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苑潇湘文学散文

梧桐花开

2019-01-27  本文已影响23人  我是洛神珠啊

                         

                          梧桐花开

                        文|村下独行

梧桐花开了。

紫盈盈的喇叭朝天吹着,风过来了,花就一嘟噜一嘟噜地往下掉。

我倒在秸杆堆里,软绵绵地,满地的毛毛虫来来回回奔,不知道在忙什么。隐隐约约,我听到晒场上,有人在打麦子。

三四天了,我这样昏昏沉沉地,我要死了吗?

起先是几个红疙瘩,慢慢地越来越多,后来变成一个个水泡,全身都是。开始低烧,连饭也吃不下了。浑身上下像千万只蚂蚁不歇脚地乱爬,我使劲地挠。皮肤溃烂了,痛!我坐在门槛上使劲地哭,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疯了一般。新裤子烂了,我哭得更凶了。“造孽哟!”奶奶抹着眼泪,“不知啥时才好呢?"

天上有嗡嗡的太阳,发出晕黄的光,很闷!干妹说我是出麻子,要传染,没人跟我玩。我摇摇晃晃地四处闲逛,黑狗跟着我,摇着尾巴围着我绕来绕去。晒场上的麦垛一堆又一堆,我睡在麦垛里,看毛毛虫在地上乱转,在秸秆上爬呀爬。晚上,身上更痒了,高烧不止,浑身着了火似的烫,我哼哼唧唧地说着胡话。朦胧中,听见姐姐在挨骂。她白天扔下我跑出去玩,姐姐没有出过麻子。

打预防针的时候,针头亮出来,我吓破了胆。挣脱了大人,哭天煞地跑过几根田埂,大人在后面追,喘着粗气,最后跑脱了,姐姐从门缝里看着我笑了。“她这样子挺得过去吗?“全家都在担心。出麻子,在我们那里是不兴看医生的。全靠自己硬扛过去。奶奶看着我,究竟有些放不下,撇了撇干瘪的嘴,“听说用梧桐花熬水洗澡能治好麻子。“

风吹来,梧桐花飘下来了。奶奶一朵一朵地捡,撩起青布围裙兜住,鼓鼓囊囊地。长长的火舌舔着锅底,梧桐花嘻嘻哈哈地挤在大铁锅里,翻滚着,隆重的热气漫上来,打湿了奶奶的眼睛。沉重的大木盆里,浮满了软塌塌的梧桐花。我坐在花中间,淡淡的香气裹着我。奶奶掬起水,一捧一捧地淋上来,我高烧了一天的脑袋慢慢清醒,奶奶的手摸着我的背,柔软软的。每一个黄昏,我坐在木盆里,奶奶给我洗,慢慢地洗,水在我身上哗哗地响。夕阳爬进来,木盆里的梧桐花变成金色的了。我渐渐有了精神,胃口好起来,身上的溃烂皮肤结痂了,开始活蹦乱跳了。奶奶看着我,那像猫眼一样深邃的眼睛闪着亮光,含着笑意。

在院子里乘凉。我靠在奶奶身上,她的蒲扇送来轻柔的风。我摸摸奶奶的手,把她手背的皮提起来,提得老高,再放下,看着皮慢慢坍塌回去。奶奶的腹部温热,轻轻地一起一伏。我把耳朵贴上去,没有听到猫肚子里的那种咕噜声。我脱下奶奶的布袜,看那三寸金莲,想起了奶奶总是蹒跚着走路。

奶奶感冒了,浑身疼痛,发着高烧。“如果用梧桐花熬水洗澡,这样能治好奶奶吗?“我心里想。

我贴着奶奶的耳朵问,你几岁了,奶奶?"活了九十几年了,差不多啦,想爷爷了,要去找爷爷。"奶奶的声音像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捂着奶奶的青布围裙哭了,围裙上的小补丁重重叠叠,边上走着整齐的线。

梧桐花又开了,落下来。一朵朵点缀在奶奶的坟头上,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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