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上海的火车
1.
2.22凌晨四点五十分。
“亲爱的，跟你聊天聊那么久的人是谁啊？还聊那么开心……”外套男帮忙卖力提携着行李箱，前一个黑色，后一个粉色。脸上显然写满了委屈与嫉妒。
“我一小学同学，没想到居然能再见面，还坐邻座哈哈。”女孩露出她那白白的牙齿，一排齐的释放着她的笑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包，掂了掂分量。便招呼外套男走向地铁四号线了。
开往上海的火车
2.
四周一片漆黑。
小西意识如落水之石激起的水纹一般显现。他正躺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
哗的一下，他突然从床上惊醒。那动作简直像被飞撞出去一般，直直的坐起。当得知自己是躺在这软乎乎的床上时，他开始顺着记忆，摸到开关的位置。企图用灯光充盈房间。这里就是他的家，他们一家租赁的房子的地方。他心想，现在大概也就晚上七八点的样子，透过窗户，隐隐传来车鸣笛声和过往人的言语声。
忽然之间，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3.
女孩扫见手机屏幕上展现着这么一段文字，竟……
“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呀！小西。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真正开心过了，今天我呀碰到了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一个女孩，她的眼睛真的是世界上……”还没等她看完那一行行的字，麻利的脚下忽然踩到了一摊水，整个人就重重的背摔下去。头狠狠的砸在地上，不带半丝犹豫。
刺眼的灯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
4.
2.21
也就是一天前的下午。小西便开始提着行李箱准备去往火车站，准备搭公交。妈妈一心想送他，可他一百个不愿意。妈妈一周前做了手术，腿上患有严重的静脉曲张，小西对妈妈说，你就别送我了，我都那么大了，况且你腿还不能乱走，就别送了。我一个人，管的。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拼凑出几句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再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的，一定要……”
过了元宵节已经再也不是年，四周坐落的房子淹没了四通八达的路。
小西连话都没等说完，就说，那妈我走了哈。别送了哈。
低头拿着新年刚买的苹果手机，笑眯眯的朝公交站台走去。
5.
太和北站到了。
窗外，没有一丝灯光——隔着那么远就能感觉到，这里廖无人烟的凄凉，这里远离文明的荒僻。天空也黑压压的，像是深海底部几乎密不透光的海水一般，似乎无形地压迫着其笼罩的一切。小西舒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拉着箱子在这平坦如镜的缓移着。
开往上海的火车
在靠近阶梯的那一小段路上，小西突然连路也不想走了，很难受，看着眼前六个大字“太和北火车站”心里又开始压抑起来。“我很按时喝药了啊”，小西开始在那一个人孤独博弈，大概胡思乱想了十几分钟，最终不得不发现时间快来不及，就突然又好了。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在小西身上，不定时的、不定点的突然涌现，突然落潮形成的巨大反差都得承受，早早的就麻木于此了。他信心满满的提着行李箱，准备上台阶去售票处取票。
可到了门口。
“能帮我取一下票吗？”小西在心里默念一句，刚推进门的他有点胆怯。等到真说了，也只是崩出“取票”这俩字。他的确有点……
“是学生票，不能取吗”
“用学生证身份证去自动取票机取。”那女人不耐烦的说。
“区间不对……”
“区间不对取不出来，要么退，要么补”
“那……我补”
“那你之前用啥买的票”
“哦……”
小西显然被问蒙了，
“哦，微信”
他反应迟钝。
“扫微信”
“？”
“都跟你说了微信微信微信，打开支付码！！！”售票的那女人终于忍受不住了。
“哦哦……对不起”他慌忙打开。
后面排了好多的人。显然，这个拿着苹果手机的人是个二不愣子，小西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这里瓷砖横行，无论蜷缩到哪里，都无法逃离这些目光的追击。
终于买好票了。
小西正准备走，忽然转过身小声地问，“那个……我……之前付的钱会退吗？”
“什么？你说话大声点！”
“就是那个……学生价呀，50……”
“额……会退你的。”端正的售票员一边这样回答道一边小声嘟囔，“不退你咋了”
显然他没有听见，高兴的走了。
没走几步，后面那个大爷忽然叫住他，原来是他的身份证忘记拿了。他涨红了脸拿着身份证就转身要走，没想到又被那大爷叫住了，“还有学生证……”
“啊？真的谢谢！”
6.
小西一个人走进了火车站。太和这里的火车站是新建的，只有一两年的年龄，分明就是个幼儿站。火车站里人并不算多，呆在这里都是要赶往全国各地的人，所以，也显得十分浓重，离别气氛，征战人生。他不敢四处张望，自顾自的找着自己的身份证，火车票，便于进入。即使是这样，依然可以看的出他的慌乱。拿下挎包的时候包被帽子遮住了，他就在那折腾了好久，脸又开始涨红了。
一个人的火车站总那么显得孤单无助，连去一趟厕所也要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以防丢失。不像其他人，能有个照应总该有多好呢。自己来的太早了，他不停的看着自己的手机时间，偶尔也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企图躲避这个被屏幕支配的世界。眼下无人，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安分。
他常常以为自己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妈妈，站在那，朝向自己。不想让妈妈来送是真的不想，但离别之后总又那么的难以割离。很多话，很多事，都是当面想不起也说不到的。而后的灵感迸现只是为了让尚未扭曲的神经，体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诗意的刀剜之痛。
7.
小西正在刷抖音，一个人在面对着屏幕喜怒哀乐，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傻笑，唯独这时可以稍稍释怀，却也是一种最无意义的。
忽然有人打电话进来。小西有点激动，仔细一看却是妈妈打来的。他心想，这次又该是唠叨一顿了。唉，每次都这样，换作谁都会烦的吧。
“接了吧，”小西心想。
“喂！妈，干啥呀？”
“我呀，问问你有没有坐上车呀？”
“还没呢，我也是刚到地方。”
“我去看看你吧？”
“别来啦，别来啦”
“我先去送送你呀”电话那头轻轻地说。
“你腿不是刚动过手术吗，刚好就别乱跑了。可以去接乐乐了吧？”
“才四点五十，五点半去呢。我去看看你吧……”
“别，不用了，这里老远了。么撒子事我先挂啦？”
“你明天几点能到呀？”
“五点吧”
“好好好……我……”
“挂啦哈”
滴滴滴滴……
“继续刷抖音。”对于不打游戏的人来说，这又何其幸运能快乐一点点。
8.
终于开始检票了。
小西赶紧冲到队伍后面去排队，不免又会有农民工啦插队什么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从来都是个敢怒不敢言的人，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以待焚化。
自己买的是6号，在9号车厢。春运每年都是一如既往的挤，好多人，也有比人还要多的行李。幸亏列车早点到站，不然，人真的挤不进去。他看到本来在车厢门口排队的人跑到了车厢尾去上车，是列车员叫的。但他们来回跑了好几趟，各种拉扯，应该也很难上，而且好像那边都是大序号，小西边看边想着。其实他这边也很无奈，特别挤。最后好不容易挤到座位，还得叫占位的人走开。自己最开始甚至连行李箱也没地方，自己踩着座位，抬着箱子，以便节省空间。
不过，特别特别巧的事是，小西旁四个位全是女的，哇，他心里就觉得有点开心。
这分明就是一个占便宜的市侩小人。
9.
安定下来了。
箱子也被好心人给搬到上面去了，自己也坐稳了下来。虽然火车里面还是很嘈杂，过道上挤满了没有座位的人，闷热的空气有点让人窒息，其他已经很好了。突然从小西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15号是我的位置，阿姨，十五号”。
女人没有理会她，一脸正经地走开了座位。
女孩拍了拍头还挤小了眼睛，好像是头痛，但看的出来，这应该比较难以忍受。
小西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座位实在也太拥挤了，进进出出都很难。
女孩朝他深深点了一下头。
小西就主动站了出来，以方便让里面的人出来，真的有点尴尬，因为实在太挤了。
小西看见那女孩已经到了座位旁了，然后后面一个男生在招呼她，说一些他听不到的话，小西心里暗下定针，这女孩有男朋友了。倒也是很漂亮。以至于光顾着看都没有注意到女孩在跟小西他说话。
“啊？什么”
“你可以朝里面去一个位吗？我坐在外面。”
他忙点头，十分木讷的示意可以。没有说话。
10.
小西看见女孩在试着跟自己讲话，尽管隔着一个座位，他连忙摘下耳机问怎么了。原来女孩还想坐回原来的位。但小西听错了后半部分，他以为是他们俩换位，就很不好意思的用普通话说了，“我想趴在桌子上睡觉……”，
“啊？不是啦，我是说我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原位啦。”
“哦哦哦”他反应还是那么迟钝。于是急忙站起来，想把位置都换好。坐在小西右边的是一位阿姨，她去卫生间了，东西还在位子上，不方便换。
他注意到阿姨脸上的不高兴。算了，自己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只是想坐在原位就那么过分吗。小西有点打抱不平，其实有时候，道德绑架来的实在猝不及防，以至于不让位的人都要承受其主撞。
11.
小西在座位听歌听了好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手机信号也不好。
突然，女孩用手指戳了戳他，他赶紧摘下耳机，一脸正经的看着女孩。
女孩问他，“你有充电宝吗？可以借我……吗”
小西瞥见着她，女孩又摸了摸头，不过这次幅度很小。
“有的，我这就给你拿。嗯……你是头疼吗？”
“哦，有一点，不知道怎么了。”
小西这时注意到前座有个人在看，不，应该是偷偷的盯着自己。他隐约间看到那人的半脸，只是有点黑有点模糊。应该是个男的，他十分的确定。皱着眉头的小西忽然又舒下眉头，递过翻腾许久才拿出的东西。
“谢谢你嘞”她接过充电宝，给自己的手机安装上，便开始充电了。
小西又朝前方那椅子缝看去，以为还能看到什么，然后只瞧到了一个女人正瘫睡在一另个女人。他试图伸长脖子去探个究竟。真的挺奇怪的，那人看起来很……
女孩开口了，“请问你是学生吗？”
“嗯，是的……嗯，大学生”气氛开始慢慢缓和多了，小西缩回脖子瞧着她。
“哎，我也是哎哈哈。你是在哪上学呀？”
“在上海。”
“哎，我怎么看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见过？”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小西有点摸不到头了。他有点懵了。
“额，言归正传，你是什么大学呀？”
“你先说……哈哈”
“不不不，你先说。”她翻了一下眼白，半微笑着，脸颊微微泛红。
“我呀，嗯，在上海海洋大学，你呢”小西说。
“你可能都没听过……对外经贸大学”女孩朝窗户看去，背着小西。
“哦，我知道。”自信感突然在两个人身上涌起，只是一个惊喜，一个无意。
“你居然知道哈哈，我还以为我们学校那么垃圾该没有人知道呢”
“你是阜阳的吗？”
“对，我太和的。”
“哦，我也是呢。”他们终于开始改口，用流利的太和土方言代替拗口的普通话。
“你是大几的丫”
“大二”
“哦，，我是大一。”
小西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女生，发现她脸上有一颗两颗小小的痘痘。竟敞开了心扉，交谈起来。在这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能促膝长谈的人是何其幸运啊。
“那你是一中的吗？”小西问。
“啊，我是太中的。哈哈”
“我们只差了一届。我记得我们那一届你们学校考的特别好，那个理科省状元。”
“哦，这个啊”，她好像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沉默了一会。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我呀，我是学日语专业的。”
“成绩一定很棒”
“没有啦，我不太喜欢这门专业。还碰到一个特别严格的老师。……”
她说起话来就像开了闸的水库，滔滔不绝。
“她整天让我们背书被词汇，还让我们班的人轮流发言背书，每个人都会要轮到的那种。我就特别特别的怵。因为我不太喜欢这门专业，每天都要检查背书真的超辛苦的。我上课经常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别叫到我。有次突然叫到了我，我当时没背会书嘛，同桌说啥我就背啥，没想到同桌后面都说错了，我也一字不漏的重复着，后来就被老师很批了一顿。还有一次，我当时其实课文背会了，但是呢词汇没有完全背会，老师叫了好几个人，我害怕叫到我，万一露馅了就完了，就提前跟老师承认了我没背会的事实，哈哈然后……也被狂骂了一顿。其实应该找不到我的啦，但是……，我……我真的不喜欢这门专业。”她终于停住了口。“你呢，你是什么专业呀”
“我吗？我是……学……制药的”小西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含糊其辞。
“哦，这专业一听就是那种高大上的，以后找工作也一定很抢手。是卖毒药的吗？哈哈哈”她笑的特别特别开心，露出一整排齐刷刷的牙齿瞧着小西。
“生物制药的，怎么可能是卖毒药的，你在想什么呀，”小西也忍不住笑了，他端看着女孩，一脸正经，“做药，做人喝的药啦……”
气氛一下子就活跃开心了。只不过火车嘈杂的声音小了点，有人在眯着眼睡觉，有些人戴着耳机盯着屏幕，有些人在吃东西、有些人也像他们那样说话，交谈。
“对了，刚刚跟我一块过来的，我们也是刚认识，他就是一中的，不过是跟我一届的啦”她边说边指给小西看。
可那个男的与其说是像男孩，不如说是像一个涉世已深的男人。一个人在那站着，明显能感到那种气质那种帅气的不停的散发。小西虽然只是少了一眼，这一眼却恍若隔世一般。他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这个人比自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12.
火车在马不停蹄的催赶着位于前方的空气，以毫不客气的态度把这夜晚碾成车身后的风。可是这夜晚也走得好快。而火车走在这铁轨上，只能感受到它深深的凉意，炙热的轮子疯狂的旋转着自己，以宣告下一站将会在下一秒或者下一刻或下……降临。拉着行李箱上车的人，抬着行李箱下车的人，一定都是为了陪附这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奔忙着。就是，找不到站在那，一个你特别特别想念想看到的人。不是，有温度的有硬度的玻璃里的那个人。
这一路不知道，那男人瞪了小西多少眼。
13.
小西呆滞着双眼，仿佛像个雕像。
“哎哎哎，你咋啦？”
“啊？我吗”小西这才挪移回放在窗户上的视线，“我没事哒，我没事哒”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女孩白了一下自己的眼白，小西忽然觉得好开心。
“哦刚才说到哪啦？哦……从那边上车啊。……嗯……那为什么你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呀？”
“上车的时候特别的挤，列车员说可以走后面，我就跟着人去了那边。没想到到了那一边也是进不去，就来回跑了好几趟，有个特别热心的人。。。我本来想从这边上车的，硬生生被拉过去的”
“哈哈，这么好笑呀，也难怪。想你站了那么久，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吧，跟那个新认识的同学聊了很久，就没怎么觉得。”
小西回头看看后面，就看见那个人了，碰巧的是，他们对视起来了。
小西转过头，点头向女孩示意知道了。就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扭曲着一根根神经纤维，至于面前的这位女孩，她并没有查觉到什么。
女孩忽然眼睛放起光来，“我一直以为我学校很差，没想到你居然听过，我有点不可思议”
“对外贸易大学……哦，一听就很厉害”小西其实心里当时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自己旁边真的坐了一个复旦交大这样的高材生，不由得自卑感流了出来。
之后小西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们之间的学校相差并不大。
女孩向小西抱怨他们学校好小。
“那能有一中小吗？”小西打趣地说。
“什么？”她显然没听清楚，小西说话太轻了。
“那……能有一中小吗？”
“其实真的不大啦，哈哈。”
“我们学校还好啦，你看，我们在临港。”
小西拿起他的新手机指着地图。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你们学校离海好近，也难怪叫海洋大学呢”
“是的，”小西低着头说。
“其实，我们学校……不不不，临港是填海造陆造出来的啦”
女孩眼睛放着光。“真的吗？那一定很美。我们学校在郊区，松江大学城，也很漂亮的”
说完就拿出手机展示给他看，一张接着一张，蓝天白云下无边的树木葱茏，的确是美的寻常。小西看着照片，忙点点头，说，好漂亮。
“翁……”一阵电话声音传来。
“一定又是我妈。不管他了”小西心想。
“那我也给你看看我们学校那边的风景。”
“好呀好呀”
小西从挎包里拿出了那个旧手机，翻进图库里。
“那里面的是你女朋友的照片吗，真好看。”
“我……那些不是啦”
小西生怕自己被戳穿。那里面存的都是一些网红美女的照片视频，或者来自抖音或者来自微博。他紧张而又快速的朝下翻着。
“找到了，你看。”他慌张又欣喜若狂的说。
“翁……”
“又来了”小西抱怨道。
“你接呀，”女孩催着说。
“喂，妈，又怎么啦？”小西不耐烦的说。
“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坐上车没？”
“坐上了，妈，没啥事我挂啦”
挂了。
“没啥要紧的事，就是我妈太啰嗦了。”
女孩笑笑没说话。
小西展示着另一个手机的图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错了错了，这个是厦门那边的海。超级漂亮的。”
“这才是我们学校那边的风景。”
小西终于翻到了那些照片。
女孩被照片深深吸引住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没想你们那边的天空那么有诗意，海也是那么美。”
“我也去过上海的海边的，当时是跟我同学一块的。给你看看照片，这是我拍的海。”
“？？？我去，这么清澈，漂亮的无可救药了……”
“当时本来是要去✘山看的，但当时发生一件事……就误打误撞去了宝山”
“什么呀”
“当时遇到个外国人，她说她也是去那儿旅行，结果我们两文盲成功被带错了地方，不过嘛，玩的还挺开心”女孩开心的笑着，那一排洁白无瑕的牙齿真的太令人动容了。
“给你看看我们这边的海，”小西双眼斜上看了一下，翻出了照片难堪的展示着，“简直就是黄河plus嘛，里面全是沙子，特别的浑。”
“？真的，不敢相信”
“嗯，你不是文科生吗？该知道那个……什么来着？对对对……河流入海口泥沙沉积平原之类的？”
“当然”
“不过，我们宿舍阳台可以看到海，你说好不好呀？哈哈哈”
“真好，羡慕呀。可以在宿舍看到海。”
小西心里其实有点怪怪的。他撒谎了，其实宿舍又不是海景房，从阳台望去，除了长长的通向外海的东海大桥，就是大海的一点点皮毛，就那么一点点。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矿泉水，喝了一小口。
他们互相沉默着。
女孩用纤细的手指在厚厚的玻璃窗上划弄着，上面布满了晶莹莹的水。
她写了个字，然后还没等小西反应过来，她就用纸擦掉了。窗户的四角也被她擦拭着，当她拿着纸无法再擦下去，才发现纸已经变黑透了。
“这窗户也太脏了吧”
“他们应该是平时只擦镜面，边边角角从来就没碰过吧，那地儿也没人能看的见……”
“嗯”女孩看着窗外。外面一片漆黑，透过火车玻璃，里面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靠近窗边的自己。
“对了，你头还疼吗？好点了吗？”
“还有一点，谢谢关心啦，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嗯”
“哈哈”
“唉，上海这边啥都好，就是物价太高了”小西故作哀叹，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对呀，很贵。市中心超贵的”
“我半年不去一次市中心的，哈哈哈”
“我就常常跟同学一块”女孩笑了，“我经常跟同学一起去”
“啊，那得多少钱呀”
“没有啦，告诉你吧，”女孩有趣的看着小西，洋洋得意的说“我们都是在学校附近买好东西，因为便宜啊，再带到市中心，逛街，从一家逛到另外一家，只看不买哈哈。去的外滩，去过……”
“南京东路，啦？”小西接到了话。
“南京西路，东路都去过哈哈，厉害吧”
小西嘟哝着脸，他真的真的好久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一整个寒假都是在一个人和手机的亲密中度过，也没体味多少年味，也没和多少朋友见面，或者即使见了，也只是草草的应酬罢。那岂是鸿沟般的远！
14.
“你在干什么呀？”女孩盯着小西的手机问。小西忙停住自己的手指试图解释。在旁边的阿姨在狠盯着自己的ipad，看提前下载在上面的电视剧。
“哦，就发个说说。前阵子看了一个电影，你应该没听过。”
“我们加个QQ吧，”女孩眨了下眼睛。
“好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
“艾小西。”
“我叫林吆雨。我扫你的二维码吧，我找不到我的在哪。”
“好……的……”
加上了。
“对了，刚刚说到哪啦？”
“电影”
“哦哦哦，你继续。”
小西想勾起女孩的兴趣，故作玄虚的笑着。
“那你先说吧。”
“嗯……其实我很少看电影的”。
火车到了一个小站，来来往往进出着人。
“是日本的一部电影，叫《嫌疑人x的献身》，哇，真的超级好看超级感动。”小西就像个小迷弟一样，眼里泛着光，看着玻璃窗。
“哦……”
小西察觉到好像对方有点尴尬，就有问“我过年就去电影院看了一部电影，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是《熊出没》，我感觉……”
还没等到小西说完，女孩就抢着回答，“我看了，跟我爸、我弟，我们三个人一块，感觉一般般，硬被拉过去的”
“在大润发吗？”小西以为他们可能会在同一个地方看过电影。
“不是，是龙泽”
“哦，龙泽巨幕影城，就在大润发对面。”
这些话语虽然难免老套，但却打心底的让小西欣喜一点。
“ 今年的确没啥好看的电影，电影院真的不想去”小西舒了一口气，抱怨道。
“还好啦，我感觉还可以哈哈”。
“但是在手机上还是看了不少电影的，我有时候会写影评啦什么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啊？”
“喜剧，搞笑的。讲真的，我看电影很少的。”
“那你说一个，我看看我有没有听过？”
“啊？诸如《触不可及》，《一条狗的使命》”
小西有点听傻了。“还真没听过呢”
小西紧接着又摇摇头，晃晃身子，显得很无奈。
他觉得可以换个话题了。
女孩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刚刚没把插头插好，一直没充上电。
“没充上电？”
“嗯，有点接受不良”
“我帮你看看呢”
女孩用力的插着插头，小西想帮她。
“好了＾０＾~”
女孩看着手机屏幕，出现了充电的符号，又拨来拨去，看看微信，看看QQ。应该是手机充电吧，她就停下来了。
小西自然而然的拿出手机，他新买的手机。人们都是这样，时不时的看看有没有讯息来过，像一条链子被拴住的狗一样。
“哇，刚刚那个是你女朋友的照片吧，一定是，做壁保很好看”
“我其实没有女朋友啦，刚刚没跟你解释清楚嘿嘿。”
“我以为你有呢，唉”
“哈哈，不存在的啦。你一定是有的。”小西踌躇满志的看着女孩。就是那眼里，带着几分雾霾。
“我呀，我对男生没得兴趣。就一直单身喽！”女孩翻了翻白眼。
“这样啊，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小西笑着说。
“真心觉得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不想和男生打交道。所以我的朋友圈里吧，基本上都是女的。”
“嗯……你们宿舍几个人啊？”
“四个”
“我们也是，但我们关系不是太好，阴里一个阳里一个”
“我们还可以，关系这种东西吧，很难说。我听过一种说法，不要和室友关系太好。点到为止，我们其实也就这样。表面上一定得好好的。”，“我想到学校的时候，买一辆自行车，方便。上次我室友买了一个自行车，叫我们宿舍其他人来帮忙去组装，结果呢，骑着骑着散架了，最后叫我们一件一件的搬回来的。累死了”
“你们班没有男同学吗？可以叫他们过来帮忙搬的”
“哈哈，没有认识的啦”
“还好啦，我对男生不感兴趣哈哈哈”她笑开了怀。
“那……我一定很幸运”
她没有回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好像还没有充满。
15.
现在大概是午夜十一点多了。
蚌埠站。
小西想了想，已经过了喝药时间半小时。但想想还可以继续聊天，他宁可把喝药时间推后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毕竟，有些人这辈子注定只能见一次。即使今夜再不想过完，它还是会一点一点的甩开恳求的人。透过窗户，好多人站在外面，希求一份新鲜的空气。
“我也想下去站站，这里真的好闷好热。”
“别去了，下去容易，上来难。很挤的。”
女孩拿出水杯想喝一口水，却发现水已经喝光了。她点头示意站在过道中间的大叔，因为人实在太多，出去其实也很挤，请求他帮忙接点热水。
“你说什么？”女孩接过水杯，对大叔又点了一次头，“谢谢你。”
“嗯……我说……下去容易，上来难……其实可以买卧票的，唉，这里真的好挤，还闷，不得不说是一种煎熬。”
“没有啊”女孩微笑着，“卧票虽然可以一个人睡，不那么挤，但真的不如坐票，因为可以跟一个人聊天啊，多有气氛”
小西，没有说话。他感觉，一张渔网，终于等来了一条无辜的鱼。
过了许久，他才说话，“哦。”
女孩正拆下充电宝，然后伸手递给了小西，“谢谢您，充满了”
小西隐约感觉，触到了女孩的手指。
“不用客气啦”太和方言说的简直是十分标致。
16.
“你是在背单词吗？”小西。
“嗯……是的，”
“你考过四级了吗？”
“没有考，所以在一直背单词啊。”女孩看着小西，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用什么软件背的呀？是百词……斩吗”
“哈哈哈，你猜对了”
“学日语也要修英语，也是醉了”
“这也没办法啊，不是所有的专业都要学英语吗？哈哈哈哈”
“你成绩一定很棒吧？”
“哪有？没有没有，偷偷告诉你呀……我今年还挂了一科呢”女孩嘿嘿的笑着。小西看着她傻傻的样子，竟也有些犯傻起来了。
“那你呢？”
“我呀，我到大学成绩就不太好了。一直是中等。其实我觉得吧，自己选错了专业，现在很迷茫很累。当初其实觉得选生物制药是因为对化学很擅长，高中不也就做几个破题嘛，然后没仔细考虑清楚就选了。然后呢，发现自己真的不擅长，全是要背的，我选理科最开始的原因也在于此，也没办法了，都已经大二了。”小西耸耸肩，十分无奈。
“我也挺不喜欢我们专业的，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唉，老师真的太让人讨厌了。”
“要不行，就提早专业。不能勉强自己呀”
“其实也不全是，其实我觉得我不喜欢这门课，可能真的百分之八十是因为老师，但也不意味着我学不会学不好这门课，我觉得我可以。说到心里去呢，其实老师那样也是为了我们好。”
“很有道理”，小西赶紧点点头，“到大学其实也有很多有心无力的事，本来吧，同是一个学校，外省的是一本过好多，本地上海的就是二本。然后呢，到了学校却发现也还是发现没他们能力强。”
“是”
“考试也考不过，就比如同样是数学物理这样的，我那么刻苦努力的学习，期末题目出的简单的一批，最后我考了一百，他们一学期就最后几节课随便听听就考了九十多，最终绩点都是4.0，你说能怎么办？然后发现新科目也很努力，结果因为不擅长背书而考不过别人，只能一个默默的生闷气”小西简直连气都没来都呼吸，就一口全讲完了。
“开朗一点，这种没得必要。”
“其实……我以前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唉，就因为……”
“怎么了？我印象中吧，理科生都是特别聪明成绩很好的，当然，你也是哈哈”女孩弱弱的笑了一下，火车上喧闹声在接近午夜时渐渐冷却下来。车外地景色开始朝后倒去，一如一头栽下去的脑梗中风人士，便已经无力回天了。
小西沉默了。他开始想到了，想到了一个无法面对的从前，离得不远，却又恍如隔世。
“我高二生了一场病，那场病之后对我影响很大，伴随着头晕失眠，一直到现在。高三的时候吧，我基本上就没有上过晚自习，虽然对我冲击很大，但我还是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力压对手……可最后还是没避过高考失利的偷袭，奇怪的是，高考那两天我奇迹的没有失眠，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小西说完就叹了一口气，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女孩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旁边的阿姨在哈哈大笑，好像正巧看到了喜剧的情节，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声音，笑出声来。
周围的声音其实早就淡了些，可能是马上就要到站，养精蓄锐的休息着。也或者是玩够了手机，厌烦了信号差的事实，开始无奈的睡去了。
“我其实有抑郁症，常常失眠，还会有很多很多不好的想法，唉，像我这种心胸狭窄的人，什么事都不舍的拿出来，全在里面放着，自己跟自己一个人怄气，解气，斗争。……”小西感觉已经说不下去了，他有点后悔说出这些。他不明白，他怎么又这么轻易的说了出去！
“没必要这样的，那弄得自己多不开心呀，你说是不是？”女孩靠近小西轻轻的讲着，“我呢，有啥子事绝不往心里搁，有仇当天就得报哈哈哈。”
“嗯？”
“我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就是高二，那是我有个同桌，她特别特别的烦人，还老是找我说话，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后来我就直接跟她挑明了说，我不喜欢你，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请你……，然后她问我为啥嘛？然后我说，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女孩边说边嘟着嘴模仿当时任性生气的样子。
小西乐坏了，成功被逗笑了，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真的好可爱啊。虽然可能就是简单的几句，但却打心底的让小西欣喜起来。他许久未曾体味这种感觉，自从他生病以来，身边越来越多的东西黯然失色，变成黑白。此刻，世界竟如雨后天晴，彩虹七色的充斥着他的心。
“做人呀，最重要的是开心。我跟你讲呀，今天上火车的时候我就碰到这么一件事儿。”
“你说”小西太好奇了。以至于，连抱怨过道太挤的售卖员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麻烦让一让，谢谢。”“麻烦这位先生能提一下这个行李箱吗？我要过去。谢谢！”
“你看呀，唉，其实做她这行真的蛮累的，一整夜。”
“嗯？”
“那个啦……”女孩指着售卖员。
“是的哈。哦对了，你从那边走来弄了那么久，这边也没位子，你的行李箱放在哪里了？”小西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样问肯定会被误以为是想偷东西的骗子，他连忙道歉。
“刚刚说到哪啦？”
“嗯……其实今天来的时候呢……很舍不得，在学校的时候不想回家，在家的时候不想回学校。我妈亲自送我到太和北火车站的，虽说进站前饶了很多圈，跟妈妈一块，但还是觉得舍得，我想我妈妈，真的，我进站前还吃了一个鸡蛋，哈哈哈，有点尴尬……像生离死别一样”
小西插了一句，“乡巴佬吗？”
“什么”
“乡巴佬”
“不是”
“茶叶蛋”
“不是啦，煮的蛋”
“放了盐吧”
“没有，都不是，就是普通的水煮蛋，我吃了整整一个呢。因为那是我妈妈煮给我的，我其实很喜欢我妈的，就是平时在一起吧，爱斗斗嘴。那真的很好吃，”女孩炫耀着，眼睛盯着起雾的窗户看，小西看到的仔细，她分明快落下泪了。女孩用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包，像是这世界上的强盗都在虎视眈眈这个包里的东西一样。
“嗯……我接着讲跟你吧。在候车室啊……我见到一个大爷，他就坐在我旁边，因为我不想去上海，去上学，我就偷偷的抹眼泪。之后在排队检票进站时，我遇见两个大叔插队，不过，他们插在我后面的队伍，后面的大爷不乐意了，我回头看见了大爷气鼓鼓的，他说，‘唉，你们内(方言：这么）大的人，还欺负我一个这么老实的老人，这样好吗？你说是不是呀小姑娘，’我正巧看见他在看着我，我才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我‘噗’一下笑开了花。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爷真可爱”小西在小声的捂着嘴笑。
“他就坐在你后面”
“我……”小西指了指自己，“后面！？？”
他透过椅子和椅子的缝隙看过去，“哇，这老头名副其实”小西心想。
林吆雨又拿出手机，“其实啦，你应该多出去逛逛啦，或者就是像我那样去旅游”
“是啊，我有个朋友就特爱旅游，不过她有做兼职，而我没有时间。其实旅游花费很大的”
“那你就去那些消费不高的地方，”
“我特别讨厌去那些地方看人头，那会让我很心烦。”
“我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
“你有做过兼职吗？林吆雨”
“我啊，做过……”她哽咽了。
“怎么了”
“嗯……以前在淘宝刷过单嘿嘿，但是后来呢号被封啦，”她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啊？你有两个手机号吗？可以再注册一个呀”
“两个……都被封了”她像尬笑男孩那般展露着自己。
“那……挺不方便的”小西也很尴尬。但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抱歉，已经快十二点半了，我不得不要喝药了。我喝药后会很困，可能不能陪你聊了，你要睡觉了吗？”
“我啊，我要打盘王者嘿嘿，”
“哦，”
“你打嘛？”
“我从不打游戏”
“其实呀我打游戏很菜的，我也是刚开始玩”
小西倒出药，十分顺利的吞咽下去了。
只是这一夜还是那么快，从最开始的谈话都那么难以忘怀，以为只要是要抓紧就能有意义的度过，但无法让快乐停留永远都是人们所心痛的。可能真的只是对于一个在乎的人才会揪心，而草草游过的人，又能得到多少失去多少呢。
不一会儿小西就在药物的催促下睡意更足了。他是先把两个手机一个放进口袋，一个放进挎包才模模糊糊的睡了。
“我也要睡了，晚安。”林吆雨说罢，她以为小西已经睡着了。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外套里。这么简单的睡了，在不关灯的火车车厢。
过了一会儿，小西偷偷睁开了眼睛，瞧着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着，轻轻说了句：“认识你真的好幸运……那……晚安。”
他隐约间听到了什么，又没有听到什么，就匆匆沉到梦里。
17.
2.22凌晨三点。
到南京站前。
小西醒了，当刚揉了一会儿自己快酸死了的脖子时，就看见南京站已经到了眼前，他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
是南京站，小西头有点不舒服，但十分确认窗外的就是南京了。因为窗外有一家写着南京……的公司。
紧接着引入眼帘的就是灯火映照的长江大桥，他轻轻叫醒林吆雨，像发现了世外桃源般惊喜，“你看呀”
“什么呀？”林吆雨显然被叫醒惹的不耐烦，但当看见窗外的一切，她几乎惊叫出来，“哇，好美。”
火车不久就到南京站了，我们都耐不住睡意，又睡着在火车上了。
18.
2.22
凌晨四点五十。上海站。
小西已经走远了。
他发了句，“很高兴认识你。因为人太多了，我就先走了，期待再见啦”
林吆雨看着手机上新传来的简讯，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再见”。
上海地铁在春运期间简直要挤爆了，什么五光十色的人都有。想排上一个正常的队很难，想上去就更难了。
林吆雨招呼着男友，“你先回去吧，我想去个厕所。”
当林吆雨走进厕所时，悄悄把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只是这个手机不是别人的，正是艾小西的。
她笑着，微笑着看着手机，边走边看着。
她按下开机键。
看到一行刚刚提醒而来的备忘录。厕所里没有其他人，灯亮的有点扎眼。
那是这么一段字。
……
那一滑简直放慢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她真的没想到小西会那样，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像她一样……，她这才明白了一切……女孩在接近最水平的那一刻，眼里竟再也圈存不住泪。
世界一片空白。归于一片宁静。
19．
过道两边的人沉默着自顾自言语，过道中间的人麻木的腾出空来。但也时常也会有几个好心人，热心肠的帮忙提携一下。箱子就这样在小手大手的提携下，走过了近一节车厢。远赴而来。
突然从小西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15号是我的位置，阿姨”。
女孩拍了拍头还挤小了眼睛，好像是头痛，但看的出来，这应该比较难以忍受。
小西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座位实在也太拥挤了，进进出出都很难。
女孩朝他深深点了一下头。
小西就主动站了出来，以方便让里面的人出，真的有点尴尬，因为实在太挤了。春运实在是太对得起这张车票价钱了。
20.
2.22
凌晨四点五十。
上海站。
艾小西已经搬下来了自己的行李箱，他回头看了看，才发现林吆雨在他后面好多。所隔如山海。后面的人们哄闹着前面的人，怎么不动一下，一直在门口堵着。
小西很想回去帮女孩去搬箱子，但真的过不去，实在是水泄不通，纵有回天之力，也飞跃不了。
还是一个大叔帮她办了下来，他心头紧了一下，又松了下来。
小西刚刚把头准备转回来时，就看见女孩座位上的衣服落下了。他试着能不能伸手够到，但不必想，一定是不行的。既然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免不了跺脚又火气了。
衣服是被男孩拿去还的，小西看的真真切切，这男孩就是这一夜，一直守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上海在接近凌晨五点的时候，还是漆黑一片，但熙熙攘攘的人，已经注定这里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停滞的悲伤了。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再……见……”小西重重的按下发送键，迅速又把手机息了屏。
可没想到一秒钟之后，他就看到屏幕活了过来。
“等我一下，我有个惊喜想送给你。”屏幕闪烁上面如同钻石般的荣光。
“啊？好……”小西连忙回复。
21.
小西终于看到人群中亮出光来，女孩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只是他这次没有注意到那个男孩。人群渐渐都朝火车出站口涌去，以这些人为背景面，却又那么的安静。
“虽然是刚认识，但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边说边张开来手臂，跟小西深深地抱在了一起。站在离不到火车门口两米的地方抱在一起，像是在致敬经典电影一般华丽。
“好了，大概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你从几号线地铁坐，”女孩单肩背着背包，嬉笑的说。
“哎！！！火车马上！马上！……就要开走了！后面的人快点！！！”列车员鬼哭狼嚎道。
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赶紧猛冲出来，因为可能他们站的太靠门，有个人跑的太快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女孩。
然后就在女孩努力寻找平衡的时候，背包被悄悄地甩了出去。
“我呀，我要去坐一号线……”小西刚说完就看见有人撞到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
火车的轰鸣声已经响彻整个火车站，遇到棚子的声波渐渐返回又传去，经久不绝。
背包抛向了火车车身上。火车由于加速，已经看的不真切了，恍恍惚惚留下的影子恐吓着周遭的一切人。
女孩疯了一样，朝向包落去的方向奔去。义无反顾，不过这不仅仅像是一个吝啬鬼之于亿万财富的毁灭，而更像是种意义，下意识的就是舍不得奔向了。
旁边那个男孩也看傻了，列车员更是敢看不敢动，都一动不动的当个善意的旁观者。
在那里的小西想也没想，就以闪电一样快的速度冲上去，拽住了林吆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猛甩到后面。而自己，和飞驰的火车咣当一声，浸为一体。
22.
这里什么都没有。
小西僵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推开门进来的人是妈妈和弟弟，妈妈还是半跛着腿慢慢的走着，乐乐就很活灵的边走边跳着。弟弟把书包随手一扔，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妈妈，昨天买的骨肉相连都吃完了吗？”
“还有呢，马上给你炸了吃。”
“你给哥哥炸了吗？”
“他不喜欢吃，就留给乐乐你了呀”
“妈妈，我本来早上就是留给哥哥的呀，他没吃吗？你中午为什么不接我呀，非要我在学校吃饭，本来我还给哥哥准备了礼物呢，唉。”
“乐乐，真乖。哥哥可能已经快坐上车了，刚刚不久前他还给我打电话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只有喧闹声，没听到你哥哥回复我，应该是按错了或者……那咱们待会打个电话给哥哥好不好？”
“好”。乐乐一脸认真的说。
坐在床上的小西像个隐形人一样，端详着世界，而又不被发现。他定住了，活生生一个木头人。
“怎么还没人接呀？”乐乐问。
“再打一会。”
“无人接听。”弟弟摇摇头。十分沮丧。妈妈安慰弟弟，让弟弟他先去写会作业，说过会儿打通了就叫他跟哥哥说话。弟弟嘻笑起来，他高兴坏了。心思完全没放在作业上。
过了一会妈妈又拨通电话打了过去。……
“打通了……喂？”
小西在一旁听得真切。
“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坐上车没？”
“……”
妈妈有些失落。
“哥哥已经坐上车了。”
“我想跟哥哥说话，妈妈”
“哥哥有事，回头再说吧。你先写作业，我马上给你炸骨肉相连吃。”
“好，我知道了，妈妈”。乐乐弯下脖子，开始慢慢地安稳地写着作业。并没有叹气声，就渐渐被作业支配了。
小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哗哗夺眶而出。他想起床说，他就在这里，他很想念他们。可任凭如何挣脱，他的身子突然就像水泥一般凝固在那里。小西疯了一样的喊着，可根本没人能听见。
他，好像已经被世界遗弃了。
“妈妈，今天我想单独睡在哥哥床上。”
突然母亲回过头来。
轻轻说了一句，“不行哦，你哥哥会不高兴的……”
小西他再也忍不住了，“妈！！！我在这，妈，是我！我就在这，我……”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可任凭他怎么哭喊，他们都没有任何回应，妈妈坐在床上发呆，弟弟趴在椅子上，咬着手指看着作业。
“妈？我在这”他想跑下来，但身体根本动不了，石头一般定死在那里。
“妈，真的对不起，我……妈，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就在这，你为啥就是听不见呢，你跟我说话啊”
“乐乐，你朝着看呀，哥哥在这，乐乐？！乐乐？！……！！”
小西眼睛睁大到了极点，眼珠已经快溢裂出来。而黑夜长长的吞噬着一切，然后霎时间身边的一切都化成烟灰。那些成灰烬的缠绕在风里，吹着他，就迫不及待无限自由落体般坠入到一个没有底的洞里。
23.
当他不明所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位子上。
火车上嘈杂的声音依旧那么熟悉而刺耳，穿来穿去，到达各个不想拥有的人的耳朵里。
小西这时看了一下表，是七点。“滴答滴答”，火车刚刚出发不久。
他无意识的回头望了一下，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面和春色的跟女孩说话。空气里依然弥漫着喧闹和水蒸气，人们都自顾自的躁动自己的灵魂，孤立着彼此。而对于小西，窒息的呼吸道终于泄出气来。他半掩着脸，将脸盖进毛绒的帽子，欣慰的笑了。
小西行动拘谨，不敢太大动作，他拿着手机打给了妈妈。
“喂！妈，妈！是我……是我。你还好吗？我刚坐上车，让我跟乐乐说句话吧。”小西开心的恳求着。
小西边说边好奇的按了一下的皮肤。
看着远处太阳刚刚被火车站的站棚接纳，就匆匆淹没在楼海里。恍惚了。
只是，那凹陷没有弹上来。
……
开往上海的火车
24.
“喂，喂，小西，是你吗？是坐上车了吗？喂？喂……咋没人说话”电话那头急忙传来一阵声音。
