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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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末日]
啊——不要——
我听见我的妈妈在窗口恐惧地、凄厉地呼号，我看见我的身躯像一片树叶、一朵花瓣，从二十四楼慢慢地、慢慢地坠落……
别了，妈妈！别了，我的身躯！别了，这个我存在了二十四年的世界！
1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出生在二十四年前的今天，六月二十四日。中午，我收到了伍霖的短信：我们断了吧，我娶不起你这样的大小姐！
妈妈从厨房里端着从克里斯汀买的六寸蛋糕走了出来，放在桌上，脸上洋溢着笑容，说：“素素，来，点上蜡烛，我们唱生日歌！”
我坐在沙发上，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去找过伍霖了？”
妈妈见我未动，走到沙发边，拉起我的手，说：“先不谈这事，先来庆祝宝贝你的生日……”
我一把甩掉妈妈的手：“别恶心了，我是你的宝贝吗？你真把我当宝贝吗？”
妈妈脸色变了，但在极力克制自己，说：“妈妈是为你好，才去找了他。”
“哈！为我好，你真知道什么是为我好吗？”
认识伍霖时是大三，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那时候，我大把大把地掉着头发，整夜整夜无法入睡。我给自己涂上了厚厚的脂粉，掩盖我蜡黄的肤色，打上深深的眼影，遮住大大的眼袋……
我坐在教室后面，老师讲的课我一个字也听不进。我想趴在课桌上睡觉，可是根本睡不着……我右手拿出了一把刀 ，一把水果刀，像以前经常干的那样，把左手袖口拉长，然后把水果刀伸了进去，用刀尖在左手腕轻轻划着，一刀，两刀……
“同学，把你的刀借我用一下——”
后背被人轻轻敲了一下，我停下了划着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双朱亚文式的眼睛，单眼皮，含着笑，带着点痞气。
我把刀抽出的时候顺带在袖口擦了一下，递给他。
“哦，是把瑞士军刀。”他拿着水果刀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用它挑破包装盒上的胶带纸，打开包装盒，里面躺着几只寿司。“我太忙了，午饭还没来得及吃！”他低声说着，偷偷把寿司送进嘴巴，一口一个，几分钟吃完，拿过旁边的矿泉水，仰起头，倒进张大的嘴巴。
“一会儿我还要去送快递，今天忘了带剪刀，能把你的水果刀借我一用吗？”
后来我知道了他叫伍霖，我们不同专业，选择了同一个老师的同一门课。
毕业时，我把他领进家门，告诉妈妈，我跟他恋爱了，将来要嫁给他。妈妈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像查户口一样询问他的家庭情况。听伍霖说是北方小山村的，爸妈是农民，立刻板下脸把伍霖赶走了。
妈妈说，你怎么能跟这样人家的儿子谈恋爱？你爸爸可是公司老总！
我说，爸爸是老总算什么！你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伍霖是哪样人家的儿子？伍霖至少是生活在健全的家里的，有爸爸疼，妈妈爱！我们家是什么，畸形！一个畸形的家！
我推开门，追上了伍霖，苦苦哀求他，不要抛下我。伍霖答应了我，在一家保险公司找了一份工作，跟几个人合租了一套房子，就在这座城市留了下来。
“你知道吗——”听着妈妈说为我好的话，我失去了理智，嘶吼起来：“如果不是伍霖，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素素，你怎么不听话！这世上比伍霖好的小伙子多得是！”妈妈嗓门也大了。
“哈哈，这多像！”我刻薄地说，“现在这样对我的你，跟昔日那样对你的外婆，何其相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妈妈愤怒地盯着我：“不许你这样说！”
血液冲上了我的脑门，我跑到窗台，用力拉开玻璃窗，纵身一跃……
2
妈妈不知以什么样的速度从二十四楼冲下来的，眨眼间就跑到了我的躯体旁边。她一把把我抱入怀里，不顾我的脑袋还在汩汩地往外流血。她哭得呼天抢地，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身子一软，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救护车很快来了，围观的人让出了一条道。医护人员来到跟前经过检查确认我已死亡，他们掐了妈妈的人中，妈妈慢慢醒了过来。一醒来她又大哭，听得出她的喉咙已经嘶哑，只是反复哭喊：素素，我可怜的宝贝，素素，我的孩子啊……警车来了，爸爸的奔驰车也来了……爸爸跳下车，往我身边直奔过来，哭着喊着：素素，我的女儿啊，怎么会这样……
小姨，也从奔驰车上跳了下来，她流着泪走到妈妈跟前，想要抱住妈妈，说：“姐姐，姐姐，你要保重啊——”
原本软绵绵瘫在地上的妈妈奋力打开小姨的手，把她推出去好远，再起身扑向小姨，揪住她的头发，嘶喊着：“你这个狐狸精，你还有脸来，我的家就被你毁了！把素素还给我，把素素还给我……”
爸爸走上前用力拉开妈妈，凶狠地说：“谁毁了素素？是你，就是你！素素摊上你这个妈，倒了他妈八辈子霉了！是你害死了女儿！”
“路通，你可不能这样对荣芳！”七十多岁的外婆，挪动着肥胖的身子，一路哭着跑过来了。见爸爸那样对妈妈，赶紧走上前来护着妈妈，哭着说：“荣芳啊，这怎么得了啊，真是末日啊！荣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素素啊，她就是一个讨债鬼，是今生来向你讨债的讨债鬼，你不要为她伤心了！”
“我女儿怎么是讨债鬼？”爸爸妈妈意见出奇地一致，一起厉声责问外婆，他们红肿的眼睛快要冒出火了。妈妈激动地冲着外婆：“跟你也有关系！不是你，我的生活怎么会这么糟？我的素素怎么会死？”
“那个，你们不要再吵了——”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孩子已经这样了，得送到殡仪馆去！”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哈——一个个，现在哭得跟什么一样，早干什么去了？我就要看着你们难过，看着你们伤心，看着你们痛苦！你们越难过，越伤心，越痛苦，我越开心！哈哈，我终于解脱了，终于不要生活在这个畸形的家里了！
六月的天非常炎热，我躺在殡仪馆的冰棺里。入殓师手艺还真是高超，我的脸粉嘟嘟白嫩嫩的，一头长发分在两侧，躺在冰棺里的我像个睡美人，又像个受尽宠爱的公主。
我的妈妈坐在东侧的椅子上，头发乱糟糟的，两眼无神，斜靠在椅背上肆意伸开手脚仰着脸低声抽泣。外婆坐在边上默默流泪，不时拍拍妈妈的肩背。
我的爸爸坐在西侧的椅子上，低头双手捂住脸在无声哭泣，小姨站在旁边手搭在他肩上，试图安慰他……
好一对奸夫淫妇！
在我十岁的某一天，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姨，拿着孕检单来到我家交给妈妈，说，姐，我怀了姐夫的孩子了，你跟他离婚吧！妈妈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姨接着说，姐夫早就不爱你了，你不觉得死缠着一个不爱你的人是不道德的吗？
妈妈哭着说，你怎么这样对你的亲姐姐？我让你到你姐夫厂里实习，让姐夫给你找工作，你居然跟你姐夫搞在了一起！你有良心吗？
小姨说，你就会这样！就会哭泣！永远抱怨！你永远不知道姐夫要什么，就会跟他吵架，不断吵架！姐夫早就想跟你离婚了！
这时，我家的门打开了，爸爸回来了。他看见小姨，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转身对妈妈说：“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你看着办！婚肯定得离了，我得对荣莲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妈妈一把拖过站在一旁的我：“你就不要对素素负责了吗？”
“素素是我女儿，我当然要负责！”爸爸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地说，“离婚后，如果你再结婚，素素就跟着我和荣莲，如果你不结婚，素素就跟着你……”
3
爸爸离开了家，和小姨结了婚，住进了新家。
妈妈每天躺在床上，不去上班，也不去做饭，整日以泪洗面，蓬头垢面。外婆来到我家，照顾我和妈妈。偶尔妈妈精神振作了，就跟外婆吵架。
“你怎么这样纵容荣莲破坏我的婚姻？”
“当初我跟你爸那么反对你嫁给路通，你听我们的了吗？”
“你们那是嫌路通家穷！现在路通开厂了，有钱了，所以荣莲即使抢了我的幸福你们也不管？”
“我们怎么管？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现在这样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那我以后怎么办？我是你们的女儿吗？”
“你自己烂死无用，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怨得了谁啊？”
“我跟路通的关系不好，还不是跟你有关？你跟我婆婆总是吵架，我作为你女儿能不站在你一边吗？路通就是因此恨上了我！”
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瞎了一只眼睛的奶奶从乡下来我家，带来一些沾着泥巴的韭菜、萝卜、大蒜，放在客厅里。外婆闻不了浑味，嫌奶奶弄脏了家。奶奶说，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外婆说，你儿子的家？这样的家你们买得起吗？
据说我们的房子是外公外婆买的，那时的外公是建筑公司的老总，妈妈看上了穷小子爸爸。外公外婆自然是不同意，妈妈以死相逼，最后跟爸爸结了婚。婚后外公外婆舍不得他们住在出租屋，给他们在同一个小区买了一套新房。
奶奶一心想来城里跟爸爸住在一起，妈妈经不住爸爸的恳求心里也想答应，偷偷问外婆。外婆说，你是我们从小娇养到大的，你受得了那个乡下婆子又脏又不讲理吗？
爸爸跟妈妈吵架，妈妈说，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有本事你自己去买一套啊？
后来爸爸从单位辞职，自己出来创业，开了一个工厂，效益越来越好。有了钱，爸爸在另一个小区买了新房，打算一切准备好后就带奶奶一起入住。可是，还没有等到装修完，奶奶病了，很快就去世了。
爸爸跟妈妈冷战了一阶段，后来稍有缓和后，我们一家三口搬进了二十四层的新家。自那以后，不知是厂里的业务繁忙，还是故意如此，一个星期里爸爸有三四个晚上不住在家里，即使回家，也是经常喝得醉醺醺的。
三天后，我的尸体火化了，爸爸在山南的墓园里买了风水最好的墓地和最豪华的墓碑，把我葬在了里面。
都说人死后要做七，他们给我请风水先生算了是做七七，也就在第四十九天的时候要为我做一场法事。
第一个七天，妈妈和外婆，小姨和爸爸以及他们的儿子，一起在我家里做了祭祀的仪式。然后，外婆继续留下来照顾妈妈。憔悴不堪的妈妈睡下了，渐渐睡着了……
“素素，我的素素……”睡梦中妈妈惊叫起来。睡在沙发上的外婆惊醒了，艰难地起身小碎步跑进房间。“素素，素素，孩子啊，我对不起你，是妈妈害了你啊！我不该阻拦你跟伍霖恋爱，我不该打你一巴掌啊……”妈妈哭着抽起了自己的嘴巴，“是我该死，我应该去死啊——”
妈妈，不要——我试图伸出手去阻拦，可是，抓了一空……我忘了，忘了自己魂魄的身份。
外婆抓住妈妈的手，痛心地说：“荣芳，素素已经去了，你就别折磨自己了啊……”
对，伍霖！这个曾经将我从黑暗的泥潭中拔出、给我带来光明的伍霖，给我带来欢乐、带来幸福的伍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魂魄出现在伍霖租的房间里。
4
哎，房间里灯光昏暗，酒气熏天，地面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伍霖趴在床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忽地，他一个鲤鱼打挺跪坐在床上，双手砸向床铺，一声怒吼：“我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
“素素，我不该，不该因为你妈跪在我面前求我离开你就给你发了那样的短信，我真是混蛋啊！”伍霖头撞着床铺，边撞边哭，哭着哭着又猛地趴在了床上。
我的心好痛，好痛！不怪你，伍霖，是我想离开这个世界！我早就想离开了，是你让我在这个世上多活了几年！
在认识伍霖之前的几年里，我一直想死。
跟爸爸离婚后，外公外婆劝妈妈再找一个人。她不同意，她说，我谁也不找，路通不要我了，我就带着素素过。外婆见劝不了妈妈，转而去找爸爸。可笑，这个昔日她看不上的爸爸现在还是她的女婿。外婆说，路通啊，你虽然跟荣莲结了婚，但也不能不管荣芳啊！荣芳跟你结婚这么多年，又为你生了素素。现在她瘦得已经没有人样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得照顾她们母女俩啊！
爸爸倒也没有良心尽失，确实时不时来照顾我们了，尽量一周在我们家住一个晚上，妈妈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
但是，我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小姨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来我们家大闹，她指着妈妈的鼻子骂她不要脸，已经离婚了还霸占别人的老公。外公本来就因为小姨和爸爸的事情得了小中风，一看这情况直接气得脑溢血，来不及抢救就去世了。我在学校里渐渐受到同学排挤，一次跟一个女同学发生了口角，占了上风，她一气之下说，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家是畸形，你妈和你姨二女共事一夫！过了好久我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爸爸厂子做得越来越好。厂子进行了改制，变成了公司，他成了路总，脾气也越发大了。他对妈妈和小姨说，你们各自在自己的家里相安无事最好，谁要是他妈的闹腾，我一个也不要！
后来爸爸总说很忙，两三个星期才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月都不来一次。妈妈就让我叫爸爸回来，以各种借口：我的生日，妈妈的生日，我病了，妈妈病了……什么借口都找不到时就让我说——爸爸，我想你了……
我厌烦透顶了这种状态，可我不得不屈服于妈妈的眼泪……给爸爸打电话之前，我用力掐自己的手腕，偷偷用刀划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后来，只要难受得快发疯时，我就这样干，刀尖划破皮肤那一阵剧痛才能压下我心底的难受。高二时不小心被妈妈发现了结痂的伤痕，她大惊失色，给爸爸打了电话，他们俩一起把我送到了医院进行治疗……
我高三时，爸爸回家的次数多了些，陪我们吃饭，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妈妈春光满面，我对爸爸不冷不热。爸爸为了缓和我和他的关系，给我买最新款的手机，不断往我口袋里塞钱……
我上了大学，爸爸妈妈的关系跌至冰点，他几乎不来看妈妈了。妈妈一次次给我打电话哭诉，我的心一次次沉下去、沉下去，仿佛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
伍霖告诉我，那次他看到了我在割手腕，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找借口向我借刀。跟伍霖熟悉后，我把家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跟我说，这是你父母亲的事，不是你的事，你不要背上包袱。他在打工之余，挤出时间带我去爬山，看电影，玩剧本杀……我尝到了欢乐的滋味，这么多年绝少有的滋味……我爱上了伍霖，伍霖也爱上了我。
5
很快，七七就到了，他们在我家举行了一场法事活动。请了几个师父，摆好供桌，师父们开始念经，念完《金刚经》念《华严经》……念经的间隙师父指挥爸爸妈妈叩头、化黄元、画字……
瘦弱的妈妈，成了纸片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些天，她经常翻看我的照片，满月时她抱着襁褓中的我笑看镜头的照片，周岁时我踉踉跄跄学走路的照片，五岁时在海边爸妈和我开心跳起来的合影……
啊，原来我们有过幸福的时候，从我出生到十岁。那时爸妈虽然偶有争执，但在我放假时，爸爸会抽出时间带着我和妈妈去旅游，我们爬过华山，坐过长江邮轮，去过海边……
妈妈看着这些照片偶尔嘴边会泛起笑意，但稍纵即逝。更多的时候，她捧着照片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哭泣。夜晚时，她抱着我出生时的衣服和包被入睡，经常在噩梦中醒来……
“荣芳昏过去了，荣芳昏过去了——”外婆惊叫起来，师父们也停下了念经。爸爸快步走过去，抱起妈妈，把她送到床上，让她平躺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没什么事，就是晕过去了。外婆赶紧去厨房里调了一碗红糖水，用勺子慢慢放到妈妈嘴边，让她一点点喝下去……
妈妈，你该怎么办呢？余生你该如何度过？七七过去，我就该离开家了，永远离开了，可是，妈妈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夜里，我托梦给外婆，跟她说带妈妈去离我们这里三十里地的黑峰村，找那个村上的关亡婆。
第二天，爸爸开车带上妈妈和外婆，一起来到了黑峰村。关亡婆的家里非常热闹，屋子里挤满了人，看来找到这里来关亡的人不少。
关亡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皮肤黝黑，身材粗壮。待到妈妈报上我的生辰八字时，关亡婆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眠状态。这时，我摇身旋转，进入关亡婆的体内。我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父母和外婆，留下了眼泪。
“是你吗，素素？”妈妈脸色苍白，小心地问道。
“是我，妈妈，我是素素！”我回答道，可惜，那不是我的声音。
妈妈苍白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问：“你是素素的话我问你，你知道你身上有什么胎记吗？”
“我左臂上有个蝴蝶样子的胎记。”我平静地回答。
“你二十岁生日时我给你买了什么生日礼物？”
“潘多拉手链。”
“啊，是素素，真的是我的素素！”妈妈放声大哭，“素素啊，你为什么要抛下妈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外婆也放声大哭，爸爸红着眼圈盯着我。
“妈妈，不要哭了，我就是因为不放心你才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我着急地说，然后叹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继续对妈妈说：“我的寿命是天定的，我的时辰到了，也就走了。至于我能不能在另外一个世界过上好日子，取决于妈妈。如果你能够振作起来，哪怕一个人，也能好好过日子，身体好，心情好，我就能上天堂。如果你每天哭哭啼啼，萎靡不振，离开别人就不能好好活，那我就会被打入地-狱……”
“我一定好好活，一定好好活——”妈妈抹着眼泪，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承。
我看向爸爸，这个给了妈妈幸福又夺去妈妈幸福、让妈妈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的男人，我离世的这几十天，他的两鬓长出了不少白发，面容也憔悴了。
“爸爸，你跟小姨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辜负了小姨！”听了我的话，爸爸重重地点了头，泪如雨下。
“外婆，你也要保重身体！再见了，妈妈！再见了，爸爸！”
我踏上了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来到了忘川河，走过奈何桥，登上了望乡台，再回首看一眼我的故乡，我故乡的亲人。永别了，我的亲人！永别了，我的爱人！沿着台阶走下望乡台，我来到孟婆亭。
“姑娘，你要喝我的孟婆汤吗？喝下去不后悔吗？”
“不后悔——”
我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