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鸟笼，不自由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侯孝贤的《海上花》，我很自然地就想到李安的《色戒》。

如果非要说关联，真不是因为张爱玲。

张爱玲作为早期的海派作家，嗜物成癖，沉浸在物事的描写中，不能自拔。《海上花列传》里有她喜爱的精致物事。她为《海上花列传》痴迷，亲自将这本最早的方言风情小说改编成白话。

后面被情怀导演侯孝贤搬上荧幕，是《海上花》。

当然，《色戒》也是张爱玲的小说改编，不同的是，张写情和欲，极其隐蔽，完全不如电影那么奔放诱惑。已然发生也不可知。

其关联在开场，侯孝贤和李安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类似的开局。

侯孝贤的《海上花》开场是酒局，晦暗的灯影，华丽的丝绸反光，男人们举杯，女人们陪笑，三五句话闲闲地带出激流暗涌。

李安的《色戒》开场是牌局，一盏灯，数支手，指上闪耀的钻戒，女人间的几句玩笑，期间位序尊卑，彼此牵扯掌控，各自心态已经了然。

侯孝贤《海上花》是一群女人的战场，一个个个性鲜明。在这里，长三书院的先生还被称为先生，她们身不由己，贩卖爱情，游戏也被游戏，利用也被利用。

整部剧均为内景，精美的室内布置，别致的衣物，侯孝贤惯用的长镜头摇来摇去，构架出一个纸迷金醉梦幻般的温柔乡，也是她们华贵的牢笼，除了男人，她们再无其他施展空间。

爱情是她们的武器。

三个女人，三种风情。

刘嘉玲饰演老鸨的亲生女周双珠，剧中水烟抽得自然随意，甩灭火钳子间风情四散。她惯看欢场，佛系淡然，和老恩客不远不近，不疏不亲，商商量量倒似寻常夫妻。她平衡小倌之间的关系，劝书院内小倌莫把轻浮少爷的誓约看得太真，可年轻的姑娘，该走的路总要走一道才算甘心。

这是命。

李嘉欣算是本色出演，精明伶俐，泼辣拎得清，不肯吃亏。她骂“妈妈”蠢，总是贴补没用的男人，使出手腕，拉一个推一个，最终顺利从良，得其所愿。

在这部晦暗不明，节奏缓慢的剧中，李嘉欣是道爽口大菜，醒目爽辣。

沈小红是期间一朵飘零之花，和梁朝伟做对头几年光景，多多少少生了些恩情，也得王莲生一番剖白，可也转投张惠贞。许是看得透，撇不开，最终养了小官，断了多年的情分，落得色弛爱衰的没落结局。

这或许也算是命。

张爱玲说：女人兜兜转转都离不开男人，嘴里说的，心里念的。

又说：一个女人得不到男人的爱，终究是失败的。

清冷爽利通透如她，说这话时，定是远远地清淡评价，不掺杂其他。

可她前前后后修改几番的《小团圆》，在出版与销毁之间摇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软骨文人胡兰成。

或是，或不是。

谁知道呢？

反正终归，《色戒》里的王佳芝在带上鸽子蛋的时候，说出了“跑”。

换了易先生的命，以及暗影里的一滴泪。王佳芝不比《海上花》里的女人们，她貌似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可动荡的年代，孤苦飘零的身世，亟需找到仰仗皈依的心灵，也决定了她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

爱情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梦。

王佳芝和易先生有没有爱情？飘零人相遇后的相互安慰，相互温暖吧。

看似强大的人难道不是在掩饰自己的脆弱无依？

在越来越柔情的激烈中，究竟是谁在征服谁？又是谁赢谁输？

谁知道呢？

那句话说：男人靠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

那么，假如女人有了更大的空间呢？爱情将绝非女人的主战场？或者说主要的舞台吧。

毕竟，女人先是人，其次才是女人。

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