和大鸿胪杜乔认为,清河王刘蒜深得人心,早就已经有优良的名声流传在外,而且刘蒜是汉质帝刘缵的兄长,从亲缘关系上来说是与先帝(刘缵)关系最近的人,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选。
此提议一出,朝中的大臣都纷纷表示赞同。
有一次,中常侍曹腾曾经去拜访刘蒜,当时刘蒜的态度较为散漫随意,礼节不是很到位,所以等曹腾回去之后便跟同事们吐槽,因此刘蒜在宦官群体中的名声很不好。
在汉安帝刘祜建光元年(121年)时,平原王刘翼被刘祜贬爵为“都乡侯”后遣返回河间国;后来在汉顺帝刘保执政时,刘翼的父亲·河间孝王刘开提出把自己封地中的蠡吾县分出来给刘翼,以此地封刘翼为侯爵,得到了刘保的批准。
等到刘翼去世后,由他的儿子刘志袭爵为“蠡吾侯”。
梁太后有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刘志,于是下令将刘志征召到夏门亭,打算定下这门婚事。
当时正赶上汉质帝刘缵驾崩,梁冀很忌惮群臣看好的候选人刘蒜,他心中想要拥立的天子人选就这么落在了刘志身上,但是由于大部分人的意见都与自己不一样,而且自己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反驳群臣的看法,所以一直都在为此发愁,所有的愁苦和憋闷都表现在了脸上。
曹腾得知梁冀心中的烦忧,而且他们也不喜欢刘蒜,所以找了个月黑风高夜晚去找到梁冀,进行了一番游说:“大将军您的家族是资历深厚的权贵外戚,您又肩负辅佐执政的重任,然而您所结交的宾客遍布天下,这些人难免会借着您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惹是生非。
清河王(刘蒜)这人既聪慧机敏、又明辨是非,如果真的让他当上了天子,怕是您就要大祸临头了!
依我看,还不如选择蠡吾侯(刘志),他虽然资质不如清河王,但是可以保住大将军一门长久的富贵荣华呀!”
这话正中梁冀的下怀,于是第二天,梁冀再一次把三公九卿都召集起来,情绪非常激动地发表了一番讲话,表示要立刘志为新天子,态度坚决、气势高亢、言辞激烈;在这样的压迫感之下,司徒胡广、司空赵戒以及其他大臣根本就不敢提出任何反驳意见,只好连连答应:“一切都听大将军的!”
在一致的附和声中,只有太尉李固和大鸿胪杜乔仍然坚持立刘蒜为帝。
梁冀恶狠狠瞪了李固和杜乔一眼,语气愤怒的高声说:“散会!”
由于清河王刘蒜的名声早就已经深入人心,李固认为还有争取的机会,于是再次递交奏疏劝梁冀改变想法,但是这么做只起到了愈发激怒梁冀的作用。
闰六月丁亥日,在梁冀的软磨硬泡之下,梁太后罢免了李固的太尉一职。
闰六月戊子日,朝廷任命司徒胡广为太尉,任命司空赵戒为司徒,二人与大将军梁冀共同录尚书事(总领尚书事务);任命太仆袁汤(袁安之孙)为司空。
闰六月庚寅日,朝廷派梁冀拿着节杖、带着青色车棚的诸侯王专用车,将蠡吾侯刘志接入南宫之中。
当天,刘志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岁。
梁太后继续代替刘志处理国政。
6.秋天,七月乙卯日,孝质皇帝刘缵在敬陵下葬。
7.大将军府的掾属朱穆(朱晖之子)写了一封劝谏文书给梁冀,说:“明年是丁亥年,按照天文历法推算,当太岁(土星,也代表福祸吉凶,与每年的天干地支有联系)在丁、壬时,掌管祥瑞的太岁在北宫;当太岁在亥、卯时,掌管灾祸的太岁也在北宫——所以丁亥年,相当于福气和灾祸同时存在于北宫,这就意味着北宫处于乾位。
‘乾位’在《易经》中代表‘龙战于野’,也就是象征着阴阳二气在此时会进行交锋争斗,而且阳气有压制阴气的势头。
希望大将军能够一心为公、执政为民,不要因为私人好恶影响公事的抉择,尽可能的为国家招揽有能力、有水平、有道德的贤才,罢退那些奉承谄媚、阴险凶恶之徒;然后为皇帝挑选一些高素质、高水准的好老师。您也应该与那些清廉高洁、敦厚守礼的士人们为伍,带着这些人尽心尽力的为陛下提供辅佐和帮助——
如此一来,您的地位就会如同终南山一样不可动摇,就会如同地处广袤平原一样稳固安逸,还有谁能撼动您在朝中的地位呢?
议郎、大夫之职,承担遮评议政事、发表提议、以备天子咨询的重大职责,身居此位的人应该是德才兼备、学识渊博的儒生,然而如今担任议郎和大夫的人,大多数都不符合这一标准,很难出色的完成本职工作,那就更别提能给天子多大帮助了。
九卿之中目前也有不少人德不配位、名不副实。
以上这些情况希望大将军引起重视,及时作出改变。”
朱穆又推荐了种暠和乐巴等人,但是没有得到梁冀的任用。
8.九月戊戌日,刘志给河间孝王刘开(刘志之祖父)追加尊号为“孝穆皇”,给他的夫人赵氏追加尊号为“孝穆后”;孝穆皇刘开的祭祀庙宇被定为“清庙”,陵寝被称为“乐成陵”。
刘志给蠡吾先侯刘翼(刘志之父)追加尊号为“孝崇皇”,祭祀庙宇被定为“烈庙”,陵寝被称为“博陵”。
乐成陵和博陵都安排了县令和县丞前去管理;刘志让司徒带着节杖,前去陵寝以太牢(牲具为猪牛羊)礼仪进行祭祀。
9.冬天,十月甲午日,刘志尊称母亲匽氏为“博园贵人”。
10.左冯翊滕抚个性耿直不阿,根本不屑于去巴结当朝权贵,这一点得罪了后宫中的宦官;于是在朝廷对平盗、平羌一事论功行赏的时候,滕抚本应接受封赏,但是太尉胡广为了顺从宦官的意思,参了滕抚一本,最后滕抚被罢免了左冯翊一职。
于是滕抚就这么在家中一直待到去世都没能再次得到启用。
孝桓皇帝上之上(名 刘志,汉章帝刘炟之曾孙,蠡吾侯刘翼之子)
建和元年(丁亥,174年)
1.春天,正月初一(辛亥),发生了日食。
2.正月戊午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3.三月,沛国谯县出现了龙。
4.夏天,四月庚寅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5.朝廷立阜陵王刘代的兄长·勃遒亭侯刘便为“阜陵王”。
6.六月,太尉胡广去世,朝廷任命光禄勋杜乔(杜乔从大司农升至大鸿胪,升至光禄勋)为太尉。
自从李固被罢去了太尉一职,朝堂上能够与梁冀对抗的那股势力一瞬间就泄了气,公卿大臣都在梁冀的威严和压迫之下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太尉杜乔仍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从来不对梁冀有所屈服,所以朝中有很多臣子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杜乔身上。
7.秋天,七月,渤海孝王刘鸿去世,没有儿子承袭爵位。
梁太后立刘志的弟弟·蠡吾侯刘悝(音“亏”)为“渤海王”,定为刘鸿的继嗣。
8.朝廷下诏封赏拥立新帝的功臣,给梁冀的食邑增加了三千户的供奉,封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为“颍阳侯”,封梁蒙为“西平侯”,封梁冀的儿子梁胤为“襄邑侯”,封胡广为“安乐侯”,封赵戒为“厨亭侯”,封袁汤为“安国侯”。
中常侍刘广、曹腾、州辅等七人全都被封为了亭侯。
太尉杜乔上奏劝谏:“古时候英明的君主,最重视的就是任用贤才、赏罚分明。
古时候的那些亡国之君,他的朝堂上难道就没有忠心为国、直言极谏的臣子?难道就没有封爵裂地的规矩和条件?
并非如此。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听不进贤人的计策,不以经书典籍上的内容为标准,听到有帮助有益处的言论却不相信其中的道理,听到谄媚讨好的言论也发现不了这些话中不合理的地方。
陛下您之前身为诸侯,一跃成为统领天下的人主,无论是上天还是百姓都把兴旺国家的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但是您不先对贤人忠臣以礼相待,却忙着给身边亲近的人予以爵赏,这不是辜负了天下人的期待吗?
梁氏一族的人,以及那些侍奉洒扫的低贱宦官,这些人对国家没有立下任何功劳,但是食邑和爵位却一样不少;上天赐予您封赏的权力,是用来褒奖贤人、表彰功臣的,您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背离老天的心意了,举例都举不完!
功臣得不到该有的奖赏,那么那些为国效力、为民服务、为社会做贡献的人只会对朝廷越来越失望;
祸乱朝纲、破坏秩序的奸臣得不到问责,只会让那些奸臣贼党越来越放肆嚣张的作恶。
如果制度条例的公信力越来越低,那么就算人们被刀斧加身也不会受到任何震慑,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律法只是摆设,根本就不会真的用刑;就算被赏赐爵位金钱也不会感受到任何鼓舞,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自己不立功,也会照样有赏赐可拿,当然不会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了。
长此以往,何止是朝堂混乱、政令不一?整个政权被推翻都是完全有可能的!怎么不重视起来呢?”
杜乔的奏疏交上去之后直接石沉大海。
9.八月乙未日,刘志册封梁氏为皇后。
梁冀提出迎娶梁氏需要刘志给出丰厚的彩礼以及举办盛大的典礼,然而杜乔拿出了相关规定和前代的经验做法,认为梁冀的提议不可取,但是最终朝廷还是按照梁冀的说法执行了。
梁冀跟杜乔打招呼,要他推荐氾宫为尚书;氾宫之前因为私吞钱款留下了案底,因此杜乔以此为由拒绝了梁冀的请求。
由于杜乔多次与梁冀唱反调,于是九月丁卯日,京师发生了地震,为了消灾,朝廷罢免了杜乔的太尉一职。
冬天,十月,朝廷任命司徒赵戒为太尉,任命司空袁汤为司徒,任命前任太尉胡广为司空。
10.宦官唐卫、左悺(音“惯”)在刘志面前诋毁杜乔,说:“陛下原本被朝廷选中为天子的时候,杜乔和李固站出来表示极力反对,认为您没有资格继承大汉的宗庙社稷。”
因此,刘志对杜乔和李固恨得是咬牙切齿。
十一月,清河郡人刘文和南郡的妖贼(靠散播煽动性强的言论来引起社会动乱)刘鲔相互勾结,放出谣言“清河王(刘蒜)要统领天下”,以求在社会上引起反响和轰动,然后打算借助社会舆论顺理成章的立刘蒜为帝。
过了没多久,刘文和刘鲔的阴谋就被人揭发了,于是二人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劫持了清河国国相谢暠,说:“只要立清河王为天子,你就是三公!”
谢暠当然不愿意参加这一谋逆之举,当场对刘文和刘鲔破口大骂,刘文一怒之下将谢暠杀害。
朝廷下令逮捕刘文、刘鲔,将两位妖贼诛杀。
由于清河王刘蒜被牵扯其中,遭到了有关部门的弹劾,因此朝廷将他的爵位贬为了“尉氏侯”,发配到了桂阳。
清河王刘蒜自杀。
梁冀借着这件事情把李固和杜乔也牵扯进了此案,诬陷他二人与刘文和刘鲔有书信往来,请求将李固、杜乔捉拿问罪。
梁太后知道杜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忠臣,相信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于是没有采纳梁冀的提议。
不过即便没有得到梁太后的批准,梁冀还是擅自把李固逮捕入狱了,李固的学生渤海人王调主动带上枷锁,写了一封信为李固申诉喊;河内郡人赵承等几十人也自带刑具来到宫门前为李固求情。
梁太后下诏赦免李固、释放出狱。
在李固被放出监狱的那天,人们得知这一消息后都兴奋得喜出望外,京师中大街小巷都充满着“万岁”的欢呼声。
梁冀得知李固如此深得民心,对此大为震惊,担心李固凭借着在社会上的名声最终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更加坚定了要除掉李固的想法,再一次上奏说李固与刘文、刘鲔有染。
大将军府中的长史吴祐看到李固遭受到梁冀的诬陷,感到非常痛心和愤怒,多次劝梁冀放过李固、不要再如此专横;但是梁冀听完这些反而变得更加生气了,根本听不进吴祐说的一个字。
从事中郎马融是大将军府中负责给梁冀写奏疏和表章的,在吴祐苦口婆心劝梁冀的时候,马融当时也在场。
吴祐对马融说:“诬告李先生的罪名,是您一笔笔写下的。要是李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您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梁冀也知道吴祐这是在指桑骂槐,怒气腾腾地站起来,走进了后屋,吴祐也怒火中烧,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最后,李固在监狱中被处死。
李固在接受死刑之前,写下了一封信用以告诫胡广和赵戒:“先帝(汉顺帝刘保)对我有赏识之厚恩,我必然要为国家尽心竭力的奉献我的忠心,即使冒着生命危险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我毕生的志向,就是要保护大汉社稷、维护汉室江山,那些拥立孝文皇帝(刘恒)、孝宣皇帝(刘询)的臣子就是我学习和效仿的榜样。
哪能想到,您二位竟然被梁冀给镇住了,任由他拥立他所看中的傀儡,就这样放弃了对国家更好的人选——明明有机会重新振作大汉社稷,但是却被危害国家之人硬生生占据了上风!
依我看,从梁冀拥立新帝开始,大汉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你们都是拿着大汉俸禄的三公啊,国家养着你们、供着你们,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眼睁睁看着国家处于危亡的边缘竟然不出手相救,难道你们还指望后世公正的史官会为你们遮掩、粉饰?
我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是带着对国家的一片赤胆忠心而死,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值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胡广、赵戒看到李固的书信之后,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也讲不出什么别的话,只有不停地哀叹和落泪。
梁冀让人去威胁杜乔:“识相点赶紧自杀,至少你的妻子儿女还有活路。”
杜乔坚决不屈服。
到了第二天,梁冀派骑兵来到杜乔的住所,看他到底自裁了没有,然而府内没有传出一丁点儿哭声,并没有举办丧事,说明杜乔还没有死。
梁冀气得火冒三丈,转头就让梁太后下令将其捉拿入狱;最终,杜乔也在监狱中丧命。
在李固和杜乔死后,梁冀把他二人的尸身直接曝露在洛阳城北(夏门亭)的十字路口,放出话来:“敢给李固和杜乔哭丧的,罪加一等!”
李固有一名学生,名叫郭亮,是汝南郡人,当时还尚未成年,只见他左手拿着奏章和一把斧子,右手拿着处刑的砧板,来到宫门前递交奏疏并为李固伸冤,请求朝廷允许自己收敛李固的尸身,好好给他安葬。
然而奏疏交上去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随后,郭亮就连同南阳郡人董班一起去给李固哭丧,并且坚守在李固的尸身旁边,一直不愿离去。
夏门亭的亭长(维护当地治安)对郭亮和董班呵斥道:“哪来的酸腐文人!公然触犯禁令,难道你们想试试监狱是什么滋味吗?”
郭亮说:“我只做我觉得正确的事,不知性命为何物!你拿死吓唬我有什么用!”
梁太后得知郭亮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被他们的真诚仁义所打动,于是赦免了他们的罪过,留住了一条命。
杜乔曾经的手下陈留人杨匡,得知杜乔的死讯后,嚎啕大哭,马上就动身没日没夜的往洛阳赶。
杨匡来到洛阳后,带上之前给杜乔当小吏时的红色头巾,说自己是夏门亭的小办事员,就这么留在那里为杜乔守了十二天的丧。
后来,有人发现杨匡在为杜乔守灵,于是就把他给举报了,洛阳官府把他了起来,将这件事汇报了上去。
梁太后赦免了杨匡的罪过。
随后,杨匡来到宫门前递交奏疏,请求给李固和杜乔入殓并送回老家下葬,得到了梁太后的批准。
杨匡带着杜乔的灵柩回到了杜乔的老家河内郡,下葬完毕之后便为他服丧,等服丧期结束,他与郭亮、董班都选择了归隐,永远不接受官府的征聘。
梁冀把吴祐下放到地方上去担任河南相,吴祐主动辞去官职回到了老家,最终在家中去世。
经过刘文、刘鲔谋反一事,给梁冀敲响了警钟,此刻他回想起了朱穆当初劝自己给刘志挑选优秀的良师益友之事,于是上奏梁太后,任命种暠为从事中郎,推荐乐巴为议郎,并且将朱穆作为大将军府中的优秀员工,推荐他为侍御史。
11.本年,南·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兜楼储)去世,车儿成了新一任单于,号称“伊陵尸逐就单于”。
二年(戊子,148年)
1.春天,正月甲子日,刘志成年,举行加元服礼。
正月庚午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三月戊辰日,刘志和梁太后来到大将军梁冀的府邸。
3.白马羌人入侵广汉蜀国(管辖范围为蜀郡北部),当地的长官遭到杀害。
益州刺史带着板楯蛮出兵将白马羌击败。
4.夏天,四月丙子日,朝廷封刘志的弟弟刘顾为“平原王”,确立为孝崇皇刘翼的继嗣,给孝崇皇夫人马氏追加尊号为“孝崇园贵人”。
5.五月癸丑日,北宫掖庭的中德阳殿和左掖门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刘志和梁太后转移到了南宫中居住。
6.六月,朝廷下诏将清河郡改为甘陵(孝德皇刘庆的陵寝)郡,立安平孝王刘得的儿子·经侯刘理为“甘陵王”,确立为孝德皇刘庆的继嗣。
7.秋天,七月,京师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三年(己丑,149年)
1.夏天,四月二十九日(丁卯),发生了日食。
2.秋天,八月乙丑日,有彗星出现在天市垣附近(象征着国都搬迁)。
3.京师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4.九月己卯日,发生了地震。
九月庚寅日,再次发生了地震。
5.有五座山发生了山体滑坡。
6.冬天,十月,朝廷罢免了赵戒的太尉一职,任命司徒袁汤为太尉,任命大司农河内郡人张歆为司徒。
7.本年,前任朗陵侯国相荀淑去世。
荀淑从小就沉迷学习,既学识渊博又品行高洁,随着年纪渐长,逐渐在社会上获得了不错的名声,因此门下收纳了不少学生,就连当世名声大噪的贤人李固、李膺等人都把荀淑当做人生导师。
在荀淑担任朗陵侯国相的时候,处理事情清晰明了、毫不拖沓,解决案件准确明断、无一冤枉,大家都尊称他为“神君”。
荀淑有八个儿子,分别是:荀俭、荀绲(音“滚”)、荀靖、荀寿、荀汪、荀爽、荀肃、荀专,他们兄弟几个都有美名流传于世,当时的人们称其为“八龙”。
原本荀氏一族所居住的乡里名叫“西豪”,由于他们一家子都是素质优良、博学广知的名人,颍阴县县令渤海人苑康认为他们与古时候高阳氏那八个有才华有德行的儿子(苍舒、隤敱(音“颓捱”)、梼戭(音“稠演”)、大临、厖(音“忙”)降、庭坚、仲容、叔达)一样,于是将西豪里更名为“高阳里”。
李膺性格清高简约,基本不结交什么朋友,只一心一意把荀淑当做自己的老师,把同郡(颍川)人陈寔当做自己的好友。
有一次,荀爽去拜访李膺,然后为李膺驾了一次车,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仍旧为此事回味无穷,兴奋劲儿一直没过去,口中念念有词:“我今天为李先生驾车了!”可见李膺是多么受到名士们的推崇和爱慕。
陈寔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一开始只是在颍川郡当一个西门亭亭长。
同郡人钟皓是一个真诚淳朴的人,在当地小有名气,多次受到官府的征召,前后加起来共有九次;按照年龄和辈分来推算,钟皓属于陈寔的老前辈,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与陈寔成为了好朋友。
当时钟皓是颍川郡的功曹(负责人事任命),被司徒府给招走了,在动身离开之前,颍川太守高伦问他:“谁能接替您呢?”
钟皓说:“如果您真心想要一个能够胜任功曹这一职位的人,那么我推荐西门亭亭长陈寔。”
陈寔听说钟皓向颍川太守举荐了自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道:“还以为钟先生识人的水平一般呢,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发现我!”
随后,颍川太守高伦便征聘陈寔为功曹。
那时,中常侍山阳郡人侯览给高伦送去了个关系户,于是高伦给陈寔去了一封文书,要求将这个关系安排在文学掾。
陈寔看出这人能力不行,便把文书藏在怀里前去面见高伦,说:“这人根本就不是做事的料,然而侯常侍是皇宫中的红人,他的指示也不好违背,所以我认为您还是别下这道文书,就把他当做是我挑选中的人就好了,这样既不会让您留下与宦官有染的把柄,也不会让您落下识人不明的坏名声。”
高伦采纳了陈寔的提议。
自从关系户来到文学掾中后,能力实在是太差,遭到了不少同僚的吐槽,大家都抱怨说陈寔怎么选了个这么差劲的人,但是陈寔始终没有辩解一句,默默承受住了一切指责。
后来,高伦被任命为尚书,郡中的士大夫都前来送行,将他送到了纶氏县(属颍川郡)。
高伦对大家说:“之前我受到侯常侍的请托,在府中安排了一个他推荐的关系户,但是功曹陈寔把我下达的任职文书退还了回来,对外宣称那个人是他自己找的。
也正是由于此事,导致不少人对他抱怨有加,他在外的名声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
这都是因为我害怕被人议论,害怕落下一个‘谄媚权贵’的骂名,所以才让陈先生替我暗中承担了这一切。
陈先生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功劳永远留给上级,过错永远留给自己’的贤人啊!”
然而即使高伦都已经这样说了,陈寔还是把用错人这件事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大家都对他的高尚品格而感动。
从此,陈寔的高雅、谦退、有担当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
后来,陈寔被任命为沛国的太丘县县长,既注重当地的文化教育、风俗培养,又能让老百姓安安稳稳的种地干活,一点儿多余折腾人的事情都不干,家家户户都过着和谐富足的生活。
有些隔壁乡县中的老百姓听说了陈寔的好名声,纷纷前来投靠依附,陈寔对这些人会进行耐心的规劝和引导,做好了思想工作后再要求他们回到原来的乡里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上级部门到太丘县搞视察工作的时候,当地有些官吏担心百姓来告状,怕会影响自己的工作绩效,于是跟陈寔提出建议,让他下令禁止百姓给上级官员投诉,陈寔对此表示拒绝,他说:“人民告状投诉,是为了讨一个正当的说法,如果把他们的嘴严严实实捂起来,要是真的有含冤受苦之人,让他们上哪儿说理去呢?谁来给他们做主呢?千万不要去抓那些上门举报的老百姓!”
上级部门的视察官员得知陈寔的这番话之后,非常感慨,叹道:“要是这世上的官员都像陈先生说的这样做,哪还会有人被冤枉呢!”
然而即使陈寔开放了老百姓向上级投诉的通道,但是始终没有一个人提出申诉举报等情事。
后来沛国国相在收税收租的时候违反法律规定,谋取了大量私利,陈寔看不惯,于是他主动摘下官印辞官离去了。
陈寔离任之后,当地的官吏、百姓都十分舍不得,盼着他有机会重回工作岗位。
钟皓和荀淑一样在社会上享有盛名,李膺点评道:“荀先生清高雅致、学识渊博,没有人能做到像他一样;钟先生德行醇厚、宽柔温和,是天下人的老师啊!”
钟皓的嫂子是李膺的姑姑,她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钟瑾,钟瑾从小就喜欢学习古时候的文化思想、经典书籍,为人谦虚退让、彬彬有礼,与表哥李膺同岁,两人在外的名声也都差不多。
李膺的祖父·太尉李修常说:“钟瑾身上竟然有我李氏的家风!
《论语》中说:‘在国家政治清明、社会安定、人民团结时,他能实现自己的志向报复;在国家政局动荡、社会混乱、人心离散时,他也能保住自己不受刑罚。’
这说的不就是钟瑾吗?”
随后,李修便做主将李膺的妹妹嫁给了钟瑾。
李膺对钟瑾说:“孟子说:‘如果一个人无法分辨是非对错,那么他根本算不上是个人。’表弟你怎么对什么人都和和气气的,完全不对他们进行区分呢?”
在一次闲聊的时候,钟瑾把李膺说的这句话告诉了钟皓,钟皓说:“元礼(李膺 字 元礼)的父亲(李益)是赵国国相、祖父(李修)是太尉,都是本朝响当当的人物,李氏再怎么样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了,所以他才有资格毫无顾忌地对各种各样的人爱憎分明。
当初齐国的国武子(即 国佐,谥号为‘武’)在与单襄公见面交谈的时候,说了很多中肯但是不好听的话,宴会结束后,单襄公私下里跟身边的人说:‘齐国现在正是动荡不安、君臣相疑的时候,而国佐大人这么喜欢把他人的过错揭个底朝天,说话一点后路都不留,这不是招人恨吗?’最后国武子果然被齐国人杀害。
现在的情况不就与当时的齐国差不多吗!
如果想要安身保家,像你这样如此圆滑地处世才是最高明的。”
和平元年(庚寅,150年)
1.春天,正月甲子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朝廷下诏将年号从“本初”改为“和平”。
2.正月乙丑日,梁太后下诏说以后不再代替皇帝处理国政,将执政大权彻底交还给刘志。
二月甲寅日,梁太后驾崩。
3.三月,刘志重新从南宫回到北宫居住。
4.三月甲午日,顺烈皇后梁氏下葬。
刘志进行了如下封赏:
给大将军梁冀的食邑增加了一万户供奉人口,加上之前的人口数,共有三万户;
封梁冀的妻子孙寿为“襄城君”,将颍川郡的襄城县和阳翟县都划为她的食邑,每年可以获得五千万钱的供奉,后来又追加赏赐了红色黼黻(即 蔽膝),与长公主的服饰规格相同。
孙寿掌控男人很有一套,妩媚、娇柔、怜弱之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很会化妆打扮,愁容妆、啼哭妆十分拿手;
再配上她独有的堕马髻(发髻偏垂一侧,宛如从马上摔下来,孙寿所创),走路的时候有腰肢扭动下弯的折腰之态,仿佛稍不留神腰就会断一般;
与人说话也从来不大笑,只是捂着嘴浅浅笑,做出笑中带着隐忍牙痛的样子——
这一系列的扮柔媚、扮可怜的操作,牢牢地把梁冀的心控制了起来,梁冀对她是又疼爱又怜惜又惧怕。
有一个名叫秦宫的监奴(类似管家),深得梁冀喜爱,后来一路晋升到了太仓令(属 大司农,管理粮食运输,俸禄等级六百石),能够在孙寿的卧房随意出入,因此一时间名声大噪,就连州刺史、二千石官员都不得不前去拜访巴结他。
梁冀和孙寿在沿街的两侧大肆修建府邸宅院,动用了巨额的钱款和建材,一个赛一个的奢华恢弘,奇珍异宝、金银玉器、怪品奇物简直是琳琅满目、堆如山积。
不仅室屋精雕玉琢、宝物耀眼夺目,孙梁二人还开辟了不少苑囿水池:
调动大量的人力搬运石头和泥土打造人工山林,就像两座崤山相对而坐一般,整整建出了一个十里大小的山园;
回环往复的走廊和步道比比皆是,山园中林木幽深、流水潺潺,就像浑然天成的鬼斧神工一样;
园林中花鸟鱼虫、奇禽异兽无奇不有,在山间林间无拘无束的奔走翱翔。
梁冀和孙寿乘坐着车辇,在府邸中尽情的观赏游玩,一路上高亢婉转的歌声不绝于耳。
二人喝得酣畅淋漓,纵酒高歌、欢声笑语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沉迷享乐与游戏之中难以自拔。
宾客或友人来拜见梁冀时,常常会遭到门口护卫的刁难,不给他们通传,这些前来找梁冀有事的人只好通过给钱的方式求门卫通融通融;因此在梁家,即使是门卫家中的存款都有一千多金。
即便宅院已经如此豪华、山园已经如此奢靡,但是梁冀和孙寿还不满足,仍然在继续拓宽现有的苑囿、开发更新的园地,他们二人打造的园林已经差不多都要与周边的县邑相接了。
河南城的西边,有一个梁冀和孙寿开辟的兔苑,长宽有好几十里,把周边郡县的兔子全都搜罗起来放在这个苑囿之中,供他们观赏玩乐,这些兔子身上的毛都做了特殊标记,如果有外人敢偷盗或杀害兔苑内的兔子,被发现了一律处死。
有一次,有一名西域来的商人,不知道梁冀和孙寿的规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不小心杀了一只兔苑中的兔子,这一举动被人发现,结果被人一传十、十传百给闹大了,传到了孙、梁二人的耳朵里,于是他们把这个商人捉拿归案,在拷打审问的过程中,又牵扯出了不少其他人,最后因为这只兔子,有十多个人丧命。
洛阳城的西边也有一个梁冀和孙寿建造的宅院,专门用来藏匿违法乱纪、逃亡流窜之人,这些人品行卑劣无恶不作,甚至有人从普通百姓家中的人抢来给自己当奴婢,被强抢的人多达四位数,还给他们取名为“自卖人”。
梁冀听了孙寿的建议,为了展现自己谦虚恭谨和不争不抢,主动把很多当职的梁氏之人给罢退了,而实际上是把这些位置都让给孙氏一族的人。
于是,孙氏中有十多人在这种不正当的操作下当上了侍中、九卿、校尉、郡守、长官,而孙氏之人基本都是些骄纵贪婪、卑鄙低劣之徒,借着手中的权力,让人去调查清楚自己所管辖地区的富翁的具体情况,并且列出了具体的名单,然后按照名单上的内容,一个个给他们定罪下狱、严刑拷打,要求他们花钱赎身,如果钱给少了就直接打死。
扶风郡人士孙奋,是一个有钱人,但是为人抠门儿、斤斤计较;梁冀把自己乘坐的马匹送给他,找他借了五千万钱,而士孙奋最后只给了梁冀三千万,引得梁冀大发雷霆。
梁冀向官府告发,说士孙奋的母亲是给自己看金库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偷走了十斛白云珠、一千斤紫金(上品黄金,纯度极高,透露紫色)然后逃走了,于是官府捉拿了士孙奋和他的兄弟。他们在监狱中遭到了严酷的刑罚拷打,最终活活被打死了。
士孙奋一家人死后,梁冀没收了他的家产,共有一亿七千多万钱。
内地郡县已经不够梁冀祸祸的了,他渐渐把毒手伸到了延边地区甚至到了塞外:
梁冀派遣自己的门客到边塞外的国家和地区中去搜罗各种各样的珍宝奇器;
被派遣出使的这些门客借着梁冀在朝中的威望和势力,在塞外的国家中肆无忌惮的抢夺,强行掠走了不少当地的妇女,这些国家中的官吏也挨了梁冀门客的不少打——门客们走到哪里,哪个地方就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侍御史朱穆之前大将军是梁冀的手下,念在有旧交情的份上,写了一封文书规劝梁冀:“大将军英明,既是天子的舅舅,又是国家的栋梁,又是地位比三公还高的人物,只要您能够行善积德,哪怕只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对您感恩戴德;然而如果您将自己残忍暴虐的行径暴露无遗,那天下四海的人会不约而同的奋起反抗,像潮水一样将您吞没。
这段时间国家财政状况不好,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的经济情况都极为紧张,再加上不断的有洪灾、蝗灾袭来,京师的各个官府所需要的花费也越来越多,光是诏书下令要求各地缴纳的赋税,几乎都是成倍成倍的增长,甚至有的翻到了以前赋税的十倍。
到这时,地方府库中拿不出这么多钱,官府只好从老白姓身上搜刮,在这样的思路之下,只有动用肉体上的笞打刑罚才能逼迫人民群众拿出自己的血汗钱,勉强给朝廷的资产充数。
官方要求收的税已经够多的了,而官员还要从老百姓身上多收更多额外的税款以充实自己的口袋。
有很多州牧、太守等父母官大多数都不是靠正当选拔途径筛选出来的人才,基本都是些不称职、不负责、自私自利、贪婪放纵的人,人民群众就是他们的敌人,老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值钱,被活活打死的、被逼自杀的人数不胜数。
这些官员打着大将军府的名号,在外为非作歹、鱼肉百姓,这一切对老百姓来说都是大将军做的恶,相当于是他们作恶、但是算在了大将军头上,人们心中怨恨的、嘴上抱怨的全都是大将军您啊!
在永和末年,各项制度和条款开始逐渐变得形同同虚设,导致天子的权威、朝廷的威望在人民心中的公信力大打折扣,仅仅只过去了四、五年,就搞得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家中都出现了严重的经济紧缺;老百姓丧失了对政府的信任,所以才导致马勉、徐凤这样的盗贼层出不穷,使得荆州、扬州地区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和混乱。
多亏了顺烈皇后(梁氏)凭借着自己的沉稳果决、明断聪慧稳住了局面,再加上中央和地方官员齐心协力、将士百姓众志成城,才勉强将动乱镇压下去。
如今老百姓艰难困苦的程度比永和年间还要严重,心怀百姓的仁爱之人怎么看得下去这样的惨景?要是没有真正的治国安民的良策,怎能让天下重新回归平静呢?
将军、宰相、公卿大臣,是整个国家的栋梁,是人民群众的支柱,国家荣辱、社会兴衰与这群人的命运紧密相连,您身为大将军,怎能做出那些荒唐愚昧之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国家倾覆垮塌?怎么在大汉的天下陷入危机的时候不伸手相助呢?
我认为,大将军应该把各地那些不称职的长官全部罢退,不要再大费周章地修建宅院了,同时也下令让各州郡不要再进贡珍宝,这样既展示了您的仁德和清廉,也让天下人解除对您的误会和怨恨。
只要大将军能这么做,我相信那些无恶不作的贪官污吏就再也没有门路搜刮民脂民膏,那些真正对国家有用的忠正纯良之人就能发挥自己全部的才能。
只要加强对制度规范、法律纲纪的宣传,要求人民群众守规矩、讲礼仪、守道德,那么无论是近在眼前的内地郡县、还是远在天边的蛮夷之人,都能规规矩矩的遵守朝廷的制度条款和政策号令。
到那时,大将军您的身份将会愈发尊贵,老百姓将对您愈发爱戴,梁氏一族的荣耀才能永永远远的流传下去啊!”
但是梁冀根本就没有采纳朱穆的提议。
梁冀虽然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独断专行,但是他还是想要与天子更加深入的绑定,于是刘志身边的宦官也被梁冀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里,不少宦官的子弟、亲戚、宾客都被梁冀安排在各州郡担任重要职位。
朱穆又给梁冀去了一封劝谏文书,言辞恳切真诚,但是梁冀始终执迷不悟,给朱穆回了一封信:“要是像您这么说,我岂不是连个屁都不是了!?”然而梁冀打心眼儿里还是很敬重朱穆的,于是并没有给他定罪。
梁冀写了一封文书给乐安太守陈蕃,托他办点事儿,但是陈蕃根本就没有理他,于是梁冀又派出另一个人来找陈蕃办事,声称是别人家的门客;陈蕃一眼就看出这就是梁冀派来的人,当场发了很大的脾气,下令将其处以笞刑(打板子)而死。
陈蕃这一举动让梁冀非常没有面子,于是梁冀把陈蕃贬职为河内郡的脩武县县令。
当时刘志有一个皇子生了重病,下令要求各地郡县送上各种各样的名贵草药,梁冀借着这个机会让门客带着采购草药的文书前往京兆地区,并私自在文书中加了一句,要求京兆负责收购大量牛黄(牛的胆结石,十分珍稀的中药材)。
京兆尹南阳人延笃打开文书,当场下令捉拿这位门客,说:“大将军是皇后的兄长,是陛下的舅舅,现在皇子生了病,文书上写的东西应该是抓药的医药方子,现在竟然派人去到千里之外找这些东西来牟利,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话音刚落,就下令将该门客处死。
梁冀得知延笃不仅拒绝给自己去找牛黄,还杀死了自己的门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火辣辣的疼,但是这个闷亏也就只能强行往肚子里咽,什么也不敢说。
那些巴结梁冀的官员,知道梁冀经此一遭必然心里不舒服,于是顺着梁冀的心意在背地里把延笃查了个底朝天,想给他揪出点错误用以定罪。
延笃察觉到了异样,提出身体出了毛病,主动辞去了京兆尹一职。
5.夏天,五月庚辰日,刘志尊称博园匽贵人(刘志之母)为“孝崇后”,将她居住的宫殿命名为“永乐宫”,并为她安排了太仆、少府及其以下的各从属部门,一切规矩都保持与长乐宫(王政君的宫殿)一致。
刘志下令将钜鹿郡的九个县分出来作为孝崇后匽氏的汤沐邑(供奉食邑)。
6.秋天,七月,梓潼郡的梓潼山发生了山体滑坡。
元嘉元年(辛卯、151年)
1.春天,正月初一,举行群臣拜见天子的朝会,大将军梁冀佩戴着宝剑直接进入了皇宫内廷。
由于大臣入朝都是应当摘下佩剑、脱去鞋履的,尚书蜀郡人张陵见梁冀违背了这一规定,直接大声呵斥要求梁冀离开,并且下令要求一旁的虎贲武士、羽林郎上前抢下梁冀的佩剑。
梁冀吓得跪下求饶谢罪,但是张陵完全不予理会,马上写下一封奏疏弹劾梁冀,要求刘志将他送到廷尉监狱定罪论罚。
刘志下诏免去梁冀一年的俸禄。
惩罚虽然不重,但是也表明了张陵的弹劾起到了效果,表明梁冀的权威已经受到了挑战,因此群臣百官一瞬间对张陵肃然起敬,朝堂上下的官员也都不敢再做什么为法律乱纪的事情了。
张陵曾经被河南尹梁不疑推举为孝廉,梁不疑眼见自己的兄长被弹劾,派去找张陵说:“我当时推荐了先生,没想到现在砸了自己的脚!”
张陵回答:“我承蒙梁大人错爱,被提拔为尚书,现在就是体现您有识人之明的大好时机,我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梁不疑听了这话,只得低头表示惭愧。
2.正月癸酉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志下诏将年号从“和平”改为“元嘉”。
3.梁不疑喜欢研究经书典籍,对知识分子、儒生学者给予了很高的礼遇,对此,梁冀对他的优秀感到很不爽,担心他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于是找了个机会把梁不疑从河南尹调任为光禄勋。
梁冀让刘志将自己的儿子梁胤任命为河南尹。
梁胤时年十六岁,容貌奇丑无比,身材瘦骨嶙峋,连朝服穿在身上都松松垮垮,没有个正经样子,走来路上时常会招来路人的默默嘲笑。
由于梁不疑被从河南尹这个有实权的岗位调任到了光禄勋这一无实权的岗位,他心里清楚这是梁冀对自己明升实贬,所以与梁冀之间产生了嫌隙,因此他主动提出退位辞官,和自己的弟弟梁蒙在家中待着,为了不被抓住把柄,将府门紧紧关闭。
梁冀担心梁不疑辞官后还与宾客之间有交通往来,于是暗中让人乔装打扮来到了梁不疑的住处附近观察打探,把来拜访梁不疑的人全都偷偷记下来。
当时,马融被任命为南郡太守,田明被任命为江夏太守,在二人初次上任之前,正好路过了梁不疑的住所,出于礼貌于是顺道去拜访了一下;就这么一个顺手的举动,被梁冀的眼线记了下来,汇报了上去。
有关部门受到梁冀的指示,参了马融一本,说他在担任南郡太守的时候贪污腐败,也用其他的罪名理由参了田明一本,二人均受到了髡刑(剃光头发)和笞刑(打板子),然后被发配到了朔方郡。
马融在发配的路上企图自杀,但是没有死成;田明在半路上惨死。
4.夏天,四月己丑日,刘志换掉天子服装、微服私访,来到了河南尹梁胤的家中。
当天,出现了极为罕见的大风天气,风力大到可以把树连根拔起,大白天的一瞬间黄沙弥漫、遮天蔽日。
尚书杨秉(杨震之子)上疏说:“上天不会说话,但是它会用灾害异常来警告君主。
陛下身为尊贵的天子,无论是出宫、入宫还是巡视,都有明确的流程规定:
要出宫巡视,应该提前让人清理道路、屏退行人,然后再平稳地出行;
要进入内宫,也要先让人打扫宫殿、清除闲杂人等,之后再安稳地入宫;
除了进行祭祀典礼,其他的活动一概不用鸾旗队伍跟随。
过去,即使是诸侯去拜访手下的臣子,《春秋》都会对这一行为提出批评;更何况您现在是穿着先帝的法袍去私自拜访大臣的府邸,您这不就是自降身份,主动破坏了君尊臣卑的秩序吗!
侍卫守护的只不过是一座没有天子的宫殿,天子玉玺和黼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入了后宫之人的手中!
在孝宣皇帝(刘询)期间,任宣的儿子任章在渭城附近流亡,趁着夜色穿了一身黑衣服进入宗庙,拿着戈戟站在宗庙门口充当护卫,计划等孝宣皇帝来的时候将其杀害,最后好在孝宣皇帝洪福齐天,让任章的阴谋无法得逞。
如果有奸邪之人趁着您不在皇宫的期间作乱造反,万一发生了像任章这样的事情,那么您岂不是辜负了大汉的祖宗神灵吗?您心爱的大臣梁胤也会为此而自责一辈子啊!”
刘志完全无动于衷,仍然留在了梁胤的家中。
5.京师发生了旱灾;任城、梁国发生了饥荒,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6.刘志罢免了张歆的司徒一职,任命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7.北匈奴呼衍王带兵入侵伊吾卢,击败了伊吾司马毛愷,攻入了汉军在伊吾卢屯兵的城池。
刘志下诏要求敦煌太守马达率兵营救伊吾卢。
在马达进兵至蒲类海的时候,呼衍王就已经撤退了。
8.秋天,七月,武陵郡的蛮夷发生叛乱。
9.冬天,十月,胡广交还司空一职。
10.十一月辛巳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刘志下诏要求群臣推荐德才兼备、品行卓越的贤人。
涿郡太守推荐了崔寔(崔瑗之子),崔寔被请到了公车部门,然而他并不愿意入朝为官,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接受皇帝的策试;然后崔寔回到了涿郡,对当世的政治局面、社会状态做了一番评论和分析,写出了一篇名为《政论》的文章。
《政论》中说:“国家治理得不好、朝堂出现了混乱、社会动荡不安,大概率是因为一个朝代太平稳定得太久了,继任的天子只经历过和平而不知道战乱,对国政和时局的敏感度越来越低所致。
意识不到社会风风俗、官场风气正在走下坡路,眼见政策号令难以推行实施但是不作调整,法律规范的公信力下降然而无动于衷——君主感受不到国政的日益衰败,从来没有想过要审视、反思一下当前的局面到底如何。
由于和平的时期太长,君主在处理政务时会渐渐懈怠,逐渐发展为:
沉迷酒宴、纵情声色,完全不理会臣子们的奏章,完全不了解各地的情况;
甚至会厌恶大臣们对自己的忠告和建议,不愿意接受事实,只去相信那些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只愿意听信奉承讨好的花言巧语;
被奸邪之臣所迷惑了心智,分不清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判断不出事情的对与错,看不清局势的真是走向。
在君主逐渐变得昏庸固执、听不进劝的时候:
身边那些被他信任宠爱的臣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只好捡君主爱听的说,真话一个字都不提;
那些原本就与君主关系不那么近的大臣,会因为自己说了让君主不爱听的实话而招来被废黜的下场。
长期这么下去:
做君主的对政务的态度散漫懈怠;
中央大臣也转移了工作重心,不把心思放在匡正疏漏、执政为民之上。
那么天底下的能人智士看到这样的局面,有谁愿意出山为朝廷效力、为人民服务呢?
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啊!
自从大汉开国以来,已经过去三百五十多年了,直至今日已经变得法令形同虚设、执政懒散怠慢,没有人真的在乎黎民百姓的死活,所有人都希望有一个英明贤德的君主让大汉重现盛世。
想要把国家从衰微中拯救出来,那么就得改正错误的做法、修订不便于社会发展的政策,根据各地不同的情况做出有针对性的调整——反正遵循的原则就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天下才能太平。
圣明的君主在执政的过程中,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政策和做法,并不是一味盲目的遵循老规矩、老方法,绝不会为了营造在外的虚名而强人所难,绝不会为了政策的快速落地而搞一刀切让人民群众无所适从,因为他们知道一切的改变与调整最根本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老百姓安定团结。
所以叶公、鲁哀公、齐景公在向孔子咨询如何治理国家的时候,孔子分别给出了三种不同的回答:
他告诉叶公,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保障本国人的幸福生活,吸引别国的人前来投奔’;
他告诉鲁哀公,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选贤任能’;
他告诉齐景公,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简朴节约、开源节流’。
这并不是孔子说话前后不一,而是他根据对这三个国家的现状进行分析后,判断出他们当前最需要重视的是什么。
普通人只知道对书上的内容生搬硬套,根本不懂得随机应变、动态调整,过分推崇信奉那些古时候的经典案例,将书上的某些言论当成自己行事的准则与法度,但是对于现实中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真真切切面对的情况却丝毫不加以分析判断,满口只知道引经据典,完全不从实际情况出发做出决定,像这样的人怎能谈论治国这样的大事呢?
如果一个人满口圣贤经典、仁义道德,但是很多东西说的并不合时宜,那么这些话根本不值得一听。
为什么这么说?
冥顽不灵的死脑筋不知道变通,对实际情况的了解和认知不够透彻,只知道拘泥于陈词滥调的大道理,因循守旧,缺乏前瞻性的思维和眼界,他分析不出未来发展的走向,判断不出不同走向带来的不同结果,又怎么可能在一开始就有细致周全的考虑和规划呢?
所以说这些人也就只会讲一讲书本上的内容来滥竽充数而已。
如果这些死脑筋身居尊官显位,在社会上、朝堂上有一定的身份地位,那么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死板而对那些思维灵活、眼界宽广的人产生嫉贤妒能之心,会为自己想不出好计策而别人却能提出奇计良谋从而感到耻辱,因此会想方设法对他人的好点子提出反驳和质疑,巴不得把他诋毁的一文不值,以求君主不采纳他的提议——
然而官场上大部分人都是默守陈规的庸人,所以君主往往会在众多庸人的反对声中,放弃那些真正高瞻远瞩、懂得因时制宜的贤才所提出的对策。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契(商朝先祖)、后稷(周朝先祖)这样通达明断的圣贤来了,也会被那些碌碌之辈所打压、埋没,大概这就是真正有学问、有见识、有水平的贤人无法施展自身能力的原因吧!
“一般来说,在治理国家的时候:
如果法律条文、政策制度清晰明了,执行起来果断严格,那么这台国家机器自然而然就会有条不紊的运行;
如果条款规章、号令规定繁琐难懂,执行起来放松随意,那么社会也必然会陷入一团乌烟瘴气的混乱之中;
当然了,除非这个君主是绝无仅有的天下第一大圣人,那么他的确不用遵循这样的原则。
为什么这样说呢?
孝宣皇帝(刘询)十分懂得如何驾驭臣民,也对执政治国的理念理解得很透彻,所以他加强执法监督工作、加大对违法乱纪之人的处罚力度,让宫内、朝中、社会上那些想要为非作歹、以公谋私、滥用职权之人束手束脚、畏首畏尾,简直可以说是把他们吓破了胆。
所以在孝宣皇帝的治理下,全国各地的人民安定团结,天下四海太平和谐,社会发展繁荣昌盛,他打造出来的局面与当初孝文皇帝(刘恒)治理下的社会不相上下。
后来,孝元皇帝(刘奭)即位后,开始推崇宽大温和的执政方式,所以渐渐的让严明的法律规定变得松弛,让更多人得以逃避或减轻处罚,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法律的公信力受到质疑,天子的皇权和威望遭到动摇。
所以孝元皇帝算是为大汉江山后续的发展埋下了一颗祸患的种子。
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能把国家治理好,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会让国家走上覆灭之路,从上面的两个例子中就已经能很明显的看出来了。
孔子在写《春秋》的时候,褒奖齐桓公、赞扬晋文公、歌颂管夷吾(即 管仲),难道是因为他不推崇周文王和周武王的治国思路和理念吗?
只不过是因为当前的局面早已是礼崩乐坏,周天子皇权衰微,只有英明神武的诸侯霸主才能维护周天子的权威、保障周王朝的延续,所以孔子这是根据实际情况选出的最值的歌颂赞美的人。
由此可见,真正的圣明之人,是懂得在不同时期、不同背景、不同状况下灵活变通、动态调整的。
而那些平庸昏聩、碌碌无为之辈,只知道苦苦守着老规矩,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为何物,他们还以为:
像曾经的黄帝那样,靠着在绳子上打结来下达任务、颁布号令的原始方法,就能把秦王朝从混乱之中拯救出来;
像当初的大禹那样,靠着挥舞两下盾牌和斧子,就能让高祖(刘邦)从冒顿单于的白登山包围圈中成功逃脱。
学着狗熊和鸟兽的动作锻炼身体,确实可以延长寿命,但是这不能拿来医治伤寒;
采用平稳深长的呼吸方式来调节心神,确实可以延年益寿,但是不能拿来接骨疗伤。
治理国家与调理身体是一个道理,健康稳定的时期,以保养护理为主,而到了生病的时候,就得用药物去治疗了。
法律刑罚就是治疗乱世的良药;文化教育就是保养健康的米肉。
如果想靠文化教育来感化作恶之人,来铲除世间胡作非为、祸国殃民之徒,这就相当于靠吃肉喝粥来治病一样,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如果想靠严刑峻法来管理身处于太平盛世中的老百姓,来苛求本就遵纪守法、本本分分的民众,这就相当于靠吃药来保养身体一样,原本健康的体魄会承受不住药性而陷入病痛。
如今到底是太平还是混乱呢?
短时间内连续好几个先帝驾崩、又恰好碰上了几百年一遇的灾祸和厄运,很难称得上是太平;
再加上已经连续好几代皇帝都是以宽仁厚道为执政理念,法律纲纪、律令条款很大一部分早就已经成了摆设;
经历了好几任外戚和宦官的掌权,天子早就已经把自己手中的权力交出去很大一部分了,这不就相当于天子主动放开马缰绳、松开马嚼子,让四匹驾车的马自由奔走吗?这治国之路还能走得平稳顺畅吗?
现在就是应该赶紧悬崖勒马,加强法律的严肃性、加强监督管理的力度,不可对违法之人有所包容,必须严格按照刑罚规定进行处置——这才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的关键一步,哪还有心思弹琴听曲陶冶情操啊!
当初孝文皇帝(刘恒)虽然取消了肉刑(对肉体进行严重惩罚,如 黥刑(脸上刺字)、劓刑(割去鼻子)、刖刑(砍去双足)、宫刑(割去生殖器官)等),将砍去右脚改为弃市之刑(闹市中处斩),将其他刑罚改为对应数量的笞刑(打板子),然而不少人还是被活活打死——
由此可见,孝文帝其实还是靠着严厉的刑罚才让天下人不敢做乱,从而实现的太平安宁,他靠的可并不是温和宽厚啊!”
一次偶然的机会,山阳人仲长统看到了崔寔的《政论》,感叹道:“做帝王的,应该把这篇文章抄录一份,放在自己的桌案旁随时观摩。”
司马光点评:
【汉朝的法律已经够严的了,然而崔寔还嫌太宽松,这是为什么?
一个朝代发展到末期,其君主多半软弱无能、优柔寡断,他身边的那些资质平平、头脑愚笨的辅佐,也就只知道在一旁唯唯诺诺地附和赞同,根本没能力帮助君主作出任何正向的改变。
所以在这段时期,朝中权势滔天大臣、君主所偏爱之宠臣,即使犯了罪也不会受到处罚;社会上那些势力雄厚的豪强大族,即使犯了法也不会被诛杀。
末世君主的恩泽和仁爱,没有办法播撒给全天下的民众,也就只有他身边的那些近臣权贵能够享受得到;导致邪恶阴狠、残暴毒辣的奸人愈发张牙舞爪、恣意妄为,导致国家的法律规章、礼法纪律成为了一纸空文。
综上所述,崔寔所说的方式只适用于汉桓帝(刘志)这段时期的现状,并不是后世通用的模版。
孔子说过:“在政令宽和、法条宽松的情况下,人民群众会逐渐不把律法当回事,作乱犯事的情况会越来越多;那么等百姓思想懈怠、行为放纵的时候,再用严刑峻法来进行矫正、调节;
然而在严刑峻法的实施下,必然会对老百姓的生命健康安全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等到人民群众在惩罚与刑狱之中受到挫折的时候,再转而用宽和仁厚的方式来纠正、调和。
执政时需要将‘宽大柔和’与‘严苛猛烈’交替循环使用,让对黎民百姓的管控就是要在‘放松’和‘收紧’中达到动态平衡,才能保障天下长久的安宁与稳定。”
这才是具有普适性的方法。】
11.闰十一月庚午日,任城节王刘崇去世,由于他没有儿子承袭爵位,封国被移除。
12.刘志任命太常黄琼为司空。
13刘志想给予梁冀更高规格的礼遇,于是聚集起朝廷的二千石及以上官员,商量用什么样的礼仪规范来体现梁冀的尊贵。
特进(身份仅次于三公,高于列侯)胡广、太常羊傅、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说梁冀的功劳和德行堪比周公旦,应该赐给他名山大川、土地田园、附庸(附属于诸侯的小国;一说 土地山川附近的城垣)。
黄琼站出来反对:“梁冀目前的尊崇和礼遇已经够高的了,陛下亲自驾临他的住处,还给他的食邑增加了一万三千户供奉人口,后来又给他的儿子追加了那么多赏赐,难道还不够吗?
如今诸侯所享有的封地大小,是以供奉人口数为标准的,并不看方圆面积,如果陛下真的觉得给梁冀的赏赐还不够,可以参照当初光武帝(刘秀)给邓禹的赏赐,让他享有四个县的供奉就好了。”
刘志采纳了黄琼的提议。
有关部门上奏:“梁冀所享有的礼遇尊崇如下:
仿照萧何,上朝时不用快步行走(即 入朝不趋)、进入宫殿时无需解剑退屡(即 剑履上殿)、赞礼官在传唱以及梁冀在拜谒的时候不直呼其名(即 赞拜不名);
仿照邓禹,将定陶县和成阳县纳入梁冀的封地,加上他原有的襄邑县和乘氏县,一共享有四个县的供奉;
仿照霍光,赐予金银财宝、奴仆婢女、绫罗绸缎、车驾马匹、服装冠带、甲士护卫、府邸宅院;
上述礼遇用来彰显梁冀对国家的伟大功勋。
往后梁冀在参加朝会时,单独设置尊席,不与三公排列在一起;每十天入朝一次,用来处理尚书部门的事务。
此规范布告天下,往后对于功臣的礼遇均以此为准!”
即便刘志已经给予了他如此高规格的尊崇待遇,但是梁冀还是觉得没达到自己心里的预期,所以一直闷闷不乐。
二年(壬辰,152年)
1.春天,正月,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国人杀害。
元嘉元年(151年),赵评为西域长史,他戍守在于阗国,后来因病去世了。
赵评的儿子负责把赵评的灵柩接回中原下葬,半路上进过了拘弥国,拘弥国的国王成国(王名)与于阗王建(王名)一直以来关系就闹得很僵,他见赵评的儿子来了,便对他说:“你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就是于阗王让他的医生在药膏中掺了毒药,涂在你父亲的伤口上,他这是被于阗王给毒死的!”
这番话让赵评的儿子信以为真,当他进入边关时,见到敦煌太守马达,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想让他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当时朝廷任命王敬接替赵评为西域长史,于是马达就让王敬暗中在于阗国调查这件事的真伪。
王敬先经过了拘弥国,拘弥王成国对王敬说:“于阗国人都归心于我,希望我成为他们的王,而且建(于阗王)杀害了你们大汉的西域都尉赵评,罪大恶极,您应该以此罪将建诛杀。于阗国理亏,他们的臣子和民众不会说什么的。”
而王敬认为杀了于阗国王建给赵评报仇可以立功,对前途的憧憬和畅想冲昏了他的头脑,一时也没有仔细思考成国的话有没有漏洞,于是继续向前进发来到于阗国,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酒宴,邀请于阗王建来聚会,打算在吃饭喝酒的席间将他处死。
有人把王敬的计划透露给了建,但是建表示不相信,说:“我又没有犯什么罪,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
到了第二天早上,建就带着手下的几十个从属官来面见王敬。
大家在席位上坐下了之后,建起身给王敬举杯敬酒,没料想王敬大喝一声,突然冲上来几个武士把建给牢牢的控制了起来。
王敬并没有要马上杀死建的意思,所以建的从属官见大事不妙直接夺门而出、一溜烟跑了。
当时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也在宴会上,拿着刀站出来,说:“事情已成定局,王长史您还在犹豫什么!”话音未落,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手起刀落,于阗王建当场一命呜呼。
于阗侯(于阗国有辅国侯)·大将输僰(音“搏”)得知王敬杀了建,便起兵向王敬发起进攻。
王敬站在城楼上,拿着建的头颅展示给于阗的将士们看:“是我大汉的天子下令让我来诛杀他的!”
输僰完全没有理会王敬的话,二话不说冲上城楼就把王敬给砍死了,然后割下他的脑袋挂在闹市中示众。
随后,输僰自立为新一任“于阗王”,引起了于阗国朝中大臣的不满,将他杀了之后,拥立建的儿子安国为“于阗王”。
敦煌太守马达得知王敬被于阗国杀害,上书请求征调各郡的兵力出塞讨伐于阗,刘志没有批准马达的申请,下令让他返回京师,让宋亮接替马达为敦煌太守一职。
宋亮上任后,在于阗国中发布了一个悬赏令,用大量的金钱物资收购输僰的人头,想让于阗国人诛杀输僰以赎清杀害西域长史王敬的罪孽。
当时输僰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杀了,于是国人砍下输僰的头颅送到敦煌交给宋亮复命,但是没有告诉宋亮实情。而宋亮知道输僰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于阗人只是要赏钱而已,不过最终宋亮也没有因为于阗人隐瞒真相而出兵讨伐他们。可见大汉朝廷的威名在西域地区有所下滑。
2.正月丙辰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3.夏天,四月甲辰日,孝崇皇后匽(音“燕”)氏驾崩。
刘志让自己的弟弟·平原王刘石负责主持匽氏的丧礼,入殓、送葬的礼仪规模与恭怀皇后(梁氏,汉和帝刘肇之母)保持一致。
五月辛卯日,孝崇皇后匽氏在博陵(刘志之父刘翼的陵寝)下葬。
4.秋天,七月庚辰日,发生了日食。
5.冬天,十月己亥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6.十一月,刘志罢免了黄琼的司空一职。
十二月,刘志任命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癸巳,153年)
1.春天,三月丁亥日,刘志到达鸿池(在洛阳城东二十里处)。
2.夏天,五月丙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志下诏将年号从“元嘉”改为“永兴”。
3.五月丁酉日,济南悼王刘广(济南王刘显之子)去世,由于没有儿子承袭爵位,封国被移除。
4.秋天,七月,发生了三十二次蝗灾,黄河泛滥发生了洪灾。
有几十万户老百姓吃不上饭、穷困潦倒,被迫流离失所,这种情况在冀州地区尤为严重。
刘志下诏任命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
冀州地区的县令、长史都害怕朱穆的刚正不阿与雷霆手段,听说朱穆已经渡过黄河,有四十多人都摘下官印辞职走人了。
等朱穆来到冀州时,当即展开调查工作,以求揪出当地的贪官污吏,在此次工作中有不少人畏罪自杀,被打入监狱而死的也大有人在。
宦官赵忠的父亲去世时,回到冀州的安平国下葬,以玉匣作为陪葬品,这样的规格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按照规定属于僭越之罪。
于是朱穆就下令让负责管理安平国的上级郡调查核实这件事。
郡官向来畏惧朱穆那严厉苛刻的工作作风,为了不受责罚,直接选择把赵忠父亲的坟墓给挖开,将尸体拿出来检查。
刘志得知赵忠父亲的尸身被挖掘、曝露,气得火冒三丈,马上下令将朱穆押送到廷尉监狱,罚他去左校(属将作大匠)当一个低级工人。
太学院中有一个学生,是颍川郡人刘陶,他和几千名学生一起来到宫门口为朱穆伸冤:“服刑犯朱穆是一个秉公执法、恪尽职守的好官,他在接受诏命上任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国家、替朝廷除去祸国殃民的贪腐败类。
宫中的这些常侍深受陛下宠爱、信任,他们仗着自己的尊贵和权势,给自己的父亲、儿子、兄弟子侄全都在各州各郡安排了官职,而这些人根本就不珍惜自己的工作,只知道忙着搜刮民脂民膏、欺压基层官吏,让老百姓是叫苦不迭、处境极为艰难。
朱穆为了还人民群众一个公道,为了铲除国家的害群之马,为了给上天一个满意的交代,所以才毫不手软地严查贪官污吏、严惩奸臣贼党。
这么做当然会招来宦官们的忌恨,这不,他们不是就马上开始对朱穆进行诋毁诽谤了吗?他们左右了陛下的意志、迷惑了陛下的判断、蒙蔽了陛下的双眼,成功让朱穆从一个忧国忧民的冀州刺史变成了罪恶滔天的服刑犯。
天底下那些有学问、有见识的贤人,都认为朱穆是像大禹、后稷那样忠心耿耿的臣子,却遭到了如同共工、鲧那样的待遇,实在是不合理、不公平。
如果黄泉之下的死者尚有知觉,他们知道朱穆的境遇,那不得都气活了吗?唐尧一定会在崇山之下大发雷霆之怒,虞舜(名 姚重华)一定会在苍墓之中叹息愤恨的!
现在陛下的皇权国柄已经被您身边的宦官近臣所操控,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发号施令、下达赏罚指令,让低贱的奴仆、囚犯变得跟季氏一样富有,让可以与伊尹、颜回比肩的贤臣沦为与盗跖和夏桀一个名声。
朱穆敢站出来与奸臣做斗争,并不是因为他厌恶荣华富贵而喜欢受辱,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好好活着而巴不得要死,完全是因为他痛心于当前杂乱无章、一塌糊涂的官场环境,担心天子威严和权力落入他人之手,害怕国家的制度规范、法律规章形同虚设。
正是因为这样一份为国为民的忠心,所以朱穆才愿意挺身而出,严厉打击这些贪官污吏,这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汉啊!
我们宁愿脸上刺字、砍去双足,希望能够替朱穆赎罪!”
刘志看了太学院的学生联名为朱穆请命的奏疏,深受触动,于是赦免了朱穆的罪过。
5.冬天,十月,刘志罢免了袁汤的太尉一职,任命太常胡广为太尉。
刘志罢免了吴雄、赵戒的司徒和司空一职,任命太仆黄琼为司徒,任命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6.武陵郡中以詹山为首的蛮夷发起叛乱,武陵太守汝南人应奉用金钱物资、福利待遇招降了叛乱的蛮夷之人。
7.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校尉中的部候(负责作战和防御)严皓之间闹了矛盾,阿罗多一怒之下决定叛变,于是带兵进攻汉军的屯田部队,杀了不少汉兵和官吏。
车师后部的击胡侯炭遮看不惯阿罗多的行为,便带着剩余的部众离开,前去大汉的官府投降了。
阿罗多眼见大部分人都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于是只好带着一百多名骑兵逃走,投靠北匈奴而去。
敦煌太守宋亮立已故车师后部王军就(王名)的质子卑君为新的“车师后王”。
后来,阿罗多又回来了,与卑君争夺王位,有一部分车师后部的民众归入了阿罗多的麾下。
由于阿罗多之前已经投靠了北匈奴,这次再回来很有可能已经联合了北匈奴的势力,戊校尉阎详担心阿罗多勾结北匈奴一起在西域作乱,便许诺立阿罗多为“车师后王”,以安抚他的情绪,以免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于是阿罗多前来面见阎详请求投降。
阎详也信守承诺,果然立阿罗多为“车师后王”,让卑君回到敦煌郡,为了补偿他,让他统领着车师后部中三百多户(户在西域也被称为“帐”)人口。
二年(甲午,154年)
1.春天,正月甲午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二月辛丑日,刘志下诏允许州刺史、二千石官员服满三年丧。
3.二月癸卯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4.夏天,发生了蝗灾。
5.东海的朐(音“渠”)山发生了山体滑坡。
6.乙卯日(月份不祥),刘志封乳母马惠的儿子马初为列侯。
7.秋天,九月初一(丁卯),发生了日食。
8.刘志罢免了胡广的太尉之位,任命司徒黄琼为太尉。
闰九月,刘志任命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9.冬天,十一月甲辰日,刘志在上林苑中打猎,一路骑马飞奔,到达了函谷关附近。
10.泰山郡、琅邪郡中以公孙举、东郭窦为首的盗贼团伙发动叛乱,杀害了当地的长官。
永寿元年(乙未,155年)
1.春天,正月戊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志下诏将年号从“永兴”改为“永寿”。
2.二月,司隶地区、冀州发生了饥荒,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3.太学院的学生刘陶上书提议:“天相对于皇帝,皇帝相对于百姓,就像头相对于足,两者是相互依存、合作的关系;如果皇帝失去了百姓的支持,失去了上天的依赖,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商汤发兵讨伐夏桀,在鸣条之地的郊外作战,战车的轰鸣声、兵器的碰撞声,至今想起来仍然在耳边回响,难道陛下已经完全忘记了吗?
水灾、旱灾、蝗灾、饥荒层出不穷,陛下是一点儿都感受不到老百姓的切肤之痛;地震、日食屡屡出现,陛下看在眼里也根本就无动于衷——三光(日光、月光、星光)已然黯淡,上天已然发怒,而您竟然就直接完全忽视了。
高祖(刘邦)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干部,历经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亲临战场冒着箭雨飞石,队伍被打散又再次将人员聚集,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最终才开创了汉室天下,坐上了帝王之位,这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做到的成就啊!
汉室社稷传承至今,现在落到了陛下的身上,您不能继续发扬先祖们壮烈、恢弘的功绩就算了,怎么连开国的艰辛、创业的艰难、治国的辛勤也全都抛诸脑后?
您嫌处理国政麻烦,就找人代替您工作、决断,天子的权威和权力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落入了他人之手,殊不知您的懈怠、偷懒,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身份低贱的驱走小臣大权在握之后,倾轧百姓、为祸民间、抢夺民财之事屡见不鲜。
这不就相当于在麋鹿生活的地盘,给老虎和豹子搭洞穴吗?
这不就相当于让豺狼在春天万物生发的苑囿里面产仔吗?
家境富足的有钱人,会遭到奸党的诬陷打击;家境贫寒的穷苦人,会被贪官搜刮到活活饥饿而死——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没有安稳日子过。
漫漫长夜,死者的冤魂久久不愿散去;满朝遍野,活着的人惊心胆战、如履薄冰。
看到这些怎么不让人扼腕叹息!
在秦朝即将灭亡的时候,忠诚直言的臣子惨遭诛杀,逢迎阿谀的小人节节高升:
那些真正对国家发展有好处的计策,都还没有说出忠臣之口,他就已经先断了气;
政策号令、安排调度,全都是从奸臣的嘴里颁布、下达;
赵高凭借皇帝的宠爱,成为了中车府令,负责管理天子车驾、陪同出行,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实权在握;阎乐作为赵高的女婿,靠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当上了咸阳县县令,成为了整个京师的管理者,成为了助力赵高的好帮手——在这个时候,秦皇帝的权力已经完全被赵高代理了,天子的权威已经转移到了赵高头上,但是秦皇帝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一点,那么最后秦王朝的下场想必陛下也知道了。
从古至今,胜败、兴亡、荣辱的规律都是一样的,陛下完全可以用秦王朝的覆灭之路来让自己警钟长鸣;不仅有秦王朝,放眼近代,还有孝哀皇帝(刘欣)、孝平皇帝(刘衎)时期,王莽篡权夺位、差点彻底颠覆大汉江山的重大变故。
所以一个国家到底是安稳还是混乱,是昌盛还是败亡,都是有迹可循、有规律可找的。
“在国家陷入危机的时候,只有仁善宽厚之人才能把即将倒塌的国之大厦给撑住,只有聪明智谋之辈才能重新将国家振作起来。
前任冀州刺史南阳人朱穆,还有我的老乡前任乌桓校尉李膺,这两人都是清正廉洁、公平正义、忠贞不渝、不随波逐流的贤人,他们俩就是帮助陛下振兴汉室、稳定社会、安抚民众的优秀辅佐,这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材啊!
所以微臣认为,陛下应该将朱穆和李膺重新召回朝廷,让他俩在您身边尽职尽责的效命。
即使现在陛下身边充满着奸臣乱党,即使现在朝堂上没有人敢说真话,即使我的奏疏就像冰块一样、一交上来就如同见到阳光似的消融蒸发,我也一定要一吐心中的肺腑真言,哪怕陛下能看进去一个字也值得。
原本我只是一个忧心天下的小小书生,现在这奏疏一上交,怕是天下人都会说我是个傻子吧!”
刘陶的奏疏交上去之后,刘志并没有看一眼。
4.夏天,南阳郡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5.刘志罢免了房植的司空一职,任命太常韩縯(音“演”)为司空。
6.巴郡、益州郡发生了山体滑坡。
7.秋天,南匈奴的左薁鞬王台耆、且渠王伯德带领着一帮人发动叛乱,入侵美稷县,东部的羌人也一整个跟着台耆等人搅混水。
安定属国(管理三水县)都尉敦煌人张奂那时刚上任,他的军营之中只有二百多名将士,听说南匈奴和东羌有人叛变,马上整顿军队、率领人马出兵迎战。
而张奂手下的军官都认为汉军人数太少,打不过匈奴人和羌人,大家都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请求张奂不要贸然出兵。
张奂无视军官们的阻止,带兵在长城(蒙恬所筑,在上郡)附近屯兵,征调了更多的士兵,然后派手下的大将王卫去招降东羌,进一步占据了上郡的龟兹县(上郡属国都尉的办公点),断绝了南匈奴与东羌之间的联系往来。
王卫收降东羌之后,羌人首领率领着部下转头去攻打左薁鞬王台耆、且渠王伯德的部队,成功将其击败。
由于失去了羌人的帮助,伯德对此表示惊慌失措,于是带着自己的部下投降于汉军;至此,州郡的动乱得以平息。
羌人首领向王奂进贡了二十匹马和八枚金鐻(金制食具)。
王奂在当着众多羌人的面,举起酒杯,将酒洒向地面表示真诚与感谢,并向大家说道:“就算送来的马像羊群一样多,我也不会让它们进入我的马厩;就算金子像粟米一样多,我也不会装一颗金子进我的口袋。”
说完,王奂便把马和金鐻(音“锯”)全部都还了回去。
在王奂之前的八位安定属国都尉都是见钱眼开、贪财好利之徒,羌人根本填不满他们无底洞一般的贪欲,而王奂廉洁正直、清俭节约,得到了羌人的爱戴和敬佩,因此王奂在羌人心中的形象一瞬间高大了起来,大家都愿意听他的指挥和调度。
二年(丙申,156年)
1.春天,三月,蜀郡属国地区(在蜀郡西部)的蛮夷发生了叛乱。
2.鲜卑人檀石槐英勇健硕、谋略过人,深得鲜卑人的信任和敬仰,因此檀石槐在部落中颁布了法律禁令、确定了制度规范,在他的威严之下,没有人敢违法犯禁;于是檀石槐就这么被推举为鲜卑首领。
檀石槐将鲜卑部落的王庭设在了弹汗山、啜仇水附近,离高柳北部有三百多里地。
在檀石槐的悉心经营和发展之下,鲜卑部落的实力越来越强,以至于鲜卑东部和西部的首领都带着部众前来投靠檀石槐的麾下。
随后,檀石槐便带着大队人马,一面沿着大汉的南部边境抄盗劫掠,一面抵御北部的丁零国,一面击退东边的扶余国,一面进攻西边的乌孙国,还把匈奴原来的地盘给霸占了——至此檀石槐给鲜卑闯出了一片由东到西一万四千多里的天地。
秋天,七月,檀石槐入侵云中郡。
刘志任命前任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
李膺来到边境后,光是凭借着他的名声和威望,就已经吓退了一大堆羌人和胡人,这些羌胡老老实实地把之前掠走的汉人男女全都送了回来。
3.东部地区的贼人公孙举、东郭窦的队伍逐渐壮大到了三万人,在青州、兖州、徐州地区作乱,不少郡县都遭到了严重的损毁。
朝廷连续好几年发兵讨伐这伙贼人,但是收效甚微。
刘志让尚书部门挑选、推举能对付盗贼之人,最后任命司徒掾颍川人韩韶为泰山郡的嬴县县长。
贼人很早就听说了韩韶的贤名,对他十分敬佩、仰慕,便约定了不去抢掠、破坏嬴县。
人们渐渐发现嬴县是个安全的避难所,于是有一万多户百姓都涌入嬴县躲避盗贼的侵袭。
韩韶见状,下令打开粮仓赈济难民,但是遭到了粮仓管理员的反对。
韩韶说:“人生来就会死,我要是因为此次开仓放粮而被定罪,就算死了也一定是笑着的!”
泰山太守知道韩韶为人宽和仁善,所以并没有给他定罪。
韩韶和他的老乡颍川人荀淑、钟皓、陈寔都当过县长(荀淑当过当涂县县长,钟皓当过林虑县县长,陈寔当过太兵县县长),而且这四个人在外都有仁德友爱的名声,世人都尊称他们四人为“颍川四长”。
4.当初在鲜卑人入侵辽东郡的时候,辽东属国都尉武威人段熲(音“囧”)率领手下的官兵前去营救辽东、迎战鲜卑。
段熲进军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担心自己这么做会打草惊蛇,万一鲜卑受到惊扰逃跑了,那么将一无所获;于是他给驿站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假模假式地送来一封自己伪造的玺书,假装说是朝廷要召段熲回京师,段熲在拿到这份假玺书之后也真的做出了假装退兵的样子,而暗中在路旁安排了大量伏兵。
鲜卑人看到段熲退兵,果然中计,于是掉转头追击段熲的撤退部队,结果没想到中了埋伏圈,段熲一声令下伏兵全部蜂拥而上,将鲜卑杀了片甲不留。
此战,段熲斩杀、俘虏了大量敌兵。
然而毕竟段熲此次伪造玺书、假传圣旨,按照法律应该处斩,但是毕竟他还是立下了战功,于是刘志就把他交给了司寇部门,服刑两年。
段熲服刑结束后,刘志任命他为议郎。
直至本年,东部地区盗贼动乱不停,刘志下诏要求三公九卿推举有勇有谋的文武全才。
司徒尹颂推荐了段熲,于是刘志任命他为中郎将,安排他去讨伐贼人公孙举和东郭窦。
段熲在盗贼队伍中大杀四方,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斩获了一万多名盗贼的首级,剩余的贼人也都纷纷降的降、散的散。
刘志封段熲为列侯。
5.冬天,十二月,京师发生了地震。
6.刘志封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封梁胤的儿子梁桃为“城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