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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畔银河

2019-02-12  本文已影响140人  CKz
月畔银河

(去年旧作整理,愿喜愿安。)

畔月失踪。一周有余。

我是廓尔。“那天她穿一条宝蓝色灯芯绒的裙子外出,再没有回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姐妹,亲生。她大我八岁。”

“是否还有别的亲人?”

“只我一个。父母失踪。无夫无子。”

“为何一周才报案?”

“平时她很少回来。但我们每天电话联系。最近她都不在,工作单位也在找她。”

这是笔录。

三个月之后,我已经确定她的离开。她带走了我的某块骨骼,不影响日常生活,却总是空洞,无法填补,无法支撑。

又过一个月,一个叫沉风的男子来接我。他自诩为畔月的男友。他给我看畔月的短信。

“沉风,若我离开。请勿挂念,也别找寻。你要帮助我,照顾廓尔。尽己所能包容,她是另外一个我。”

他穿整洁干净的西服,内搭宝蓝色条纹衬衣。四十岁左右。看得出庄重。

那时我22岁。本不需要照顾,且我知沉风有家庭,但多年无子。与畔月纠缠。

如何与新的人相处?如何适应崭新的环境?这不过是把一只落单的幼兽重新丢到更加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为何与人非有关联不可?

“你先去畔月先前住的房子里安定下来。她的一切都留给了你。”

“我可以一个人。住校也未尝不可。”

“我已办妥离婚手续,大部财产留给芍药。我们多年无子,倒也分明。近期我会搬过来。畔月将你交于我,我自然要负责。”

“她会回来的,我相信。”

“那是多久以后的事了。廓尔,别再自我欺骗。节哀,你我皆是。”

我与沉风的首次相见,似乎便因一种黑暗的颓败相连接。他的气场令我无法忽视。

到达畔月居处。便也知晓为何畔月愿成为金丝雀,与已婚男士纠缠。

郊外的幽静独幢居所。灯光暗,但装修和摆放的饰品无可挑剔。令我心安的是房间里断续的檀香气味。那是廓尔灵魂深处的余味,深邃悠长。

黑暗让我放松,倍感心安。因为不被人关注和找寻。长久的独居培养了我的习性,习惯于像猫一般过活。

沉风将我带到主卧。我选择另一个小房间进入。

他是有魅力的成功男人。能满足女性的物质需求,明白身边女性的空虚寂寞之处。很难棋逢对手,于是伴侣变为多选题。玩弄,利益,全身而退。

畔月是仅有的与他长久发展的伴侣。他需要空闲时间有这样热烈美艳的女子,放心的在她身边成为野兽玩耍。

“又想起畔月了吧?”

“如果她回来,你会娶她吗?”

“廓尔。因为我们相爱,所以不能结婚。”

似乎在某一刻,我捕捉到沉风眼里的失意与颓败。联想起飞蛾的翅膀。被火焰燃烧成灰烬,干枯空涸。

芍药是他的前妻,他的初恋。他们大学毕业便结婚。那时沉风25岁。芍药家境很好,将沉风招入自家企业。双方互获利益。

我作为廓尔,那时也不过七岁。而作为姐姐的畔月,15岁,如何与他早一步相逢?

畔月找寻的是安逸生活,是名分地位,是被人认可。她16岁便成为某种意义上我的母亲,给予我恩养。

她将我打扮得体,教我刺绣,背诵古诗文,记英文单词。她生性好强,也要求我事事优秀。我对她一直怀有感恩与敬意。

我知道她坚固外表下内心的无底空洞与恐惧。她提前承担太多,华丽外表下,其本质是弱小与畸形。所以她选择离开,没有缘由,回归原有的,纯净的畔月。

与沉风相处半年。我能清楚感知到沉风将我当作畔月一般照拂。他给予我又一种恩养。

“廓尔,你比畔月安静很多。我看到你无欲无求,但那是表象。你尽力表现得乖巧,但你偏执倔强。你像一株沙漠中的植物,表面逆来顺受,根系庞大复杂……为何你总是如此,不会疲惫吗?”

“因为只有我一个了。我要寻找与世界获取联系的方式。我已经跟所有人失去联系,血脉只余我一人。”

“你这般困兽犹斗,我很想保护你。但你有自己的坚定和强大,没有人能越过这些去触及你的柔弱。”

他轻抚我的头发,从背后环住我。我并不习惯这般亲昵的肢体接触。但他身上的气味让我心安,很舒适。我已渐渐信任沉风。并培养起对他的感激。

我知道他将我当作畔月的替代品。但我不去在意这些,我对他有的,是失去挚爱的感同身受,一种悲悯,一种负担。

他身边从不缺少异性。那些女子大都热情,化浓烈个性的妆容,穿裸露肌肤的衣裙,喷名牌香水。轻而易举显露的浓厚欲望。

他与她们温存,与她们暧昧,也仅仅是如此。重要的不是对象,是占有的过程。一切不过是贪欲作祟。

我渐渐了解他对畔月的情感。与那些女子不同,也不会是第二个芍药。他缺少那种兀自生长的刚烈的,如兽一般的女子被己征服。是兽性的互相吸引,暴烈的彼此碰撞。

他给了我,一种自小便缺失的,来自高大伟岸男子的关切与爱。

因为缺失,无法获取。所以伪装成无需无求。至亲至爱深入骨髓,化为骨骼,却接连离去。那是抽离灵魂的伤痛。

大三的假期。他带我去云南大理。是他在当地的一幢民俗屋子。离洱海很近。有宽大的院落,却空空如也。

老人坐在路边晒太阳,年轻夫妇买菜回家。扑面而来的归属感。似乎感受到某种召唤,血脉跳动。

夜晚与沉风散步时,见到一个中年女子。她将头发盘成髻,穿一身绿色的长裙。上面有手工的刺绣,华贵气息。我看见一双眉眼,有明镜残像的意味。

她身旁有一个刚学步的孩童。幼稚的发音一直在喊“奶奶,奶奶”。我已经在心中明了,她可能是多年未见的母亲,她已经重建家庭,并且生活得安稳。

我突然懦弱。不敢发声,不敢抬头望。心中猜忌,欲动,矛盾……至亲相见,她已经不记得了吗?时明时晦,无言以对。

我是自私胆小的人。我无法开口,无法相认。我又陷入痛苦的自我折磨。就让她以为我们过的很好吧,我不知道如何交代。

我躲在沉风背后,小心的路过那个家庭。

回到屋内。我在窗边逗猫。沉风从背后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

“廓尔,今天外出你是否看到什么不快的事?”

“沉风……我似乎看见了母亲……她已是奶奶……我不敢与她相认。”

“血脉不可置否。但你们已失联很久。再见实属不易。我没有任何指引,你只需要坚定立场。”

“我与她不应该相互打扰了。她很幸福,那就够了。以前的恨意,今天就作罢。”

“廓尔,你理性得让人心疼。你要相信,我始终爱你。”

“我知道,并且无以为报。”

沉风俯下身来吻掉我的泪珠。“廓尔,廓尔……安定下来。我在你身边。”

那时我尚未告诉他,我收到老师的邀请,去边镇支教。那个老师,是年轻的历史系教授,叫魏祈宁。

沉风,这是一场我对你心照不宣的不告而别。因为无法与你的肝胆相照赤膊相见。我要去寻找些什么。我会回来找你。

我以奋不顾身的姿态,投身于和祈宁的极端爱恋。我被他的随行洒脱吸引,显露出本真的实质。

他剪干净利落的寸头,穿棉布外套,宽松的裤子。他是北方男子,高大健硕。他32岁。已经懂得如何照顾我。

那时我与他讨论简化字与繁体字,与他讨论古汉语。竟发现心意相通,仿佛前世便有连接。我们没有任何追求的过程,早已开始互相照应。

“廓尔,我们的前世一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们如此迅速地辨认出彼此。我能感受到你心灵深处的缺口。我想用一生去供养你。你是我通灵气的宝物,每次见你我都会感谢恩赐……”

对祈宁,是爱。是掺杂感恩的爱。对沉风,是感恩,是纯净的感恩。

又是一年。我轻而易举便陷落。无意拒绝祈宁支教的邀请。

我知道此次出行是对我们的放纵,是关系的升华。

冬日,我完成实习。顺利毕业。本来应该中规中矩过完的人生,似乎一眼看的到头,却突然多出了一条小道。于是我与沉风辞行。

“沉风,我将去邑西支教。一年后回来。我很感激这两年你的照拂。但我想去清理自身,完善自身。”

“不,我应该要陪同。那里条件太过艰苦,不适合生活。”他似乎已经完全成为我的监护人,习惯性地下达命令。

“还有一个老师,他会照顾我。这两年该有个头了。”

“是哪一位老师?他是否会负责?是否能适应?”

“历史系的教授,祈宁老师。人很好。”

“……廓尔,你是否不再回来?”

“不,我会回来。沉风,你要来接我。如果你依然爱我。但你应该去寻找一个伴侣,回来时我希望你已不是一个人。”

那个夜晚我与他聊天。讲他的故事,讲我的故事。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告别。

次日。去机场的路上,沉风一直拉着我的手叮嘱。

“沉风,到了我会打电话给你。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我会给你写信。”

“好,廓尔。记得我会始终爱你。”

我们相拥很久。于是分别。在一起的两年,我始终没有对其间的关系下定义,只是相互取暖。我的小心思,是获取那一种没有血缘关系的父爱。但我不放弃对祈宁的爱恋,那会让我感受刺激。

我明白自己的畸形。

到达邑西。孩子们眼睛澄澈,双颊粗糙泛红。有一种结结实实的美。无拘束,极放任。

上一批支教老师已经走了一周,如今同行的只有祈宁一人。条件不算太差,已经通水电,只是信号不好。

还有一幢小平房,教职工宿舍。

当地的一位村长来接待我们。他叫筛定。他给我们介绍了概况,以及村里每月通一次车。山的那头会有信号。

“要打电话吗?我陪你去。”祈宁问到。

“嗯,报个平安。”我接过他递来的外套。

我们徒步行走了四个小时,已是傍晚八点。山路已经看不清。心中有执念,要与沉风取得联系。

“喂,沉风。我已到达。”

“撑不住就回来,我可以来接你。”

“一年之后。期间我可能不能与你通话了。”

“好。你可以寄信,我会等。”

“嗯,再见。珍重。”

我关闭手机。这是与古老村庄无关的产物。我要适应这里自然纯净的一切,即使苍老,依然有力。那是长久熬制出的底蕴。

夜黑,我与祈宁已不能保证原路返回。归途中,看见一方幽蓝的月牙形湖泽。安然躺在山间,以环抱的姿态。宁静深邃,像蓝色血液。蜿蜒前行,深不可测。

十点,我们完全迷失。

“廓尔,明天再回去。会有人上山的。我们找棵树休息。别再耗费太多体力。”

“好。”

我坐到祈宁身边。靠在他肩头。抬头是天空星辰,东面是月牙泉。有些冷。

祈宁用手臂环住我。亲吻我的额头。

“廓尔,我如此爱你。寒夜,天地共枕。只有与你,才如此随性。”

“祈宁。我又何尝不是呢?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黑暗中摸索的昆虫。”

“天地间只余你我两人。我想一直这般,与你一起过平淡日子。”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身上的气味很干净,令人放松。

志趣相投,习惯于彼此,有多重要。像我们相见第一眼,就有炽热。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脯。竟一时感动落泪。他给我珍贵的热爱,像在严寒中传递热量于我。那些飘忽不定的,那些时明时晦的,终究以分明的形式落下。

在热烈的爱恋里,我们用肉体的热量填补心中的孤独。盛大的幻觉,最终只会让人身心俱疲。那一颗持续燃烧而逐渐衰老的心脏,会让我们的爱愈发小心翼翼。

次日。跟随上山找野菜的一行妇女归来。路途上看见邑西有很多传统的木结构房子。墙壁上有古老神秘,诡谲的纹路。八仙,龙凤,麒麟,承载着淳朴厚重的情义与夙愿。

可能我们走后,这些房屋会变成砖瓦楼阁,地由水泥铺筑,以及干涸的月亮湾。邑西需要发展。我们都无法留住这些。

如同一个古老健硕老人的重生。生活越久,越觉得这里十分神圣。无法玷污损毁。心中一直怀有虔诚的祈愿,仿佛面对德高望重的长者。

次年四月,跟随一家人去扫墓。家中一对儿女,取名为“团”和“圆”。无非是平凡的祈祷。淳朴深入心底。

到达先祖埋葬处。那是合葬式的坟墓,刚完成重新修缮。墓身有十二生肖,八仙种种。

他们完成复杂的祭拜过程。烧香、纸火,锡箔叠成的金银。而后撒上茶水,酒水各三次。供奉水果,菜品。按照辈分磕头祭拜,说出心中祈愿。

先祖是否能感应?不得知。但是被他们的虔诚所牵动。在邑西的几个月,心中污浊荡涤,如今仿佛明镜一般。头发长长,皮肤晒黑,但手臂有了力气。外表变成偏中性的女子。

归期快到,但是祈宁没有任何目标。他每日与我谈爱。我已厌烦。

那是神圣的话语,不是哄骗,不是敷衍,更不是日常问候。我们开始争吵。

他打骂我,不允许我称他为“祈宁”,让我叫他老师。稍不顺意,他便拉扯我的头发撞击墙壁。我早已无力招架。我的额头,脸颊,手臂经常出现淤青与肿块,密布血丝。

之后他又会道歉。抱住我颤抖着,一遍遍说对不起。于是又有肉身的结合,近乎疯狂的缠绵。那时我尚且爱他,心疼他胜过自己。因为包容理解,感同身受,承担起负担。

终于我们互相纠缠,耗尽所有,只剩下贪欲和占有。这变成了一场战争,尔虞我诈。失去了原有。

无法看见未来,不如说成是我们已经走到尽头。

直到离开他也没有给我一个答案,一个界定。我明白这是一场幻觉。

“即使在最深切的爱里,我们也是孤独。”我无法全身而退。身体有了变化,我得知自己怀孕。

那日祈宁接我回家。那是一张无比亲切的面容。我又听见他低沉却又有情的声音。看见他跟我笑,我知道可以信任。

就像我们是从来没有分开过的老友。淡如水,相见欢。

之后我独自去了医院检查。当真有生命。无法告诉任何人。于是尝试与祈宁取得联系。出现在他的公寓。

“老师,我自觉无法获得一席之地。可你我之间仍有连接。我应该如何处置……这个生命。”

“……抱歉,廓尔。短时间内,我无法负责。”

他不遗余力地推开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抗拒,他明明独身,且有能力负责。

一周后,我独自去一家私立医院了结。

坐在连拍靠椅上等待的时候,我看见祈宁的身影。他依然穿棉布外套,但已是夏至。他身边有一个女子。

女子素颜,圆润白净。齐肩黑直发。长相清秀,眼角微翘,是亲和的面庞。无法掩饰的是她的孕肚,高高隆起,应该已经接近生产。

他细心照顾身边女子。为她提包,搀扶着她。他们才是真正的彼此。

一系列过程告诉我,祈宁陪同这个女子来做产检。惊诧之余做出准确判断,失望与是爱避无可避。

我像一只掉队的幼兽,任人宰割,死亡前看见族群从眼前逃离。对于心念的人来说,我只是一个负担,一种拖累。

手术完毕后我打车回家。身体中空洞无力,沉重。再次回到家中。依然有檀木香气。院内有很多植物,细长的叶子,规律的纹路。仿佛生活有迹可循。生活得漫无边际,偶有得以隐匿和休憩的机会。

窗边多了一盆多肉植物,叶片上还有残留的水滴。归属感包围,心如明镜。印显出我身体灵魂的污点。

沉风,畔月,母亲,祈宁……所有的连接混乱。我颤抖着躺在床上,蜷缩着将自己包围。无以为继。

我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那女子的信息。她是罗素凇,身处企业管理层。35岁,年长于魏祈宁。

我得到了一些她的社交账号,于是窥探她的私密空间。他们已结婚六年,一直保密。她一直了解祈宁的情况,但她忽视。

罗素凇自然明白祈宁的心性自由放任,无法禁锢。她从不要求魏祈宁停留,她不需要他全心供养。相反,她与生俱来的女性一直包容他,安静陪伴。结果依然是她长久停留。

祈宁需要宽容,需要理解。他选择这样的女子结婚,并不意外。

我明白我应该安心适时,顺应变化。不喜不惧。或许哪一天,在一条宽广的河流上,会看见一具遗骸,是旧日的自己。

应该要舍弃与世界对立的观念。人为的标准不是唯一,绝对。苦痛也有双面性。那是一条横亘于心脏的伤疤。

每次跳动都有触及。我明白自己应该要走出来。一切明了于心,有无相爱,是否相见已不再重要。我曾经迷恋你,我不否认。

我开始游荡,开始写字。我知道又有一条道路了……

就像那个寒冷的黑夜,我们在野外睡着。互相传递着热量,标志着我们的缠绵爱恋。那个时候,我们当真活在爱里。一腔孤勇,不可辜负。

短途的极端爱恋,缠绵不倦。带来的是长久的深刻疼痛。不愿再次失去,也无心重新开始。

佯装成勇士,暗示自己摒弃情爱。长久的缺乏与疼痛,导致冷淡和麻木。

与邻家大我五岁的男童玩闹,无意中被他用锐器划破皮肤。男童眼中流露恐惧,翻箱倒柜将所有药物,纸巾献于我。

被他的慌乱及关切所感动。自然地成为我们间的小秘密。形成一种相处模式。一直到22岁搬走,遇到沉风。男孩眼中一直都保持着那份小心。没有人如他一般待我。他是王祎得。

当真无法忍受这般状态,于是开始写作,开始远行。去到那些不为人知的僻静村落,隐匿一段时间,便换地沉淀。

期间我更换了手机,除了沉风,已经没有人能找到我。我仍小心地进入罗素凇的私密空间,窥探他们的生活。

她已经顺利为祈宁产下一对女婴。有两个婴儿的很多图片。孩子很健康,圆润饱满,眼睛很圆。睫毛长而密,像极了祈宁。

一张图片的右下方,有一片衣角。毫无疑问,祈宁在一旁陪同。如此花好月圆,似乎呈现永恒。

网上写作的文字开始收到回应,争议不断。无非是不相信残酷事实,人性冷漠的话语。触目惊心的丑恶,被文字呈现。

写作得以让自己的月光面示人。清理自身,一个过程。最近的时光,仿佛恬静地凝固。通过与自然山水的接触,得以清净。回归原始的本真。

影响深刻的是一个黑夜。与村众人围坐在火堆前。炽烈,甚至有暴鸣声。当时他们在为来年祈祷。

穿着怪异的法师脸上抹有红色油漆,眼睛明亮,眼神肃穆。他一直摇动手中的金属铃铛,嘴里哼着断续、跌宕的古老音调。这中音调有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似乎忽然陷入过往无法自拔,之后随着它断续,一切归零后是轻快。

通过一个小时的盘坐,仿佛刚降生的婴儿。一身结晶与纯真。而后他们在阶梯上点起蜡烛、油灯,燃烧一整夜。

是一整面的烛光。荡妇明镜,在它面前我一览无遗,无法隐藏。

就是在这样一次次,一处处的路途中,我的内心渐被照亮。

风土人情,处处有感动。叹于拿着聚落、各部群众的团结。他们相互连接,共饮一方水。她们相同的本根。

而自己,是失了方向的羽毛。扎进人群中失去踪迹,偶尔飘起,无归处。

时常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独自一人前往深林,当时好似接收到某种召唤。在长久的跋涉中失去方向,耗费过多体力。而后脚下陷空,坠入无底深渊。在一个时空中飘荡,而后看见昔日的自己。为贪嗔痴,失了本性。

梦中也看到过很多场景下系列的遗体。无法唤醒,失去精神,至腐烂无人发觉。无法触及自己的地步。看见自己回归本真,安静下来。不再被剥夺,不在被污染,同时也不外获取。这是一个平衡的状态。

对世间怀有感恩。于是持续写作和收集。做下决定,要重新开始安定生活。望回归原有状态。

彼时我已准备与一家公司签约。为他们写字,甚至出书。让一些虚无空洞变得实有。

一周后,编辑约我在外边见面。那是一家高档餐厅,灯光炫目,金碧辉煌。看得出公司的诚意。于是会面。

她是Fry 。活泼热情,干练独立。是能吸引人目光的美艳女子。一旁长衣长裤灰头土脸的我,衬得潦倒。历来不在意这些。

Fry 年轻,但业务十分熟练。说话头头是道。客套,变幻多端的语言。不触及我的底线,也绝不为公司失利。一小时的谈话看出她的得体,以及锋芒毕露。

这是大部分独立的城市女白领的常态。独立,干练。八面玲珑不止,还有两面刀锋。为利益生存,获得关注,寻求更高处的跳板。以取得名誉,地位。

谈话还算顺利。所给期限很长,利益可观。Fry 约我周末去公司总部参加派对。也算是认识今后的合作伙伴。我应邀。

那天分开后,我独自去逛街。买衣物,已经很久没有打扮自己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是要成为第二个畔月吗?

但心中有明镜。应安心适时,顺应变化。保持生死如一的常态。

不再回沉风的家,不再窥探祈宁的生活。我要清除所有之前留下的痕迹,只有行走,方能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已经27岁,毕业后潦倒飘荡,接近30岁无所得。身边的人只留下沉风。他的确为我付出太多,无法拒绝。三年前我便搬离他家,回到原来的居处,曾经祎得的邻居。

沉风依然能找到我。偶尔我在家,他会给我做饭,厨艺不错。但我依然决意离开他。这份恩养太过厚重,若产生依赖,对双方都是困境。况且我已不敢奋不顾身投身爱恋,因了没有长久。

我依然有心底的自卑,他是如此优秀的男子,总觉得不应该占有。五年来,我与沉风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拥抱。但明了我们的亲昵。世间联系最紧密的人,不过彼此。一段距离的保持,是好事。

许沉风,这个名字已经深之入骨。他在我的生命中担任着多种角色。如此重要。我要保持这种平衡,方能久远。

在璀璨灯光下,刺骨寒风里,喧闹黑夜中,能忆起的名字只有一个。是你,就足够。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迷恋你,在所有孤独的绝望境况中,你从不伤害我。我应该自知。

次日,出席宴会。我整理了短发,换上全套丝绸质的长衣长裤。沉风也参加,他与公司关系匪浅。他已经在楼下等我。

“廓尔,你真的长大了。”他笑着与我说。

“沉风,你本不用来接我。你我一同出席,会让他们怀疑我的实力和身份。”

“你先进去,我殿后。不用担心。”

仿佛又回到22岁。他初见我时。但世事无常,我们间的联系已不仅仅是畔月。

进入大厅。上流社会氛围。大都是健谈者。

不善于与这些人社交。于是找到偏僻角落。窥视生活,那些表象美好。沉风被很多女子围住,但耐心与她们交谈,风度翩翩。我知道他会寻找我,于是与他示意。

转头我看见又一个身影。王祎得。他也同样受欢迎。

Fry 寻找到我。

“在看祎得吗?他是编辑部受欢迎的年轻领导。有很强的能力还有个人风格。”

她与我交谈一会儿后回到会场。一小时后,我去卫生间洗脸。

深陷的眼窝,憔悴的面庞。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很浓密。是兀自生长的植物枝叶。有力量。

质疑自己投身于热闹宴会的目的。准备告别离开。

于是扎身人群中,与Fry 道别,顺道告诉沉风。

他将我带到角落。

“沉风,我要回去了。无法融入。”

“我送你。这里本也无趣。”

“不用,你是核心人物。我自己回去吧,想顺道逛逛。”

“好,明天我来找你。”

“嗯……”

我走到楼下,拦车回家。

“廓尔!”我听见一个熟悉又清澈的声音。

回头看,是王祎得。他依然像那个少年。晦涩,低头。

“你怎么会跟下来?”我笑着问他。

就像17岁时他大学毕业归家,并没有来找我。第二天我去上学,心中有不满,但他一直跟在身后。此刻内心又开出洁白花朵。

“本也无趣。”恍惚间,有一种看见沉风的错觉。原来自己从17岁到27岁,喜欢的人一直都如此相似。王祎得,许沉风。是连语调也相似的陌生人。

“我送你吧。五年未见。我们终于还有联系,廓尔。这一次,我希望能抓住你了。你应该懂得我的情感。”

“祎得,这一切已经不一样。我们已经不再是少年。走过太多舛途,依然在摸索,不必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但我会等待。很多年,没有承诺。”

祎得坚持送我回家。路途上我们谈起很多少年往事,一些残像。在小区门口他停下车,目送我离开。

他走后我在路灯下点燃一根烟。双眼模糊。

我将要30岁了。今日明了,已经与所有过往划清界限。

畔月杳无音讯,祈宁为人父,沉风溺于世俗,祎得久别重逢的告白。这已经是所有线索。

如果有一个人,值得我用一生去供养。

对象已经不重要,我们需要的不过一个介质。实质是我们爱自身的呈现。那些没有来由的爱,源于内心的空洞。

能量相同的双方,方可找到稳定平和的关系。这是没有结局的相遇相知。

若知道人生是一场戏剧,为何不尽力表演?

那天你从我身边走过。身上有清新气味。我瞥见你在我侧面低头。嘴角勾起弧度,十分好看。你眼中有温柔的流动的水。

我仿佛听见你招手对我说“来……来……”。于是我愿为你掉转方向。隐匿中寄予你所有我的信任。像父亲一般神圣的你,带领着我。

可现实是,你没入人群中失去踪迹。我身旁的空气为你发生了变化。相遇是我们此生唯一的联结。我确定我爱上你的那一刻,也注定我们此生再无相见。

孤立个体,突兀存在。中心无定,如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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