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霸、切尔诺贝利和人类未来（II）

1986年4月26日，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4号反应堆发生堆芯爆炸，包裹堆芯的石墨保护罩被整体炸裂，四号反应堆楼顶的辐射量高达2万伦琴。这是一个极高极高的辐射量，在一般情况下人体被500伦琴的射线照射五十分钟就会得急性辐射病，并在几天死去。在如此高的辐射量的环境下，任何人工机械都会因此失效，清理楼顶石墨只能有生物机器人完成。生物机器人是什么，为什么它有如此强大的适应力？生物机器人就是人，一位位苏联士兵，以每人90秒的工作时间，和一辈子的身体健康作为成本，投入到清理工作中去。这是《切尔诺贝利》第四集的内容，而这也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人类历史上的恐怖事件。

切尔诺贝利终将成为历史，曾经的伤痛也将在历史中慢慢淡去，成为历史记录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事件，在这一事件中，受伤的、过世的、隐瞒不报的、奋不顾身奉献国家的，都将与辐射一样，不断衰减，不断淡化。人类仍会在一次次痛苦中喜乐得活过来，继续生活下。不用否认现代社会提供了之前任何世代无法提供的社会福利、生活质量，一层层的劳动分工和知识分工，使得我们只能掌握整个社会运转的一小部分知识，金字塔式的社会治理结构不再具有专·制和民·主制度的差异，已经成为中性的社会治理的整体模式。倘若切尔诺贝利事件发生在当今任何一个发达国家，最大化减少事故的危害不会比苏联做得更好，在民众知情，和保护民众方面，或许也不会有想象中那么优秀，因为这是一个潜在危害异常巨大，但又无法被人类直觉理解的事故。我们甚至认为坐飞机远比坐汽车危险，更不用说能够正确理解微小不可见的辐射犹如一颗颗子弹悄无声息地摧毁我们身体这一事实。人类社会在大规模灾害中将束手无策，只能靠着运气苟活于世。

在某种意义上，教训远比预测给人带来更为深刻和强烈的认知冲击。只因为我们是生物机器人，我们对世界的理解都来自绝大多数日常生活带给我们的常识。即使是预测也仅仅是基于频率的归纳总结前提上的相似性判断，这种“落伍且粗糙的”认知能力在如今显得不堪一击，因为事件的外部状态与实质之上巨大的差异早已不是它们所能驾驭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只是感观上就像一座被废弃的工厂，但实则从堆芯源源不断释放的高剂量辐射对即可杀死靠近它的无知民众。没有接受正规核辐射教育的我们，如何能第一时间感知其中的危险呢？人类生物演化漫长而稳定，而文化演化快速且不可预测，核设施、基因编辑、互联网、人工智能，层出不穷的新玩意正一次次挑战我们的常识，然而，我们却不知道其中的风险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去防控，也不情愿去未雨绸缪，毕竟教训才是唯一的警示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