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辨派:“疑古”的意义何在?
如何客观公正的记录历史,并传承后世?这个史官的责任。如何将传承下来的材料整理编撰,以供今人之资鉴?这是历史学家的责任。史家包括但不限于官方学者。当后学发觉前人所录一事两说的时候,出现了“疑古派”,以辨别古史真伪为治学目的,又称作“古史辨派”。
疑古思潮古以有之,先秦诸子有名言如《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对于文献记载,不能全信也不能全然不信,这是一种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辩证思维。然则那些可信?那些不可信?这需要专业的学术修养来论证。唐代的刘知己在《史通》中提出:史学家应具史才、史学与史识。
史才,不仅仅是说个人先天才具,更具体的指向是辞章之学。有见识而无文采的史家,只能像是茶壶里煮饺子。而这种文采又不能追求文学修饰浮夸之风,需得以简洁、明晰、准确的文字来表达。
史学,是作为史家必须熟知的历史专业知识存在。如果说一个人的“史才”有赖于天赋,则史学和史识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学习得以提升。史学以博学多识为要点,具备前两者尚算是合格,而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史家,全赖见识的深浅。先有学,而后有识,二者相辅相成,不能 “以论代史”,而要“论从史出”。
大约是清代史家三才具备,而“心术”上除了问题。故此章学诚在“史家三才”之外另加一“史德”,史家要以“直书”为德,不媚权贵,不阿威严,大有孟夫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情怀。忠实于历史,实事求是,信则传信,疑则传疑,不作伪史,不证伪事。
诚如是哉,泱泱中华不当有伪史、伪事、伪书传世,很显然道德标准高了跟不设标准没什么两样,反正没人能做到,我们不应该将客观存在的时期归过于前人的心术和史德上面。这是对自己言论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前辈史家的不负责任,很多时期是客观存在的。
伪书以官方权威认定的经典传世,伪事以圣人之言论立证,伪史辨已经成了今人无法绕开的话题。历史作为一门学科是与历史故事有着本质区别的,虽然都是在讲述过往。历史强调的是“历”,是先民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事情,必须有客观可信的依据作为支撑。而历史故事如同神话传说、童话寓言一般,可以通过想象力来完成。前者在讲事实,后者在论道理。二者之间的分别不可不察。
作为曾经发生过的时期,先民经历过的事情,其真相是唯一的。故此对历史真相的认知,不可能出现二者相悖的说辞来。今人对历史的考证,信史只能是越证明越真实,能被推翻的是伪史,以及伪史资料下形成的错误历史观。真相不会因怀疑而改变,质疑精神和批评态度才是新思潮的核心精神。
在《答刘、胡两先生书》中,顾颉刚提出要打破四个观念:(一)打破民族出于一元的观念。在史记中,历任领袖都是出自黄帝系,究其实商人有商人的祖先,周人有周人的祖先,早期的政治体并不认为他们同出一脉。(二)打破地域向来统一的观念。伪古史中认为黄帝时期已经有了“四至”,《禹贡》也有九州说,然则事实是商周对四夷蛮荒之地并未涉足,商代以“邦畿千里”,周代以分封镇压诸侯,秦代第一次完成了疆域上的大一统。(三)打破古史人化的观念。古人对人和神没有明显的分界,上古人神混杂,人兽同居,这是伪史材料下的历史观,而信史要将神话归于神话,传说归于传说,探寻真正可信可证历史的开端。(四)打破古代为黄金世界的观念。神话中的天神本身宗教祭祀行为,可以按宗教史来研究,而“神”的人化造就了上古为人类历史黄金时期的假象。以古王压今王,以王功圣道来谈论现实中的功业这是东周政治家和先秦诸子的杰作。
唯物主义的历史观首先是符合唯物主义发展观的:万事万物均是由小到大,有少到多,由简单到复杂的一个波折前进过程。而人类社会这一发展取决于不同时期的“生产力水平”,国家政体的本质是“生产关系”,生产力发展促进生产关系的形成,生产关系又对生产力起到反作用,一旦二者之间无法调和,要么变法,要么革命。商鞅变法的本质是对古老落后的生产关系进行变更,三家分晋,田代姜齐是生产关系的重新划分。
疑古考辨的本质不是要推翻历史,这是很容易被人误解之处。历史真实存在,任谁也退不翻。疑古是要质疑传统历史中不可靠的说法,不可信的说辞,辨伪存真,还历史一个真相,真正能被推翻的是对历史的错误认知和不正确的历史。如果传统历史观既不符合历史真相,又不能促使对真相的探讨,还有必要守卫着一个“虚伪的谎言”而拒绝信知新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