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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靡靡之声——20世纪东洋流行乐简史(一)

2018-10-29  本文已影响12人  lerry2012

公元1877年8月15日,美国新泽西州门罗公园的某栋房子中,名叫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的小伙子正紧张地望着一台由大圆筒、曲柄、受话机和膜板组成的怪机器。他轻轻地摇动曲柄,哼起了儿歌。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将针移回原处,再次摇动曲柄,一阵沙哑的人声从圆筒中传来:

“Mary had a little lamb, His fleece was whiteas snow…”

这短短的8秒钟,是人类有史以来,首次用机器记录下自己的声音。

12年后,德国人柏林纳发明碟式唱片机,并最终淘汰了爱迪生顺手发明的留声筒。音乐的新时代拉开帷幕。随后我们还会经常用到新时代这个词汇。

早在1879年,留声机就被引入日本。在1900年的巴黎世博会上,川上音二郎与妻子川上贞奴[1]的新剧巡演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此时也正是唱片业的黎明。Fred Gaisburg作为早期制作人,录制了一些传统落语、雅乐以及能剧的片段和市井小调。1907年,日美合资成立蓄音器制造株式会社,三年后扩为日本蓄音器商会,这就是未来日本コロムビア(Columbia)的雏形。在这一时期,浪曲师桃中轩云右卫门受到皇室邀请进行表演,将浪曲风潮推向全国,成为了偶像一般的存在。但真正引起空前轰动的,则是进入大正年间的カチューシャの唄,它在那个年代竟然卖出两万张之多。这首歌也被公认为日本大众流行乐的原点。

接下来的文字,将要带您从大正时期艺术的勃发开始,领略二战前后的本土音乐,以及终战后又是如何缔造复兴,并在七八十年代达到极盛,辐射整个东亚。而昭和末期的几大歌姬退出历史舞台后,平成初年的新秀们又创造了怎样的辉煌呢?本文主要着力介绍昭和时期(1926-1989)的日本流行乐发展,对亦步亦趋的港台甚至大陆流行乐也会有所涉及。当然,其中必定会夹杂歌曲背后的时代背景。因为本人才疏学浅,考据不周,更没有那么多唱片提供参考,只能大量查阅资料,以及诸如B站amuro1985等UP主的视频。同时,早年看到冀大大的相关研究激发了我的兴趣。在此向他们致谢。如有疏漏,还请各位指正。

门前若无南北路——大正、昭和前期

カチューシャの唄,也就是喀秋莎之歌,出自托尔斯泰《复活》改编的话剧,曾经红遍日本。演唱者松井须磨子与老师岛村抱月的爱情故事同样非同寻常。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子,偏偏让岛村抱月一见钟情。他们在推广新剧的过程中无法自拔,背弃掉自己的家庭,顶着剧团内外压力走到一起。如果仅是这样,充其量不过是风流艺人的又一桩逸事。但在二人成婚前夕,抱月染上西班牙流感,撒手人寰。性格本就怪癖强势的松井须磨子,竟在次年忌日自缢身亡,追随心上人而去,结束了年仅三十三岁的生命。[2]这首歌是岛村的爱徒,中山晋平为音痴的松井特意谱曲的,采用五声音阶方便演唱,却也造成口口相传的盛况。从这以后,剧团歌曲在全国火得一发不可收拾。大概正因为新剧表达出那股清新、独立的意识,深入到大正青年们的心中了吧。

剧团表演是大正浪漫的重要组成部分,同一时期,三浦環已经在全球巡演,她的蝴蝶夫人让普契尼都为之倾倒。晚年她转向培养后生,其中有个叫山口淑子的满洲移民姑娘,她的中文名字叫做:李香兰。

[3]

1912年7月30日,大正天皇即位。自由与解放的空气传到了日本。虽然大正是否亟患脑部疾病尚有争议,但他的形象并不如父亲那样强势,后期更因病不再露面。这反而间接促成政坛与社会自由的氛围。在政治上,先后发起数次护宪运动,原敬内阁撕开了藩阀政治的一道缺口,前首相西园寺公望虽是华族,却也秉承自由主义观念推举人才。此时的世界,民族自决原则足以震撼人心,俄国的共产革命更掀起了全球的斗争浪潮。日军出兵西伯利亚,反而激起了国内的米骚动,劳工组织纷纷成立;朝鲜与台湾接连爆发反抗;女性寻求更多的权利。这些都反映出社会的巨大躁动。下面这首歌就反映了某种身感不自由的心态。

                                           笼の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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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浪漫在物质与文化上的体现更加突出。我们抛开芥川龙之介、武者小路实笃这些文豪不提,单说物质的变化。京阪神随着电铁的开通,完成了卫星式的都市覆盖。关东大地震后后藤新平主导帝都復興計画,更是奠定今日东京之雏形。饮食习惯上开始推崇和制洋食,我们喜欢的可乐饼、咖喱猪排就是日西结合的产物,这也是整个大正都市文化的缩影。甲子园与明治神宫球场先后落成于1924与1926年,破天荒地搞起了中学生棒球赛。早一些时候,未来阪神电铁老板小林一三正为招徕乘客而烦恼,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三越百货音乐队的他,突发奇想创立了宝冢歌唱队。未来的无数传奇,在大正时代就已悄悄埋下了楔子。

                                               帅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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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繁荣并不能掩盖住文化发展不均衡的矛盾。夏目漱石的高徒,铃木三重吉在1918年创办了《红鸟》,希望用真正的童谣取代明治时期的叙事歌谣风。在童谣运动的三位领军人物中出现了分歧,北原白秋主张以童心写童谣,野口雨情疾呼回到民谣的乡土气上来,另一位西条八十则付诸于天马行空的想象。其中西条的作品影响力最大,但可惜他最终没能抵抗住压力,成了军部控制下起劲的“文艺工作者”。这便是后话了。

草帽歌-乔山中[4]

1925年,广播在东京、大阪、名古屋开始放送。不过国营电台对大众文化不屑一顾,爵士乐也只在酒吧内流行。大部分民众不得不考虑价格高昂的留声机与唱片。维克托与宝丽多(也就是现在的环球唱片)在1927年登陆日本,依靠对流行乐的垄断疯狂捞金。然而他们的唱片又多是民间音乐,不得不说非常奇妙。

但大正浪漫仅持续了14年。1926年的圣诞夜,久病不起的大正天皇驾崩,摄政宫裕仁亲王继位。气氛慢慢昭和了起来。

昭和时代刚刚来临,便发生了经济恐慌与皇姑屯事件。国内竟无人能驾驭得了关东军的暴走。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重创日本,两年后的关东军再次制造了九一八事变。1932年爆发暗杀现任首相犬养毅的五一五事件,军部推来推去,最终由海军大将斋藤实组阁。政党政治成为了战前日本的过去时。随后的二二六事变与中日全面战争,为这阵难得的平静画上了终止符。

在日本走向全面军国化体制前,30年代还是有不少出色的流行歌曲的。这里不得不提到中山晋平、西条八十之外的另一位主角,那就是古贺政男。战后更加大放异彩的他,凭借《影を慕いて》(思慕的形影)带动了流行风潮,演唱者藤山一郎的影响力也贯穿了战前战后的年代。二三十年代的这些歌曲,实际上为二十年后集大成的演歌这一形式也做了铺垫。在此期间,中山与西条这对搭档从欧美风乐曲到民间小调、艳歌无一不包,堪称高产。

影を慕いて小林幸子 - 芸能生活45周年記念アルバム「絆」[5]

这里简要提一句二三十年代日本的左翼运动。从我们都很熟悉的小林多喜二,再到人间失格里只言片语的描述,那时不少青年还是对SH主义抱有兴趣的,当然结果也和六七十年代一样。昭和年间的军警更是杀人不眨眼,很快就铁腕肃清了绝大多数反政府运动。不过遗产并非没有,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聞け万国の労働者》。这首歌曲本是来源自《步兵的本领》,唱起来却格外有号召力。那些认为前昭和时代没有反抗精神的人可以歇歇了。

                                                        聞け万国の労働者

但很不幸,军部的掌权还是将艺术工作者们逼上了绝路。先是艳歌因“太过软弱”被禁止发行,卢沟桥事变后,内务省紧急展开对唱片业界的审查,唱片的新曲数量迎来骤减。军国歌谣取代了原本的“靡靡之音”。但平心而论,即使是这时的作者们,依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全国上下还沉浸在不时传来的捷报中,国家总动员法要等到1938年中逐渐实行。因此,所谓的“军国歌谣”也只是套用了歌谣的形式,除了粉饰太平,也就是描写下士兵出征前的道别等等。随着所谓“大陆作战”的进展,中国本地的歌谣也开始出现,其中最有名的自然就是被李香兰唱红的《苏州夜曲》(还是西条八十作词)。

这首歌曲的原出处电影我就不详述了,总之无非就是扭曲事实,一厢情愿地塑造所谓“中日共荣”的现象。但不得不承认,苏州夜曲本身算是政治的牺牲品,如何看待铁蹄下本身艺术价值很高的作品,这里不想过多讨论。但很快,就连这种乌托邦式的幻想也荡然无存。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至此,原本音乐中还只是不允许出现“流泪”“离别”等词汇,现在则彻底被纳入国家战时体制,成了宣传侵略的工具。最有名的军歌包括《月月火水木金金》《同期の桜》等等。政府成立了音乐家协会,把文艺工作者们送去前线阵地搞创作。布鲁斯、爵士等作为米英鬼畜的音乐,自然遭到禁止。再有使用英语者自然就是叛国之罪。例如日本Columbia就是这个时候改的名。无比黑暗的环境下,大部分音乐人不是偃旗息鼓就是消极配合,但西条八十是个例外。他依然保持了原有的高产。在他眼里,似乎给谁写,写什么内容都不重要,只要把自己的文字卖出去就行了。这当然也是最耻辱的一段时期。

                                       月月火水木金金[6] 

当然,随着战事越发不利,士兵们流传更多的还是《拉包尔小调》这种带有伤感情绪的另类军歌。这和响彻欧洲战场的莉莉玛莲有异曲同工之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是帝国主义士兵,也不完全是杀人机器。但他们所执行的勾当却是人类的耻辱。就算军歌的旋律与气势值得吸取,但终究不是正义,所以对本土的大规模轰炸和那两枚原子弹也算是应得的报应了。

                                   拉包尔小调

陷入全面瘫痪的日本,此时虽说已完全限制住唱片的发行,但实际上,根本都不剩下哪个厂子能生产得出来了。日本最终选择无条件投降,但战前的流行音乐并没有就此发生分隔。随后我们依然可以看到那些老面孔们的身影。

话虽这么说,面对已经是断壁残垣的祖国,不知文艺工作者们会是什么心境。此外,驻日美军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又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新流行文化。查理·帕克的Bebop爵士乐正在大洋彼岸如火如荼,蛰伏许久的日本西洋乐即将迎来春天。

[1]一说她是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的原型,总之是位奇女子,某年的大河剧对此有描述。

[2]渡边淳一的小说《女优》便是她的故事,百年后另一位传奇女优栗原小卷在北京演绎了同名戏剧。

[3]本曲平和地表达了一种惜时之感,第一句いのち短し、恋せよ乙女(春宵苦短,少女恋爱吧)正是樱花大战4的副标题与汤浅政明小说的标题来源

[4]这首歌在70年代成为《人证》的插曲,风靡中日两国

[5]该曲被认为已经具备演歌的雏形

[6]海军军歌,意思就是没有周六日了,那时日本周末放一天半。其它更出名的陆海军军歌大家自行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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