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医生患癌后:医生"杀人"三句话,原先我不
我是一名妇科医生,主攻恶性肿瘤。从医三十年来,我做过上千台手术,患者中有豆蔻少女,有风华少妇,也有年逾古稀的老妪。她们分布于社会的各阶层,阅历不同,性格迥异。当癌魔突然降临,她们无一例外悲伤、恐惧和孤独。
突然之间,我也沦为一名癌症患者,一张病理报告单将我从医生转换为患者,我亲历了我所有病人经历的一切:肉体苦痛,精神折磨,经济压力。
很多人听闻医生患病或离世,总是很吃惊:他不是医生吗?
是的,我在好几个夜班后都没有休息,凑了几天假回老家看望父母。 他们已经到了耄耋之年,我很是放心不下,一早就带着他们到医院体检。做B 超的医生是我老同学,她一边用探头在母亲的腹部扫着,一边和我抱怨工作太过繁忙。
她拍拍母亲的肩膀,“阿姨,您身体不错,没什么毛病。”看她此时不忙,我也顺带做个 B 超。我有胆结石十几年了,时断时续地痛,痛的时候吃点药,不痛就懒得管了,已经多年没做过全面体检了。当探头触及到我胆囊的时候,老同学的眉头一下皱起来了,“胆囊有一个三厘米的实性包块,有血流信号,不太好啊,赶紧手术吧。”
后来,我做了一系列相关检查,核磁、CT、肿瘤标记物,都指向恶性肿瘤...
生病后才明白
医生治病不治命!
之前,我作为医生也无数次给病人做过谈话,所有可能的风险都要一一告知,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忽略,毕竟没开腹之前里面的情况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每当谈及手术风险,家属们就不再淡定了,有些拿着钱往我兜里塞,有的双手颤抖着写不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些家属下跪磕头,甚至有些家属决定放弃手术。
我不能打包票说手术一定成功,所有并发症一定能避免,我只能凭医生的良心和职业道德做出承诺:出现风险只是可能,而我一定会百分之百地尽力。我明白,有些事真的不是医生所能左右,我们治病不治命。
手术后才明白
我为鱼肉,毫无尊严!
手术那天,家人送我到手术室电梯口,我突然觉得很恐惧,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医生和护士谈笑风生。我在这个手术室工作了三十年,周围的环境无比熟悉,可是此时我却觉得陌生和恐惧。我越来越冷,浑身不自觉地开始哆嗦。我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备皮,插尿管,插胃管。当胃管从喉咙插进去的时候,又干又痛,虽然医生操作极其轻柔小心,但我还是觉得万般无助,我为鱼肉,毫无尊严。
麻醉师问我,“还好吧?”然后就把面罩给我戴上了。我睡着了,睡得很香很沉,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睁开眼睛那一刻,伴随着的是一阵阵剧痛。摸了一下肚子,腹带,引流袋,我知道自己真的是癌了。此时顾不得悲伤害怕,就是痛,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按一下镇痛棒疼痛稍微缓解一些,然后我就昏昏睡去了。
患癌后才相信
医生“杀人”三句话!
最痛的三天终于熬过去了,我下地了。我双膝酸软无力,只能将全部重心都压在老伴身上,艰难前行。走一步一身汗,伤口随着脚步的移动一下一下地抻着,那种痛只让人感觉生不如死。
之前,我也是这么近乎残忍地要求术后病人尽早下地的,面对怕痛不愿意下地的患者,我总是一番长篇大论,“您迟迟不下床容易粘连不易于恢复,还有可能造成伤口感染,如果再出现下肢静脉血栓就更麻烦了,咬咬牙,下来走走。”
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曾说过医生有三大法宝:语言、药物、手术刀。有人说医生“杀人”的三句话,“不好”、“晚了”、“早干什么去了”。之前看到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不以为然,现在我信了。
化疗后才知道
骨头就像被蚂蚁咬!
术后我选择了化疗,对化疗的痛苦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见过病人捧着马桶哇哇地吐直到吐出胆汁,我见过二十岁的小姑娘几天之内就掉光了满头的秀发,我也见过拔掉针头宁可放弃生命也不愿意受化疗之苦的。我提前买好了假发,从心理上,身体上,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战斗。
液体输入体内后各种不舒服的症状就出现了,我浑身酸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翻个身都困难无比,每个骨头缝里好像有万只蚂蚁咬噬一样,痛不可言。然后就是冷,好像瞬间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寒彻骨头,之后就是高烧,烧到迷迷糊糊。几天之后,待那些药物代谢掉后,我的身体才又恢复一些。可是第二个疗程又开始了。
康复后才明白
我要重新思考生命!
慢慢的我正逐渐康复,突如其来的疾病打乱了我原来的生活步伐,让我慢下来了,给我时间我让思考生命,沉淀人生。 我对家庭付出很少,将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我没有给女儿开过家长会,没带她去过公园,我的生活全部被工作占满了,对于家庭我满心亏欠。
我自诩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我经手的所有病人从入院的查体到出院后的回访,我都亲力亲为,我记不得多少次打电话喊回来体检报告有问题而本人毫不在意的肿瘤患者。
而而今,站在一个患者的角度上思考我的职业生涯,我又觉得我似乎可以做得更多更好。虽然我对病人尽到了百分之百的责任,但是我眼中看到的是他们的病,而很少关注作为他们的内心世界。我在乎手术范围是否够,淋巴是否剔除到位,是否出现并发症,但是很少设身处地考虑过病人的感受和他们的情绪。 身体的伤痛肉眼看得见,我们可以及时处理。而患者内心的痛苦和悲伤,我们因为看不到所以忽略,因为不影响对技术的评判,所以我们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