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昨天你回学校了,是早上七点二十九分的高铁。你向来磨蹭拖拉,你妈妈骗你七点发车。于是挑灯夜战作业到凌晨两点半的你,六点就顶着矇眬睡眼起床,收拾行李出发。
昨天我六点十分醒了,没有定闹钟,只是似乎察觉到某些离别的音讯,突然惊醒。随即打开手机,果然是你的告别讯息。心底霍然掀开一个大洞,空旷得回响一片。心里空,脑袋也空,麻木痴呆,连留恋悲伤都感受不到,只是眼睛发涩,四肢僵劲。
我想象我自己铁石心肠,刀枪不入,然而还是过于情绪化了,并且擅长于将情绪具象化。看到衣服,饰品,文具,书本,各种曾与你在记忆里碰撞的物品,都能打破我薄弱的情绪壁垒。然后洪水开始冲击的我的感官,我的脏器,我的灵魂。我想放声大哭,却找不到有力的支撑点,也没有容器可盛放眼泪。
我以为我对离别的适应度不算低,从幼儿园到高三,我开始有记忆到现在,寄宿,升学,转学,搬家……与家人、同学、朋友、近邻的分别,始终贯穿我的生命线。每天都会说再见,我甚至觉得人生由别离组成。事实证明,我并不是那么的理性,小到亲友拜访后的离去,同学聚餐筵席的散场,我都会感伤,但我讨厌这样。
而你于我,只会更甚。只是你的浮影在脑海里晃悠,一股猛烈的孤独感便开始泛滥。享用过了你给的清甜,就更吞咽不下这口苦水。的确,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人间美味。我们可以畅谈文学、历史,从茨威格到马尔克斯,从原始到现代,可以稍显矫情地聊诗,也可以大大咧咧地讲着笑话段子。对我而言,最自在轻松的时刻,是我们坐在公园小道的石头上,静默地望着远处天际边,近处树冠上鲜亮火红的初阳和四周辽远的彩霞。彼此不言语,却已经诉尽了心思。那样的画面,总是让我想到顾城的《门前》: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对于爱恋,我内敛,你含蓄,总是难以启齿表达各自的情感。我只能送你书,《撒哈拉的故事》、《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那里面有我崇尚的爱情;你只会把你喜欢的玩意儿转送给我,比如你的卡林巴拇指琴,尽管我根本学不会,我能从叮咚如泉鸣的琴声中聆听出你的心意。这样的行为,有些许不明确的暧昧,在我,却觉得回忆起来时,要比明晃晃的表白我爱你更有余味。
可是你走了,甜味的源泉离开了,剩下一丝不绝如缕的余味,我始终想紧紧抓住你,却心知我不能也不会。我开始后悔,后悔中考选择保送本校,没有酣畅淋漓地拼命靠近你,我痛恨鄙视自己的灵魂,“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最后“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我想,现在从阴沟里挣扎着自我挽救也许还不算太晚,毕竟你一直是我仰望的那片星空。你确实很像星空,永远存在,永远遥远。我不会让情绪掌控我的,我要不停地装备自己,做我一直懈怠未完成的事。简单如听课全神贯注决不走神,读完马尔克斯晦涩的《百年孤独》,改变对恼人的班主任的成见,与父母彼此沟通理解,每天运动保持健康的体魄和心态……
近日的蝉鸣渐弱,翻开日历才恍然明白,原来距立秋已经那么久了。瞥见窗外炽热泼洒的白色阳光,清凉流淌的黑色光影,我突然想写诗给你,用蹩脚的韵脚,把你装进每一排诗行,然后把诗藏在作业本的罅隙里。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