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吊吊虫
时值隆冬,不觉又想起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段灾荒的岁月,想起了那美味的吊吊虫。
寒冷的冬天,万物萧索,气温近零度,不能再在水中觅食了。穿着薄袄也冷得缩成一团,一张嘴,浓浓热汽就小烟囱般往外冒,冷气直往脖子里钻。可我们还是顽强地生活着,天无绝人之路,饥饿的逼迫,又让我们从树上找到了美味——吊吊虫。
一天,大哥做完作业,突然问我们想不想吃肉。我说,别逗了,胀子都生锈了,在哪里去吃肉?大哥说不骗人,让我们提个烘笼,找根竹杆,跟他一起去吃肉。我们几个兄弟便高兴地去准备这些东西了。
冬日,我们提着烘笼,扛着竹竿向田野走去。烘笼是那时冬天常见的保暖用具,围绕着不大的瓦钵用竹篾编成,烧火煮饭时,把柴火夹到瓦钵里压实储存,供人烤手暖脚,不过我们带它和竹竿到田野是另有重用。
冬天的正沟田,关满了冬水,水深的,寒波闪闪,水浅的,冰凌薄薄。沟两边层迭的坡地,绿油油的麦苗,到是有些生气。我们的目标是田边的树,树不多,高直的青木树,斜曲的杨槐树、盘旋的麻柳树,三五几棵,立在寒风中,光枝光干,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来到树下,我们便围着树,仰着脑瓜在上边寻觅起来。寻找什么?当然是吊吊虫。形如条状的口袋,长约三寸许,灰蝎色的茧壳,由枯叶裹夹成虫的丝网交织而成,内部光洁密实,虫蛹居其中,由虫蛾蛹化而来,上部丝线缠绕在高高的树枝上,吊在空中,像个小袋子,故名吊吊虫(又名布袋虫)。
找到树上的吊吊虫,大哥说肉就在那里,拿过我递上的竹杆,把竹杆上边用小刀破成一个缝口,举起竹杆,把那吊吊虫结在树枝上的茧壳头叉进竹杆缝口里,然后转动竹杆,把整个茧子绞在竹杆上拉下来。
大哥从竹杆上取下黑不溜秋,长溜溜的茧子,用小刀划开茧壳,从里边轻轻取出一个白色的虫蛹,放在手心里说,这就是我们的肉。弟弟看了一眼,直往后退,嚷着,“哄我哟,我怕,这是虫!”大哥提过烘笼,折两根树枝做成一双拨火筷,拨开烘笼里的炭火,鼓着腮吹了吹,然后把虫蛹放到炭火上烧烤,不一会儿,烘笼里就飘出了香喷喷的肉味来。
“呵呀,好香!”我吸着鼻息兴奋地说。“我要吃呵,我要吃呵!”弟弟也不怕那是虫子了,流着口水直叫。“哈哈……你们不怕虫咬嘴巴?”大哥逗笑说。“不怕,它咬我嘴巴?我嘴巴咬它呢。”我们快活地嚷着。
一会儿,大哥把烧好虫蛹用树枝拈出来,放在手心,那虫蛹被烧烤得油光焦黄,散发出诱人的奇香。大家分而食之,慢慢品味,舍不得一口吞下,生怕一下就让美味消逝了。那样子,那心情,一定比现在吃大餐要美妙得多。
尝到了甜头,我们的积极性更高,便在上沟下沟分头寻找起吊吊虫来,发现了就叫大哥拿竹杆来绞。有些吊吊虫挂在高高的树梢,竹杆够不着,我们就会像猴儿一样爬到树上把它摘下来。每发现一个吊吊虫,都有一阵惊喜的叫喊;每收获一个吊吊虫,都会有一阵欢呼;每分食一次虫蛹,都是一顿难忘的美餐。未了,我们还给妈妈和小妹烘烤了几个黄油油、香喷喷的虫蛹带回家去。
烘笼里的香味,在田野徐徐飘荡,欢乐的灵魂,在寒风中自由的欢笑。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小脑袋瓜上有了密密的细汗,苍白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红晕,寒冷与饥饿,竟然跑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