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飞的生命

2023-04-02  本文已影响0人  小翔爱写作

即使是我记忆最模糊的时候,你也是我脑海中一帧帧回忆里最为清晰闪耀的一幕。”

如果你有幸能走进雷族的营地,那你一定会先注意到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不,那并不是雷族最伟大的族长之一火星,而是他的女儿松鼠飞。没错,那就是我啦。

不过除了有族长的女儿这一身份之外,我可曾经也是踏上过拯救族群道路的猫呢。但并不是星族选我去的,而是年轻时的我悄咪咪跟着一只暗棕色虎斑猫一起去的。虽然回来之后我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不后悔踏上那趟旅途,我不后悔与他的关系更进一步。我反而感到欣慰与快乐,欣慰的是我能为拯救族群而尽一份力,快乐的是我能与他一起拯救族群。

我们去的地方叫“太阳沉没之地”。

但我更喜欢叫它“梦开始的地方”。

旅途结束以后,我发现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黑莓掌,我的黑莓掌。即便我不愿意向族猫们承认我爱他,但我自己知道我爱他。

这就足够了。

我本以为我们很快就能结为伴侣,我会为他生一群小毛球,一群属于我们的小毛球。谁想,他竟然和远在另一个族群的弟弟亲近,甚至企图谋杀我的父亲来称霸四大族群。

但他最后依旧选择了忠诚,选择了他内心最强大的地方。

我很高兴看到这一幕。我没有选择在我和他吵架的那一段时间里对我很好的蜡毛,我选择了他。因为我的心选择他。

这件事过后,我又开始幻想我们的未来,期许着我和他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的时光。可就在这时候,我的亲生姐妹——叶池,告诉我她怀孕了。她打破了守则的禁忌。

我知道我也深爱着她,于是在无奈之中陪着她去月亮池。但在那里,我们逝去的祖先黄牙的灵魂告诉我,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生育,我永远也无法实现我的幻想与期待。

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我如坠冰窟,痛苦犹如一只大手不断地往我的体内攫走希望。那一刻,我所有的幻想与期待都因黄牙的一句话而破碎。

我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表现出痛苦与绝望。叶池还需要我,她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我。我会瞒着所有的族猫——包括我的挚爱黑莓掌,给她的孩子们一个幸福的未来,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

我也曾考虑过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黑莓掌,但我心中的那个声音很快便告诉了我答案——不可以,我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黑莓掌现在是雷族的副族长,如果这件事情败露,我作为一名普通武士,最多也就是被流放。但黑莓掌不一样。他对未来还抱有那么多的希望,他那么久的努力与辛苦,我不希望这一切都成为泡影。

他必须是雷族未来的族长。我不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那样我宁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另一点……就是私心吧。我希望黑莓掌完完全全地把叶池的孩子们当做自己的——我很清楚即便告诉他这件事,他也会将叶池的孩子们当做自己的抚养长大。但那样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不能生育,永远不能。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来体验当母亲的感觉。体验和我的挚爱一起抚养孩子的感觉。

在那个我永生难忘的雪天,我用肩膀搀扶着叶池,叼着小冬青他们一起返回营地。当我看见族猫们围过来,听他们欢呼着“黑莓掌,你当爸爸啦”心里不住地绞痛着。

我强忍痛苦,扯出一抹我认为最为快乐和幸福的笑。对不起,黑莓掌,对不起。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心存侥幸地以为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败露,经过这么久了,不会再有猫起疑心了。

但是那一天,在那个火光四溅的一天,蜡毛为了复仇想杀死冬青叶他们。为了救他们,我最终平静地把秘密说了出来——他们不是我的孩子。我知道只有这么说,才能让已经疯魔的蜡毛不去伤害他们。

秘密败露后,黑莓掌选择了与我决裂——我没有异议,我就是活该的。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与黑莓掌分开后,那每一日每一夜,我是如何在泪水中挺过来的

每天晚上我都在无声地呜咽,可早晨醒来后,我依然是全雷族最精神、最快乐的猫。

后来,群星之战在猫咪们的怒吼声中打响了。我的父亲光荣牺牲了。黑莓掌——现在应该叫黑莓星了——选择我做他的副族长。

但令我喜的快要哭出来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你是我最信任的猫”

终于,经历了这么多,我又是他最信任的猫了。

但那时候我不知道的是,在他的眼里,我永远是他最信任的猫——可以用生命去信任的猫。

在发洪水的那一段时间,雷族来了一只名叫杰茜的宠物猫。她比我年轻,比我有精神,或许还比我漂亮。

但这些都不是我妒忌的地方,真正让我想要把她的骨头抽出来磨爪子的地方,是黑莓星几乎每天都跟她在一起。

他陪她看日落,手把手的教她捕猎。我嫉妒,我嫉妒她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占有黑莓星的世界。

但我不能说。我有权利说吗?没有。

因为我的自私,我不再是黑莓星的伴侣了。我没有权利让杰茜离开他,更没有权利去吃醋。

这就应了那句话“没资格吃的醋,最酸”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杰茜她离开了。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来我的巢穴,找到了正在整理苔藓的我。

我困惑的问她有事吗,而她却只是盯着我,像从未见过我一样把我打量了一遍。良久,她都只是盯着我而不语。

最后,她笑了。她说:“松鼠飞,你觉得黑莓星是一只怎样的猫?”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道:“他聪明、勇敢、忠诚、坚强,而且,”我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还很帅呢。”

杰茜又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用耳语般的声音问:“你爱他,是吗?”

我沉默了,她也尴尬地把耳朵背到了脑后。最后,我点头道:“是,我爱他,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我又沉默了,她也是。我想了一下,最后说:“不过看起来,现在相比我,他更喜欢你呢。”

不料杰茜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不,松鼠飞。他并不喜欢我。能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只有你。”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听不清,但能从她的嘴型看出来,她在说“要幸福哦”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她就要离开了,我只是困惑,觉得她可能只是闲着没事干吧。

但她的那句“能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只有你”却让我直到现在都不能忘记。

最后,杰茜还是走了。在她走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与黑莓星愈发亲近。我们似乎是被星族安排的在一起了。

兜兜转转了那么久,最后竟然还是你。也幸好还是你。

【后记】

在我告知黑莓星我怀孕之后的第二个礼拜里,他给正在育婴室里的我带来了一只肥硕的兔子。我一边心满意足地咀嚼着兔肉,一边问起了那个藏在我心中很久的问题:“黑莓星……”我尴尬地顿了顿,抬眸撇了一眼黑莓星,却正好撞进了他那双充满柔情的琥珀色眼眸。

黑莓星笑了笑,朝我这边又靠近了些,温柔地呢喃道:“嗯,我在。”

我摇了摇脑袋,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喜欢过杰茜吗?”

黑莓星听完这个问题后只是咧嘴笑了笑,然后凑过来舔了舔我的脑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朝他吐了吐舌头:“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告诉我嘛~”

我努力用一种撒娇的语气朝他说话,虽然我觉得这一招被我用的很烂,不过黑莓星好像很喜欢看我这样撒娇。

“喜欢过。但并不是爱过。”他最后也朝我吐了下舌头,然后抬头望向育婴室的黑莓屏风。

“可我看你们那一段时间很亲近啊。”

黑莓星转过头来看向我,笑着说:“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没发现你们的相同点吗?”

我困惑地歪了歪头:“相同点是——我们都是母猫?”

黑莓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用爪子挠了挠我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不是废话嘛!”

“相同点是,你们同样活泼开朗,同样睿智机敏,同样富有天赋……”

听他说完,我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现在明白了吧?”黑莓星朝我这边看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们两个很像。我总在她身上,看见了过去的你。”

我思索了一会,然后猛地想到了原因——“所以,你是因为她和我很像,所以才……”我没说下去。

“当然啦,你个小笨蛋。”黑莓星一面笑着,明明将我揽入他的怀里。松鼠飞眨着眼睛,从她和黑莓星共享的窝铺中醒来。寒冷的冰爪刺穿了她巢穴中的苔藓和蕨类,深掘于她的毛皮中。寒光穿过她头上交织的树枝,显然武士巢穴中所有的窝铺都已空无一猫。

‘我是族群副族长!’她的思绪猛然一惊。‘我应该是第一个醒来的!我应该组织巡逻队!’

她挣扎了一会儿才站稳脚掌,然后意识到巡逻队大概早就出发了。半呻吟半叹气,她跌回自己的窝铺。叶池和松鸦羽一直催促她搬入育婴室,但她拒绝——她决定要执行她的勤务直到她完全不能胜任为止。

在前一天晚上月亮高升前,松鼠飞就已经入睡,但她依然觉得精疲力尽。她的腿和尾巴就如同粗大的橡树枝一样沉重。

‘我腰酸背疼——实际上我皮上每一根毛都痛得要死!要不是会饿我能永远睡下去!’

当松鼠飞第一刻发现自己怀上了幼崽时,快乐和兴奋如同一条闪烁的河流般淹没了她,将她些微的紧张感沉入深处。那是秃叶季的开始,第一片雪花刚落地。

但现在雪厚厚的积在森林地上,被石谷里的大量猫掌踩得乱糟糟的。从树上掉落的叶子在雷族领土上的空旷处晒着浅薄的日光。而松鼠飞的紧张越来越强,直到就如同一只巨大的脚掌将她按在地上。在它的重量下,移动甚至呼吸都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召集她的力量,松鼠飞蹒跚的起身。她拱起背拉长筋,在吸气时伴随着一阵刺痛的发出了嘶声。快速的甩了下毛皮,她从巢穴的树枝间挤了出去。在踏上空地的同时,坚硬的冰晶刺痛了她的掌垫。

在营地内,她的族猫正挤在一块,随着霜冷的空气呼出白团。走向猎物堆,松鼠飞看到樱桃落正和莓鼻及雪丛分享一只小田鼠,并挥着尾巴示意她过去。

“我们刚捕猎回来,而且我们给你留了只老鼠。”在松鼠飞走近时樱桃落喵道。

莓鼻将老鼠推了过去。“吃吧。”他邀请道。

虽然老鼠看上去干巴巴的,松鼠飞一阵愧疚的意识到那可能是捕猎队当天早上最好的猎物了。她知道在秃叶季中期猎物有多么稀少,尤其在地上覆满了白雪时。

‘我不觉得自己该把它全吃了,’松鼠飞想道,‘尤其在我无法捕猎的时候。整个族群肯定都很饿,而除了我的那份以外,我不想多吃别的。’

但眼前的老鼠让松鼠飞的肚子开始咕噜作响,而咬下新鲜猎物的想法让她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喔伟大的星族啊,我饿坏了!’

仿佛不间断的疼痛还不够似的,松鼠飞不敢相信怀有幼崽居然让她如此饥饿。不管怎么吃,她的肚子总是吵着要更多。而不管怎么睡,她总是觉得无比疲累。

但比那更糟的是——撇开那份精疲力尽,有时甚至会影响睡眠——她对于自己将成为什么样的母亲而感到焦虑。刚开始她觉得很有自信:毕竟,她在姐妹叶池的幼崽还没睁眼前就开始扶养他们。但她的信心很快就沉得无影无息,就如同绿叶季炙阳下的小水潭一般。

狮焰、冬青叶和松鸦羽曾深信他们是松鼠飞的幼崽,而在他们发现事实后,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原谅她。

‘我会是个好母亲吗?我能做到吗?’松鼠飞问自己。‘我能向狮焰、冬青叶和松鸦羽长期撒谎,而他们也怨了我很久。我对他们而言是好母亲吗?’

“嘿!”雪丛的声音打断了松鼠飞的思绪。“老鼠不会自己跳进你嘴巴里,你懂的。”

松鼠飞意识到自己正盯着老鼠看,莓鼻只好放到她正前方。“呃…抱歉,”她咕哝道,“但我不该多吃自己那份以外的食物。我不需要吃掉全部。”

“不,你要!”樱桃落用尾尖拂过松鼠飞的肩膀。“每只猫都已经告诉你近一个月了!别忘了你也在为你的幼崽们吃饭!”

“不,我很好,”松鼠飞坚持。“我自己应付的来。”

“那实在太鼠脑子了!”莓鼻告诉她。“如果你——”

“你说谁是鼠脑子?”松鼠飞厉声地说,突然间烦躁感淹没了她。

樱桃落用口鼻擦了擦松鼠飞的肩膀,这个安慰的动作反而让她更烦躁。

“放轻松,”樱桃落喵道。“莓鼻没别的意思。”

“那他就应该闭上嘴巴!”松鼠飞反击道。

莓鼻转了转眼珠。“母猫喔!”

松鼠飞利爪出鞘,但在她能移动前,雪丛挤到她和莓鼻之间。

“松鼠飞,没事的,”他喵道。“我们知道你现在过的有多辛苦。”

“没错,而我们只想要你跟你的幼崽们得到最好的。”樱桃落同意。“吃了老鼠,拜托。”

松鼠飞突然对自己感到丢脸。‘我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这不是第一次她对自己的族猫之一发脾气了。他们本可以正常的讨论,但突然间,毫无理由的,她发现自己失去了控制。

‘我真不想抓掉莓鼻的耳朵。就算他是个讨厌的毛球。’

“抱歉,”她咕哝道,“谢谢你们的老鼠。”

但在她蹲伏着低头,不情愿的咬了猎物一小口时,她发现那份焦虑感又回来了。她知道她应该对族猫的照顾心存感激。但看到他们为她捕猎,而不是她自己为自己捕猎时,她感到罪恶且羞愧。

‘黛西一直告诉我说怀上幼崽会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她暴躁的想,‘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认同——除非这个“特殊”的意思是烦躁!’

“嗨,松鼠飞。”

松鸦羽的声音打断了松鼠飞的思绪;她抬头看见巫医猫钻出他的巢穴,并朝她走来。

“你今天感觉如何?”他问道,在她面前急停下来。

松鼠飞吞下满嘴的猎物。“嗨,松鸦羽。我很好,谢了。”

望入她那盲眼养子的蓝色眼睛,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浮现。‘也许在这之后一切都会没事。’

“你要吃点老鼠吗?”她问道,将剩余的新鲜猎物推向松鸦羽。

巫医猫摇摇头。“我吃过了,谢谢。而现在既然确认了你的情况,我就要去为栗爪收集点药草。”

“在这天气下找药**要特别小心,”松鼠飞告诉他,试着提供帮助,“树都光秃秃的,整个森林覆满了雪和冰。确实注意你的脚掌放在何处,因为你看不到哪里会让你滑倒。”

松鸦羽恼火的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抽了抽他的耳朵。“说的好像我没在秃叶季的森林里走过一样,”他厉声说道,“我自己能应付。你应该把精力集中在即将出生的幼崽身上。他们会需要你的。”

‘你就不需要吗?’松鼠飞想道。松鸦羽没等她回应就转身离去,他昂首阔步的走向崖壁,一株赤杨灌木在裂缝中扎根。伸出他的爪子,他开始从那黑色的硬木上剥下条条的树皮。

“你在干嘛啊?”莓鼻问道,步向松鸦羽并好奇的嗅闻了赤杨树皮一下。

“我在湖里游泳啊。”松鸦羽咆哮,“这像是在干嘛?”

“我不过就问问,”莓鼻肩膀上的奶油色毛蓬了起来,被冒犯地退了几步。“没必要这么凶的。”

松鸦羽道歉似的甩了一下尾巴。“栗爪牙齿痛,”他解释道。“而赤杨树皮对此疗效极佳。如果嘴里的疼痛强烈到剥夺她吃东西的欲望,她可能会因此变得又瘦又病,所以赤杨树皮是很重要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也继续剥着树皮。灌木枝随着他的动作震动着,松鼠飞看到其中一根让崖壁上的一大团冰雪开始不稳的悬着。

“当心!”她大喊着。本能地跳起身,她朝松鸦羽冲去。

原本是打算推开松鸦羽的,但由于自身太大而笨拙,她踩了个空后直接撞了上去,两只猫腿尾纠缠的滚成一团。雪块落到了旁边的地上,爆开的冰屑洒满了他们全身。

“伟大的星族啊!”松鸦羽惊呼,乱扒的起身并吐掉冰块。“你干嘛做这种事啦?我现在觉得我的后腿好像扭到了。”他补充,伸展了一会儿后才将放下踩稳。

“我很抱歉,”松鼠飞喵道,坐直了身子。“我看到有些冰块要掉下来砸到你了。”

松鸦羽长叹了一口气。“是,我听到了。”他回应道,“我才正要躲开呢。你以为我是鼠脑子吗?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

松鼠飞盯着他,心里仿佛被狐狸爪子刺入一样的猛然痛苦。她过去生活中的紧绷感——那个她将是松鸦羽和他手足拉拔长大,假装自己是他们真正的母亲的方式——就如同一条黑莓丛中的刺须悬在他们之间。

一语不发,松鸦羽开始聚拢采集到的赤杨树皮。在他拾起它们前,他回过头望着松鼠飞。“我能照顾好自己,谢谢。”他嘶声道。然后他用嘴叼起树皮并步向巫医巢穴。

他冰冷的愤怒再度刺向松鼠飞。‘我会成为什么样的母亲?’她问自己,‘我不停和我的族猫发生争执,而我似乎吐不出一句好话,就连对我自己养大的幼崽之一也是一样。’

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蹲下,她吃完了剩下的老鼠,即便她觉得每一口都快噎死她。在她吞下最后一口肉块时,她看到黑莓星步出他高耸岩上的巢穴并跳到她身旁。

“你感觉如何?”他问道。

松鼠飞想告诉她的伴侣说她很好,但谎言就是出不了她的口。她沉默着,盯着自己的脚掌瞧。

一个心跳之后,她感到黑莓星将尾尖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他温柔地问道。

“喔,黑莓星!我不确定自己办不办得不到!”松鼠飞脱口而出。“如果我是个糟糕的母亲怎么办?”

“不可能的,”黑莓星的声音很温暖。“我知道你会做的很好的。”当松鼠飞没有答复时,他继续说。“也许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就我们两。然后你就可以轻松一下。”

虽然她意识到黑莓星只是在试着体贴她,但松鼠飞感到自己的颈毛还是如临大敌的竖起。“看在星族的份上,”她厉声地说,“我怀了幼崽!我不是长老,我不需要放松!”

听着自己的声音,她的愧疚感再度从耳尖扫向尾巴。‘喔不——我又来了!’

“抱歉,”她补充道,“但我觉得自己已经休息了数个月了,然后不停和族猫挑起纷争。”

“没关系,”黑莓星安慰她,琥珀色的眼里闪烁着深情。“我们不需要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但黑莓星的话语给了松鼠飞一个点子。“你知道我真想做什么吗?”她喵道。“参加捕猎巡逻队,就你跟我。”‘我总不能在身旁没猫时和自己吵架,’她意识到,‘而且要是我能自己带回一些猎物,至少在我多吃的部分我不会感觉那么糟。完美!’

让她沮丧的是,黑莓星看上去不太肯定。“我不晓得耶…你不是该休息吗?”他问她,“猎物是很稀少,但没有猫濒临饿死的危险。”

“但我真的想去,”她坚持,绝望自体内涌出。“不——我必须这么做。拜托。”

黑莓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伸长他的颈子,在松鼠飞耳朵旁舔了一下。“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他呼噜道,“我们走!”

松鼠飞跟着黑莓星钻出荆刺通道,踏入白雪覆盖的森林中。秃叶季的浅白日光跳跃在树间,每一根树枝上的冰滴都闪耀着,映着雪面宛如置身于星空之中。

‘困在营地里那么久,我都忘了我们家在秃叶季可以有多漂亮了!’

虽然她的脚掌很快就冻到毫无感觉,纠缠不休的疼痛也不曾离开她的背,松鼠飞还是很快的发现到自己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能量源源不绝的涌入。她深吸了一口酷寒的空气,体内的任性随着她呼出的白烟开始崩解。

“我是对的,”她喃喃说道,“完美极了!”

黑莓星用尾巴示意松鼠飞领路。她开始沿着旧两脚兽道路行走,除了鸟留下的爪痕脚印外,雪上纯白无暇。然后在废弃两脚兽巢穴映入眼帘前,她转入湖边方向的矮树丛。黑莓星快步和她并行。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犹豫了一会儿,黑莓星喵道,“答应我你不会咬掉我的尾巴?”

半逗乐的,松鼠飞停在一株覆满白雪的榛木下,眯起眼睛地望着她的伴侣。“这得看…”

“这只是因为我在乎你,”黑莓星继续说,“但我注意到最近…这个嘛,你不太像你自己。”

‘那是因为我怀了幼崽啊,鼠脑子!’

但松鼠飞未曾将这句话说出。黑莓星值得一个更好更诚实的答案。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而且我很抱歉。我猜我简直是个尾中刺。”

“对我来说不是,”黑莓星呼噜道,用他的鼻子碰了碰她的。“我能帮你些什么吗?”

“这个嘛,我…”松鼠飞停了一下,然后滔滔不绝的说道,“喔,黑莓星,我好害怕自己没法成为一个好母亲!我尽力为狮焰和松鸦羽和冬青叶做到最好,但欺骗他们的感觉很糟。而他们在发现事实后就很恨我。我对他们而言是好母亲吗?我能成为我们幼崽的好母亲吗?”

在数个心跳间黑莓星都保持沉默,他沉思着。松鼠飞的心开始不安的怦怦跳。她记得黑莓星在发现事实时也是大发雷霆,他一直深信他们是他的幼崽。数个月来他不怎么和她交谈,而她也深信他永远不会想再和她有所交集了。

‘喔,星族啊,我无法再承受他不相信我的痛苦。’

松鼠飞试着告诉自己黑莓星已经原谅她,但她依然畏惧她的谎言已经永远改变他对她的看法。

‘我想他是认为我不会是个好母亲啰?’

“蠢.毛球,”黑莓星喃喃说道,他的口鼻擦过松鼠飞的肩膀。在开口前,他琥珀色眼里的温暖已经先安抚了她。“我知道你全心全意的爱着你所抚养长大的三个幼崽。而他们也都成长为三只绝赞的猫。对我们的幼崽来说,在森林中没有其他母猫会是比你还棒的母亲了。而我就在你身旁。”

黑莓星给予的爱排山倒海的扫过了松鼠飞。她觉得自己可以永远的站在他身侧,饮啜着他的气味。

“谢谢你,黑莓星。”她喵道,“我觉得好多了。”直起身,她甩了一下自己的毛皮,将她的忧虑如同残骸般甩到一旁。“咱们来捕猎吧!”

【第二章】

阳光浮在地平线上,在湖面上投影出一条血红的路径。星族的武士们一点一滴的在霜寒的秃叶季天空露头。在树的彼端,黄昏已经成型。

松鼠飞和黑莓星在森林的边缘,沿着湖岸行走。松鼠飞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让她越发沮丧。他们在太阳高升前就开始捕猎,但他们的努力依旧不能转换成任何一块猎物。

‘这都是我的错。’松鼠飞告诉自己。

她想到每次他们看到猎物时黑莓星都可以追上去,但他拒绝,总说它们太瘦小或跑太远。松鼠飞发现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他是一个如此出色的猎者,而在猎物稀少的秃叶季中,任何猎物都是值得追逐的。她怀疑他只是不愿离开她。但当她自己尝试去追猎物时,她又实在太慢,松鼠或兔子每次都能跑赢她。

‘而黑莓星又和我并肩奔跑,虽然我知道他肯定内跑得更快。在所有的猫里,就连他也对我不同了。’

“也许我们该回营地去了。”黑莓星打破沉默。“天色渐渐暗了。”

“但我们还没抓到任何东西!”松鼠飞抗辩道。失败如同一大块鸦食卡在她喉咙里。

黑莓星耸耸肩。“那不重要。猎物堆里还有足够的猎物。此外,”在松鼠飞正要张嘴反驳时他补充道,“我觉得我闻到一只狐狸了。待在外头很危险。”

我们也很危险啊!’松鼠飞想这么说。然后她开始好奇在她大而笨重且疲累的此刻,那句话是否还是个事实。不管有无狐狸,她都想捕猎到天全黑为止,但她意识到黑莓星已经下定决心了。压抑住恼怒的嘶吼,她毫无怨言的跟着他走向石头山谷。

但即便在如此沮丧的情况下松鼠飞依然保持警戒,本能地环顾四周的寻找猎物的踪迹。她热切的视线左瞄右眺,耳朵竖直地捕捉最微小的声响,嘴巴微开的品尝口气。

‘要是我能在回营前捉到猎物就好了!’

在她和黑莓星接近一处紧邻湖面的树丛时,松鼠飞看到一只田鼠溜出了长草堆。用她的尾巴示意黑莓星留在原处,她摆出了捕猎蹲伏并爬向猎物,一掌一掌的小心前进。

但松鼠飞误算了自己现在的体型。她臃肿的身侧在穿过草茎的同时也摇曳了它们,让田鼠警觉了起来。它抬起头,胡须抖动。松鼠飞绝望的扑向它,但她离成功还有一段距离。她的前掌落在离田鼠一个老鼠身长远处,它惊慌的逃入了森林中。伴随一声挫败的狂吼,松鼠飞紧跟在后,决心这一次她绝对要抓到它。

用尽全力,松鼠飞追着猎物钻入了树影内。她无视冻僵的脚掌和咕噜叫的肚子,集中精神在自己收发的肌肉上,追着眼前的田鼠前进。

“松鼠飞!”黑莓星在她身后大喊,“慢一点!”

松鼠飞也无视了那个。她追着田鼠挤入两棵长得太过靠近的树之间。她在被迫减速时发出了一声恼火的咆哮。

她在抵达另一端的同时正好看见田鼠爬上一根更大的树干,它小小的脚掌在逃亡间踢散了雪花。

扑向她的猎物,松鼠飞强迫她的腿做出一个大跳来缩短她和田鼠的距离。

‘好!我可不会让这个也跑了!’

然后就在她准备最后一扑时,松鼠飞感到自己的脚掌碰到了什么埋在雪里的东西。‘喔不!’一个心跳后她飞过空中;迎接她的是拔地升起的积雪堆,碰的一声她全身的骨头都被震的作响。她挣扎着起身,尝试平衡自己,成功的四脚站稳在地。

田鼠依然可见。一株黑莓刺丛就在它的眼前,松鼠飞知道一旦它钻入那纠结的藤蔓间,她肯定会追丢。召集最后一丝精力,她朝它猛冲而去,她的肺在燃烧,脚掌阵阵作痛。她和田鼠的距离之近,甚至能看到它皮上分岔的毛发。

后腿猛然一瞪,松鼠飞跳向田鼠。她的爪子刺入它的背部,然后她在脖子上迅速一咬,杀死了它。

‘我做到了!’

松鼠飞气喘吁吁,心因为追逐而狂跳,但胜利感如同一束阳光般穿过了她的身子。她用嘴拾起田鼠转身要展示给黑莓星看。然而却不见一丝他暗虎斑毛皮的踪迹。

“黑莓星?”她喊道,但没有回应。

困惑着,松鼠飞沿着自己在雪地的足迹而行,好奇黑莓星为何没有跟上她。走过巨树旁,她看到方才绊倒她的纠结树根,几乎隐没在雪堆里。在此同时,一声怒号划破了暮色森林中的寂静。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松鼠飞拔腿狂奔的跑过巨树,在阵阵风雪中急刹停下。她所面对的是一只巨大的狐狸,咧嘴露出了一口尖牙。

它站在离黑莓星约一个尾长的地方外,后者正紧贴着树干。他的背部拱起,肩毛竖起,尾巴炸毛。血从他额头上的抓痕中滴落。

“松鼠飞,跑!”他倒抽了口气。

在他说话的同时,狐狸扑向他,用爪子攻击并朝他的颈部咬去。有那么一刻松鼠飞就傻在原地,看着她的伴侣扭身躲过攻击者并用他的爪子耙过狐狸的身侧。

“跑!”他又说了一次,吼声里满是急迫。“我会没事的。保护你自己——保护我们的幼崽!”

‘不!’松鼠飞想道,‘你是我的伴侣…我幼崽的父亲。我不会离你而去的!’

抛下她的田鼠,她跳起身扑向狐狸的后臀,用力将爪子刺入。狐狸发出了一声疼痛的惊嚎,但没有缩回它对黑莓星的攻击,将他按在树根上。黑莓星用他强力的后腿猛踢它的肚子,但怎么也甩不开它。

松鼠飞可以在自己的爪下感受到狐狸的骨头。简直是皮包骨。‘它肯定饿得发慌。’她想道,‘难怪它打得如此激烈。但今天不会是它有饭吃的日子!’

松鼠飞一次又一次的对着狐狸的后臀挥爪,将她的爪子深深刺入,直到它终于转向她,给黑莓星一个挣扎起身的机会。

狐狸猛击松鼠飞,她感到它的爪子刺入了她的肩膀。她发出了一声疼痛的嘶吼,向后跳出了攻击距离外。

“好啦,跳蚤皮!”松鼠飞咆哮道。在她朝着另一棵树后退时,一个计划溜进了她的脑海里。“来抓我啊!”

狐狸跟着她,恶毒的双眼在它吠叫时眨也不眨,它探头并撅唇露出了满口利齿。

“你真是只慢鼹鼠!”松鼠飞嘲讽它,“你就不会干点别的吗?”

现在狐狸的愤怒和饥饿都锁定在她身上;它似乎已经忘了黑莓星,后者一跛一跛的冲过来重入战局。

“黑莓星,分散它的注意力!”松鼠飞喊道。

在他从侧翼闯入并再度重击狐狸前,她几乎没机会再说半个字。狐狸转身面对新的攻击。

松鼠飞立马跳上树,攀爬着树干并沿着一根树枝前进,推开拍打着皮毛和刮着身侧的纠缠细枝。走到末端的空旷处,她打量了一会这棵和下棵树之间的距离。然后她跳到第二棵树的分岔上,正好位在狐狸和黑莓星的正上方。

他们两个已经分开,正绕着对方转,寻求另一次攻击的机会。松鼠飞等着狐狸走到她所栖着的树枝下,她跳到半空中,重重地落在狐狸的背上。

狐狸发出一声疼痛的尖叫并直起后腿,试着甩掉她,但松鼠飞将爪子深深地刺入,并在保持平衡时咬住了狐狸的颈部。狐狸左扭右摆,痛苦的惨叫着,同时黑莓星正蹲在它面前,准备再度加入战局。

松鼠飞跳回地面并站在黑莓星身侧,气喘吁吁地对狐狸挑衅咆哮,等着看它是否还要攻击。

但狐狸已经受够了。在最后一声怒号后,它转身一拐一拐的走入森林,鲜血洒落在雪地上。松鼠飞和黑莓星看着,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之内。

“很好,它走了,”松鼠飞满足的喵道,“我们让它见识到它可斗不过我们两只凶狠的猫!”

“松鼠飞,你太棒了!”黑莓星的声音在发抖。“你救了我们两个。谢谢你。”

胜利感流过松鼠飞。‘是,我做到了!我还是一名武士——我还是能战斗!’然后她注意到她刚刚所攀爬和跳下的都是赤杨树。‘松鸦羽是对的:赤杨树很重要,而且不只是它们的树皮而已!’

“我好害怕,”黑莓星继续说,“我以为狐狸会抓到你,然后我就会失去你和我们的幼崽。”

松鼠飞倾向他并舔了他的口鼻一下。“我必须介入,”她喵道,“在我还能和你并肩作战时,我不能让狐狸捕猎你。”

黑莓星的口鼻挨着她,尾巴纠缠;在这一刻两只猫只是站在一块,饮啜着对方的气息。‘是的,我们在一起。’松鼠飞想道,‘黑莓星和我在一起会更强大。而我们会一起确保我们的幼崽平安的被爱着。’

“我们最好回去,”黑莓星最后喃喃地说道。“我们得找叶池和松鸦羽照料我们的抓伤。”

“至少它们只是抓伤,”松鼠飞指出,“可能还会更糟呢。”

“感谢你,它们没有更恶化。”黑莓星回应道。

松鼠飞取回了她抓到的田鼠,两只猫并行的朝向石头山谷走去。现在夜幕已经落下,雪在微弱的月光下诡异的闪烁着。除了远方一只夜鸟的叫声,森林一片寂静。

虽然她依然觉得沉重笨拙,松鼠飞的心在数日间都不曾这么轻盈过。‘作为一名母亲并不代表随时都要说出对的话或做出对的事,’她若有所思。‘没有猫会这么做。没有猫能这么做。不,作为一名母亲仅代表保护你所在乎的猫。’

而松鼠飞明白那是她能做到,也会在她往后的日子继续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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