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人 第六章
最近的大祥村其实并不吉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可思议 。谁能知道化工厂这么容易就被点燃了呢？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不如意，这原本就是生活的本质，但是思索总是会把这一切的想象变成一种超脱凡尘的幻觉 。
“老汪死了 ！”一种尖锐的声音刺痛了清晨的静谧。
这个村子原本就不算太大，这样存在于安静环境里的人们总是会把这样尖锐的声音当做是一种企图，可能这种不协调的声音是一种对他们生活的侵犯，他们争相走出家门去寻找这种可悲声音的来处 。
有的人会马上寻找到，因为他们对待死亡似乎就是为了看灵魂，有的人对于这种事情看的比食物还要冷淡，因为他们本就知道这是一种天然的趋向，只不过这只是关于谁和谁的问题 。
“老汪怎么死的？”人们聚拢在老汪家门口议论着。
“听说是被冻死的，你看这样寒冷的天，要是我在外面待上一夜我也会死的 。”说这话的人就是老汪的隔壁张保家。
“我看他是喝酒死的，你看看他家门口堆着多少的酒坛子啊 。”一个略显年轻的人叫做张精，他在门口半蹲着，手里拿着一根快燃尽的烟头 。
“要我说啊，他保不准就是吸烟死的，你看他那一口黄牙，你们是不知道，他只要一说话比那个化工厂的味道还要强烈，简直是无法忍受 。”村里的一个妇女这样说着 。
“啊，我的命啊！你走了我可怎么活下去啊！”从堂屋里传出来一阵哭声。
在外面等待了解事实真相的人们根本无法去猜测这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因为在这里奔丧的时候，有人根本就无法辨认出死者是自己家的哪一位亲戚，只好随着自己家人来一场哭丧比拼。可能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样的场面总是熟悉的。
张精就是这样一个半职业去奔丧的人，他哭过很多的父母，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父母死去的时候他倒是一个眼泪都没有流下了 。有可能像伤心到了极点，眼泪也就被蒸发干净了 。
哭声不断传出来，好像正是这个哭声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人们脚步匆匆，有的在帮忙，有的人倒是很有性质的欣赏着人世间的哭声。
不一会灵堂就被布置好了，一切都仿佛被雪花给覆盖了 。在冬天去世是比夏天好的，至少眼泪是自己流出来的，夏天可能就是蒸发出来的，冬天总有一种随和的态度，雪花充当了大地的白绫。
灵堂的正中央摆着老汪的遗像，遗像中的他神色凝重，紧闭着嘴巴，好像他也不想让别人最后再看到自己的那一口黄牙 。
等老人到了一定岁数的时候总是要去照一张自己的照片留给孩子们做成自己的遗像。
遗像前面立放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汪位之灵位，原来这是老汪的名字，可能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记不起来这是他的名字了，或许有人根本就不知老汪的名字 。这原来是老汪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
不一会火葬车就把遗体给拉走了 。
现在是这样的一种方式，但是在很久以前，也就是老汪看着自己父亲死去的那个年代 ，都不兴火葬，不过就是拿破草席卷一卷就埋了。
门口的人似乎听腻了这种声音，都离开了。
万无是第二种人，他看惯了死亡，或者说是他习惯了死亡，住在寒冷的冬天里，他似乎每一天都在面临着死亡的胁迫。
随便找了一点吃的顺着寒冷的水吃了下去。他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今天会像昨天和前天一样会饿到死。他打算去老汪家奔个丧，顺便犒劳一下饥饿的自己 。
村子里的人说不上来谁会比谁更加亲密这都是不现实的，对于任何人来说，他人的死亡只是他人自己的事情，要细数和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除了表达一丁点的同情之外，他们还是想缩减一下自家的开销，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
葬礼会进行两天，第一天几乎都是村里的人，第二天就是家属的远房亲戚了。如果会有外债，这样就会出现第三类人 。
老汪生前看来还是人缘不错的，但是很少有人会进去宽慰一下王姊，都是把老汪家的喊出来表示自己悲伤 。
“唉，给你说啊，老汪是得肺癌死的，这是会传染的，你可别靠近他的灵堂啊 。”这样的一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王姊的耳朵里 。她没有多么气愤，她也在相信着这样的话。倒是老汪的儿子汪生很气愤。
“谁再诋毁我爹的名声，我一定让你们都没有好下场 。”汪生气愤的说道 。
“弟，你别这样，爹还没走呢！”汪梅是老汪的儿子，她拽着汪生的孝衣说 。
“姐，你怕他们，我可不怕他们，这些人就是会嚼舌根子 。”
汪生是镇政府的一名小干部，主要是负责福利的发放 。这在村子里可是很大的一件事情了，很多人家都是没有直接收入来源的，他们总是在依靠着这个补贴生存的 。
汪生说完这话之后，很多人都没有了声音，也有几位不靠这个活下去的人哼出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在这么多人后面走是没人愿意去在意你的 。
“我的大兄弟啊，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啊！以后我们都怎样在一起玩啊！”隔壁村的万多也来了，他肯定是在抱怨失去了一个牌友 。
万无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了老汪的家，在门口刚好碰到送客人的王姊 。王姊眼角发红，这就让万无明白了这是真的哭了，而不是干哭嚎能够办到的，看看周围也没有烟雾，万无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事情 。
“老汪家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可能因为万无的声音很微弱，王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万无的到来 。
“生命终究会走向结果 。”连万无都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王姊听到了。
“王大哥啊，我知道了，谢谢你能来，老汪会高兴有你这样的兄弟的 。”
“嗯，老汪这辈子也算值了，你看看儿子有本事，女儿又孝顺 。孙子还聪明 ，弟媳你又会持家 。”万无好像把自己能想到的好词都用尽了。
“也多谢大哥平时的照顾 。”有时候这样的话适合交际，但不适合满足自己，王姊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到万无到底 帮过什么忙。
“不用谢，那我先去了 。”万无指向巷口的那个棚子，那里是来拜访完吃饭的地方 。
“好，你慢点走 。”王姊也知道万无来这一趟可能就是为了一顿饭，不过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这就变成了一种正义 。
万无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巷口 ，他的沉重并不是伤感带来的，更多的是他的疾病和饥饿相混合带来的 。
绝大多数男人所坐的桌子上都放着一副或者多副牌，他们似乎对于输赢已经上了瘾 。等到饭菜来了之后，这种上瘾过的东西好像就已经没有这么重要的，或许 还不如掉在桌面上的一块肉重要 。
万无在拼命吃着，对于像他一样饥饿的人，斯文是不正常的，斯文久了会让他们和老汪一样。
死亡的过程本来就是一瞬间的，见证死亡也就是两天的时间，时间过的越久也就会让人更加遗忘你的名字 ，或许只有死亡这一件事会让人记得更久 。
餐结束了，人们都散了 。一切不平凡都将会是一种预示，年老的人恐惧着死亡，年轻的人恐惧着生活，大祥村永远充满着不安与衰老 。
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都不会在今天饥饿，每一个和老汪有关系的人都将会把老汪忘掉，万保可能会用手段断了一些人的活路，可能这是一种报复，仅仅是因为人们爱说闲话的习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