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叶榕间的绿道
细叶榕间的绿道 (文/何时将远)
始夏,蝉却早已一如既往地咏唱着欢迎我并希望到来的夏天。我希望时间不要这么这么如梭,可它呢,就是无情,以光的速度在运转,乐着,蹦着得来了。周末,伏首案边,一道道数学几何题将我带进无尽深渊,我努力着,使出浑身解数,可事实呢,它将我无数淹没。我,是要疯了。窗外咏唱夏天旋律的蝉,制造的可不是什么贝多芬,亦或是莫扎特的曾经令我醉生梦死的绝世乐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聒噪,反正我是厌烦的。无可奈何,禁闭窗户,甚至连窗帘也都如数拉上,可是这梵音,似乎是铁了心的,死死地往缝隙处挤来,存心似的,硬要是绕梁三日,久久不愿离去。我是彻底崩溃了,放下笔,沏杯浓茶,洗洗我的干瘪了的脑子。可就是不管用,长叹一声,干脆打开门窗,出去散散心。
说起绝佳散心地,那就是要数村后的细叶榕绿道的了。拖沓着沉重的脚步,慢悠悠地往那儿地走去,漫不经心地环顾沿途的景色,似乎更平日里的没啥变化,不过,我是不在乎的。心不在焉地走,可算是来到了。这里还是老样子,如芝麻糊般的水泥地,坑坑洼洼,走在上面,总觉得磕脚。但我还是爱着地儿的,路不算宽,大概也就一两米吧,路两旁种着的是细叶榕,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站岗的军人,树行间透露着些许严肃。树,很多,沿着蜿蜒的水泥地一路延绵,斗折蛇行,明灭可见。随不及陶渊明般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那般远离尘世喧嚣,但也是清荣峻茂,颇有点大自然的韵味的。我的心匣猛然间地打开了,抬头,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星罗密布的排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这一方土地笼罩。
这里很是凉爽,鸟儿们都争先恐后地往这里飞,它们似乎是很爱这地的,时而翔,时而集,不亦乐乎。有几只是毫不俱人的,竟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晃悠晃悠,见我不理会,便是变本加厉了,往我的鞋上投放一颗轰炸弹,放罢,嘶溜地跑了,留我一人在这细叶榕绿道凌乱。不过,我是满不在乎的。揍在水泥地的中央,一道道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而来,两旁的树的树叶交界处,留有一条与天相接的脐带,抬头,朝着这去看天,是有点一线天的韵味,但我是不喜欢一线天的,因为我觉得这有点“坐井观天”的意味。行罢,心情豁然地开朗,可我不愿就这么一走走之,找一个大石块,坐下,累了,就躺下,在阳光下清洗我疲倦的大脑。这么一来,却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打小,我与奶奶一起生活。从前呢,家门口还只是农田,一厝一厝,搬个板凳,便能看到“足蒸熟土气,背灼炎天光”的人们勤劳耕作的图画。我也是要干活的,奶奶拿着爷爷去世前留下的锄头锄地,我呢,戴着现在看来土气的不得了的草帽,抬着一桶桶水,屁颠颠地往菜地里送。三小时下来,就像洗了个澡,里里外外全是湿哒哒的。接下来的午休时光,我可是仰头就睡,至于那不得以见人的睡相,我就不唠了。奶奶呢,可不会这么销蚀这难得的午后,便拎着两桶水,迅速地到后院去。别看奶奶今年六十个把岁了,行动起来,可是矫健呢。我家后院,种着两棵细叶榕,奶奶每天都悉心照料它们。奶奶说,年轻时,这两棵细叶榕就已是这家里的一员,奶奶早已和它们结下深厚的情感。我有时调皮了,爬到树上,奶奶见着了,吓了似的匆忙叫我下来,之后便是一阵责骂:“你咋爬上去了,危险!”话不多,我可分明是看见奶奶脸都吓白了。
这两棵细叶榕,越发苍劲,这功劳可是少不了奶奶的。见树挺拔苍劲,遍嚷着奶奶给挂个秋千上去,奶奶沉思了好一会儿,便意味深长地说:“孙啊,这树是老了,怕是受不住了......”我可是不乐意的,闹着吵着,跑到房间不理奶奶。明日的太阳升起,我早早地起来了,拉开窗帘,惊喜地发现榕树下吊着玩意儿,便跑出门--是一个秋千。可后来,我是不玩的。
夏日,当夕阳西下时,家家户户都已经是吃好饭了,相约着,又或是不约而至地来到奶奶的细叶榕下乘凉,坐在自家带来的板凳上,调侃着村里一天的趣事。我是喜欢窝在其中,听着各种奇闻趣事。有时候呢,他们会聊聊过往的生活,这都些都是发生在我出生前的事,所以我是兴致勃勃地。奶奶有时也会坐到一块来,和老一辈的讲述他们年轻的生活,此时可不仅仅是我感兴趣了,还有村里二三十岁的大哥大姐们,听得津津有味。讲累了,口干了,奶奶就拿出沏好的茶,一杯杯的递上,只要是在场的,没有一个是落空的。
日子越过越好了,村里要旧城改造,奶奶的两棵细叶榕呢,也是要被砍掉的。看着施工队的人在挥起电锯时,奶奶落泪了。
在这细叶榕绿道里,回忆起过往,一股热流喷嚏而出。不知过多久,这条绿道也会难逃被“改造”的命运。或许有一天,我会流着泪,看着它们在一阵阵喧闹声中倒下。因为,这条绿道,承载地不仅仅是我对压力释放的乐土,还有我对奶奶在过往农村生活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