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爱之重识

春天临近尾声的时候，整个人更显得懒懒散散的。根据学校的规定，除了必须参加的课程没有缺席以外，其余的都找借口请假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才让人觉得最惋惜？莫非是人在本性的驱使下试图追求永恒？或者出于对变化、不稳定趋势的厌恶？春尽夏来，这在我眼里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夏天虽然会炎热难耐，但它给予各种生命最大强度的养分，让其蓬勃生长。
人在夏天也是一样，会在某个凉风习习的夏日，倒空内心的烦忧，装着这皎皎明月与无限河山。这种万物归一的感受很值得多花费一番功夫享受。
唯一不高兴的，夏天太热了，秘密境地是不能想去的时候就去了。
这天在设计大楼待久了，想要去看看那片秘密境地，所以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出门了。
设计大楼的所有设施都是这个学校最富有现代化气息的。我经常去的绘画爱好者无限期使用的画室，却是其中最特别的存在。在我眼里，它就是一方充满人文气息的天堂，可以随意选用想要临摹的画作，或者借用石膏塑像，没人会干扰你，也没人会嘲笑你的作品。如果哪天画的比较得心应手想要分享，还有专门的陈列的地方。放在这里的作品可以被爱好者观赏，也可以通过同学之间的联系而收藏喜欢的作品。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很少出现意外。
一心想要早些去，步伐难免不由自主地加快。可前面下楼梯的三个同学好像是蜗牛爬的一样。我只能慢下来。
“听说了吗？孟星如的生日派对定在周四举行。”最左边的那个没穿校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早就说别想了，人家又不会让我们去。”中间的是一个短发的女生，包包上的装饰都显得格外可爱的。
“除非我们找对人，把我们带进去。”最右边的那个女生一席长发，在随着主人的走动而轻微改动整体的形态。
“我说你们别合计了。能在孟星如的生日派对上带人过去的，咱们学校有几个？更何况，已经有可靠消息称那位大公主玩够了场面宏大的生日派对，这次要尝试秘密的小型的聚会。”
“你可以找你表哥张明迪啊。顺带把我们也带过去。庆祝生日当然是越热闹越好，是不是？莎拉？”最左边的女孩子不死心，提起“黄金三角”之一的张明迪就很兴奋。
“我问过了，不可能。我想去都被他无情地否决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好无聊啊，我让朋友在法国帮新买的礼服，还没有穿过，本来还想着闪亮登场，让那帮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臭男生全部亮瞎狗眼，然后李昱满面春光地朝我走来，邀我共舞…”
“醒醒吧，在孟星如的舞会上勾引李昱，你是明摆着找死啊？”
“就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周皓阳，阳光，帅气，又不会像李昱那样显得轻浮。”
这几个女生果然是“黄金三角”的铁杆粉丝。没兴趣听她们描绘自己幻想的画面，我侧身从她们旁边的小缝里挤了过去。
“秘密基地”在这几个月变化也很大，周围的草木都丰盛起来了，夏季虫子之类的也很多，怕是以后没法常来了。
我打开素描本，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想把眼前的景色用画笔呈现下来。
爸爸对我们三兄妹的教育截然不同。哥哥自幼抽象思维能力很强，大学与研究生学习的都是理工类的，可在从事了本职工作四五年后，却放下手里的事情进入爸爸的公司上班。姐姐小时候就爱看书，喜欢数学之类的，大学学的是实验化学，现在在大型的研究机构。平时跟哥哥联系相对频繁一些，姐姐对我总是很冷淡，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就这样。
爸爸见我比较喜欢绘画，从小就着力培养我这方面的爱好。而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又对小提琴喜欢的一塌糊涂，就有把时间做了更为细致的划分，不是练琴就是画画，学习成绩平平，而感觉的生活乃至生命却是饱满的，丰富多彩的。爸爸从未要求我一定要想哥哥姐姐那样考名校，然后找个亮丽光鲜的工作。或许是谁都没想到他会那么早就离开了我们。每当我想他了，总会按照记忆里一些细枝末节，把它用画图呈现出来，好像他就在身旁，看着我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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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在这里。”是李昱。我抬眼看看他，当作打招呼了，接着低头做手里的事情。
“喂！有心事啊？说话啊？”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本来就是图这里安静才来的，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怎么？你很讨厌我吗？”
“算不上讨厌，只是我们也没有熟悉到要见面叙旧的地步吧。”
我心里有些不快，春将尽，本来不是多么恼人的事，可他在旁边，我不得不停下所有的动作。
“谁说见面聊天一定就是要叙旧啊？也可以是发展新关系啊！”他又一脸的玩世不恭。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可就是经常跟别人不一样。这个学校那么多女生希望跟你走得更近一点，我可不这么想。”我准备收拾东西，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难道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别的想法？”他用手压住我的书包，凑个身子过来。一双眼睛仿佛要看清楚我的每一个想法一样。我迎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跟以往很不一样的一副表情。
“没，绝对没有。”
“哈哈！”果然这个人是恶魔般的存在，这下子竟然笑出声了。
“周四的时间空出来，我有安排。”
“什么啊？我不一定有时间。”
“你这整天不是涂涂画画就是拉小提琴，我真担心会成为呆子，所以就当我大发善心吧，带你去见见世面。”
“周四？我可能真的没空。”这时候我想起来刚才听到的话。凭我跟李昱的熟悉程度，他当然不至于带我这个圈外人去校花孟星如的派对。可不管怎样，跟他划清界限才能更安全。
“你这人烦不烦？让你跟我一起去个生日宴会，又不是让你一起抢银行？干脆答应会死啊？”
“生日宴会？我跟人家又不熟，为什么要去啊？”
“你这人是不是木头变得？每个应邀参加的宾客都可以携带一名舞伴，我带你去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表情明显没有开玩笑，语气虽然有几分不耐烦，可也有可能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打击他的结果。我不想去，是因为不想卷入那个是非圈子，再说了，我的个性，跟那里又格格不入，去了只会自找难堪。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有那么一会儿，我在想他为什么要带上我，明知道我不愿意，也明明知道我的脾性。或许，在他眼里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想到这个的时候我不由脸红起来了。这个年纪，会被人特殊对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李昱。
“那就这么说了，下午七点，我的车会去楼下接你。”我已转身走了几步，他又说。
“不去！”甩下一句话当作这场意外的结局。
如果，如果在他眼里，我果然是不同的，这说明什么？我为什么那么害怕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那眼光，好像有热度，足以烫伤我一样。哪怕是那么一点点，我是不同的，那么我对他呢？他在我这里也是不同的吗？没有这些答案之前，我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李昱是一个太过耀眼的存在，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小心翼翼地在周四的中午就溜出学校，跑到一个艺术长廊参观画作来了。当然，手机也被调整为静音。这样既是为了美好的欣赏时光不会被干扰，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接听某人的来电太过分神。
晚上兴尽而归。叶云倩倒是很有耐心地在房间等着我。
“王元一，咱们什么关系啊？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怎么了？兴师问罪啊？问题是也得让我知道犯得什么罪吧？”
“你这隐藏的够深的啊。行，你不说我也不问，免得到时候得罪了李昱徒惹麻烦。”她作势要走。
“别啊，小姐，求求你，有问题就好好说行不行？我下午去逛街了，什么事啊？”
“你跟李昱怎么回事？”她的眼神很有杀伤力，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我跟他？什么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不想说！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跟我说？”
“问题是让我说什么啊？”一头雾水的感觉形容这一刻再合适不过了。
“李昱下午来这里找过你。”她说的很干脆。
“哦。”
“哦？然后呢？”
“我下午在逛街，手机调成静音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元一，你以为李昱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住宿楼找什么人，也没有亲自上来找过？你可以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已经好上了？”
“去去去，别胡说。他来找我那是他的事情。我跟他也没什么，就是偶尔在校园碰上了会聊两句，不再是以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战时状态了吧。”
“就这些？”
“那要不然呢？还能怎样？”
“好吧，算是我什么都没说。”停顿了一下，她又很郑重地跟我说：“王元一，在这个学校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都可以，唯独李昱不行。”
看她如大兵压阵，我想调和一下气氛。
“如果喜欢周皓阳呢？”
“你，你喜欢周皓阳？”她登时跳起来，嗓门提高了一百八十度。
“我的好姐妹，逗你玩呢。我怎么会喜欢他？不过，你对人家的真心，是不是日月可见？”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在篮球馆就见着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是均匀地跟着每一个精彩的身姿，而是跟着周大公子的。”
“那你别跟别人说啊。”
“为什么不表白？他不也没女朋友？”
“他们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复杂，之后有功夫了慢慢跟你讲。对天发誓，如果你要是泄露我的秘密，就永远画不出来自己满意的作品！永远拉不了小提琴！”
“哎呦呦，要不要这么杀人于无形的？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放一百个心好了。不过，今天他来宿舍的事，你也别乱说，我不想惹麻烦。”
“你真不喜欢李昱？”
“喜欢？你是用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他的？咱们都不乱说，才会天下太平啦。”
“好。不过李昱来过的事，还有别人看见，不知道人家会怎么讲。”
我耸耸肩。“那没办法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嗯嗯，好好。你也是。明天见。”
送走叶云倩，我才得空想一想这几天的事儿。或许这样回绝才是最好的。他有可能只是在戏弄我，但是在旁人看来，可能事情并不是这样。
某豪华别墅内，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正如约进行。李昱却躲在花园内，趴在栏杆上盯着远方。
“怎么？想哪个女人了？”张明迪过来，递给他一杯酒。
“咱们认识十几年了吧。明迪，你评价一下，我这个人怎么样？”
“哥们，今天星如生日，咱们能不能不探讨这么艰深的问题？再说了，不就是邀请一个女生没邀到，用得着这么相思裤深的？”
“不全是今天的事情。最近我在想，或许我面临的问题可以用别的方式解决，正是这样的做法造成我现在的行事作风。”
“这有什么问题呢？我们每一个人的存在本来就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成为了无可辩驳的事实，可纵然是这样的事实，也未必会成为每一个人眼中的真相。”张明迪说话很深奥难懂。
“问题是，这种可能性是抹杀了其余的可能性之后成为事实的啊。我变得不确定了，这样的我真是我想要的那个吗？”
“哎呀，这样的问题就别思来想去的了。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先贤大哲，不也是倾尽一生时光，也只是得到了一丝半节？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是青春，这才是人生。走吧，皓洋他们等着呢。”
“人最怕回头看，回头看到的，都是一盘纠结无解的残局。”李昱心里明白，他想要的自己，绝不是得过且过的放纵。他想等的人，也绝不是孟星如她们。
“王元一，”李昱的内心，此刻显示的是王元一的名字。他不吃惊，像是航行中的巨轮被暗礁击中，李昱的心也猛地一沉。
他想的，是更加细致地了解王元一，看看自己对她的感觉是否真实。可那个人，连这样的机会就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